第五章 十八具人
大家牢牢坐定,驢子便開始歡快的小跑。
繩索的一頭套在驢脖子上,另外一頭握在衛(wèi)小歌的手里。她怕驢子使壞,將自己與長貴綁在一起,免得被顛下來。
這條繩索并不普通,原本是長貴給的,大概是他平時用來偷東西翻人家圍墻的工具。
嫌棄不結實,衛(wèi)小歌又添了些堅韌的樹皮編織到一起。
一頭修煉了兩百年的野驢精都掙不開,當然也是因為套住的是脖子這種特殊的部位,它稍微一用力就被勒得翻白眼,渾身無力。
吃了人參的驢子精神很旺盛,不過每次跑得太快,脖子上便是一緊,它是有力都沒辦法使。
腳上沒辦法揮灑渾多出來的大量精力,它嘴巴里的廢話自然多了起來。
“......姑娘啊,你說得輕巧,兩百年的修煉頂個屁用,什么法術都沒有,就能開口說兩句人話。我們這種小妖平時就是巡個山,還不敢跑太遠,碰到個喜歡收妖的和尚道士,馬上就打回原形?!?p> “你眼下是驢子形啊,還能打成什么樣的原形?!?p> 驢子愣了愣,“呃,這倒也是,不過修為會沒了,會變成個傻驢子的?!?p> 本來就是一頭傻驢,衛(wèi)小歌心想。
就這么一路走一路套話。
驢子大概是許久沒見外人,反正它能開口說話的秘密被人發(fā)現(xiàn)了,因此沒多少顧忌,有問必答,十分爽利。
因為長著醒目的白鼻子,鹿大王賜了個很響亮的名字叫做白澤,據(jù)說是遠古神獸的名字,當時它還嚇了一跳,生怕自己遭天打雷劈。
本來堅決推辭不肯受用,奈何眾妖早就白澤白澤的朗朗上口,它見也沒出什么事,如今將就用著。
深山里的妖大致分了三撥,它們這一批吃草茹素的。雖然數(shù)量不少但是戰(zhàn)力極差,地盤其實最小,并且離人類居住的地方算不得遠。
再往深里去,有個虎大王和一個犀牛大王,各自占山為王,都是響當當?shù)娜宋?,手底下豹子狼豺等兇殘的妖精不少?p> 白澤很得意地講道,“......不過我們鹿鳴山也不是好惹的,光是在數(shù)量上就可以碾壓它們。”
它又壓低了聲音,仿佛是在說個大秘密似的。
“我告訴你一件事,你可別同別人說起。我巡山的時候,遇到兩個道士要去滅妖,還是我給指的路。眼下虎大王那邊肯定要倒霉,以后再也不會來鹿鳴山找茬?!?p> 衛(wèi)小歌全當是在聽西游記,饒有興致地繼續(xù)問,“白澤你也是妖,兩個道士怎么沒滅了你呢?”
驢子呼嚕嚕打了個響鼻,很得意地講道:“真正有素質(zhì)的道士與和尚,最是講究吃素。我從不沾葷腥,身上沒怪味,他們殺了我絕對會遭天譴的。最多是收了我的修為。
并且因為我?guī)兔χ噶寺?,于是就有了因果,所以他們連修為都不能收了去。因果這個詞你懂不懂,就是幫他們做了事,就不能卸磨殺驢。
你也不能打我,我雖然吃了你小小一口人參,可是馬上就能付了利息了,打了我就是卸磨殺驢?!?p> 說這么多廢話就是為了這個,給自己找點由頭,免得再挨打,衛(wèi)小歌頓時敬服不已。
她呵呵一笑,大聲的贊揚,“白澤,你這個成語用得非常好,如果那個道士殺了你,殺的可不就是真正的驢么?
