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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武九州

第十章 執(zhí)著如魔

甲武九州 歲在乙丑 3044 2018-12-22 13:55:14

  如果問,小六這輩子聽過的最為悅耳的聲音?不是泰安城內(nèi)街頭叫賣的抑揚(yáng)頓挫,也不是茶館說書的慷慨激昂,更不是醉紅樓里倚紅伴綠的鶯聲燕語,而是那幾可入耳的崩碎聲。

  因?yàn)?,崩碎的是石,震動的是天。石破天驚,這世間再難尋覓如此悅耳的聲音。

  更重要的是,這一聲的石破天驚,撥弄了那幾欲成灰的希望,令得薪火重燃。

  原本茫然的小六,艱難的轉(zhuǎn)過身子,想去查詢那道聲音的出處。但那石柱太高,其頂上的細(xì)紋,小六又哪兒能得見?

  不過,紋雖不入眼。但卻已化聲入耳。

  尤其是,在看到那道身影如壘石般砸落柱頂,以及耳畔隨之而現(xiàn)的那美妙,小六即便不見細(xì)紋,也知細(xì)紋就在那里。因?yàn)椋且粋€探子。而且,是極優(yōu)秀的那種。

  小六的雙手垂在兩邊,雙拳攥緊,極是緊張。心中的弦,卻是慢慢的松下。

  然而,上天似乎永遠(yuǎn)都那么喜歡與人玩笑?;蛘哒f,總是喜歡在給了人希望之后,再次無情的剝奪,以此來作為其存在的證據(jù)。

  就在小六期待著那道細(xì)紋,在自己的眼前如花般綻放時,卻聽得半空中傳來一身咆哮。

  那咆哮來的極為突然,帶著憤恨與不甘,令得小六極度的不安。那種情緒他懂,因?yàn)橄惹?,正是同樣的憤恨與不甘,擊潰了他的希望,碎做了茫然。

  壘石中,劍三千看著眼前的那道細(xì)紋,竟是在自己砸落前,向上縮了一絲。那一絲,仿佛是被人憑空抹去,從未出現(xiàn)。然后,自己轟然砸落,與其內(nèi)的那道拳一并,再次崩碎出一絲的細(xì)紋。

  崩碎一絲,抹去一絲,此一絲非彼一絲,相差不過纖毫??此崎L進(jìn),卻是微乎其微。

  那石柱本就狀似小山,以這纖毫之紋,想要崩山裂石,非盡萬年之功,難以達(dá)成。

  古有冥靈者,不過五百歲為春,五百歲為秋。即便更甚者,也不過八千春秋。一切終究只是傳聞,又有誰真能苦熬這萬載歲月?

  即便是傳說中的那位大毅力者,也只得耗費(fèi)數(shù)輩之力,移山搬丘,卻也只換得上蒼垂憐。

  可劍三千已然入魔,魔