放心好了,只要你好好安心付利息,我不但不會將你下油鍋炸了,也不會打你,以后掰點人參須給你吃也未必可知?!?p> 對待坐騎,必須胡蘿卜加大棒子,不然它就不曉得馬王爺有三只眼。
白澤聽到以后還有人參須可以吃,頓時干勁十足,昂起頭撩起蹄子就拼命狂奔。
“慢點慢點,要是將我弟弟給顛得掉下去,小心我抽你一頓?!毙l(wèi)小歌忙高聲怒吼,將手里的繩子扯緊。
白澤給勒得喘不上氣,馬上慢下步子。
“哦,忘記這茬了,你先前說過三次了?!彼腿幌肫饋?,頗有些不好意思,連脖子被勒了也覺得似乎罪有應得。
何止三次,這貨隔一陣就發(fā)癲,跟得了狂犬病似的,衛(wèi)小歌扶額。
好在它腿腳倒真不慢,似乎快趕上馬匹了,跑山路如履平地。不然誰要花那么大氣力,又是拉攏又是威脅的。
說話間,前方已經(jīng)可看見十幾具橫七豎八的尸體,血糊糊地擺了一地。
一群烏鴉正在啄食,看著非常惡心。
“長貴,等下將長富的眼睛給擋住,帶他到遠處去。”
小孩子見了太血腥場面,如果驚嚇過度,將來難保不會有心理障礙,嚴重的會變成德州電鋸殺人狂。
德州是哪里?衛(wèi)小歌愣了愣,腦子里盡是些古里古怪的地名和想法。
沒辦法,估計肯定只喝了半碗孟婆湯,她很無奈的搖了搖頭。
解下裝著小長富的背簍,扭頭一看,發(fā)現(xiàn)這小子竟然睡著了。白澤的背上顛簸得跟過山車似的,這樣都能睡著,倒是個心寬的孩子。
以防萬一,她仍舊將簍子的蓋子給虛虛掩住,將小長富交給長貴。
“走遠些,別讓吵醒小弟。這種血腥場面你也不要看,免得引起心理疾病。嗯,我個人覺得,你已經(jīng)有心理疾病了?!?p> 雖然不懂什么叫做“心里疾病”,一知半解的白澤也在旁邊忙道:“我也不看了,從前看過一些血腥的場面,有時候晚上睡覺會做惡夢,夢見自己被人大卸八塊,然后擺上桌子變成一盤驢肉?!?p> 連大卸八塊都懂得使用,衛(wèi)小歌頓時對白澤的文采有些欽佩,往后干脆讓它當長貴的老師算了。
丁土不是說要讓長貴識字懂道理么。
她隨口說道,“你這么大的個頭,恐怕不止一盤子驢肉,總得有一大鍋。你帶著長貴去一邊呆著,我去那邊看看。”
“得令!”
白澤仿佛有一種被鹿大王吩咐去干重要活計的錯覺。主要這會兒除了衛(wèi)小歌,它就是老二了,也就是二大王這種高貴的身份。
它忙低下腦袋,用鼻子很愉快地拱了拱長貴的肩膀,催著他趕緊走。
血腥味熏得它頭暈腦脹的。
見長貴伸長了脖子往那頭看,白澤擺出架勢來,大聲說道:“快走,姑娘大王吩咐了,小孩子不能看。”
這驢子真是人性十足,衛(wèi)小歌“噗哧”地笑出聲來。
笑了一聲又覺得不太對頭,難道她竟然完全不怕血腥,想到德州電鋸殺人狂,她心中不由得一凜。
不再理會白澤他們,她很冷靜地開始低著頭開始看路,仿佛是本能似的,她每一腳都踏進已經(jīng)存在的腳印之中。
不敢留下任何她來過的痕跡。
一共是十八具尸體,看了幾眼之后衛(wèi)小歌很快點清了人數(shù)。全部都是清一色的黑衣大漢,手腳粗大,人人都配備了弓箭與同樣的闊刀。
他們的死法很相似,被劍所傷,來自同一柄細而鋒利無匹的劍。這點從傷口的痕跡可以看得出來。
十八人多數(shù)都是要害部位一劍斃命,她很快得出結論,所有人全死在同一名劍客手里。
好高明的殺人手段,要恐怖的的劍客!
最后的死的大約是個首領,腰間刀鞘上鑲嵌了一顆紅通通的寶石,并且手里的刀也也比其他人顯得質(zhì)量更好一些,閃著藍汪汪的寒光。
刀上有烏黑凝結的血,顯然劍客也受傷了。
在首領的尸體旁,可看見一雙其他黑衣人不同款式的靴子印。
足跡卻是很明顯的一深一淺,劍客受傷不輕,有一條腿幾乎廢了。
然而,劍客的靴子印卻步出了這片戰(zhàn)場,消失在不遠的樹根下。衛(wèi)小歌臉色凝重,心跳得很快,他絕對沒死。
倘若還有另外一撥的黑衣人正在狩獵......
一個不小心,剛投胎的小命,說不定馬上就要英年早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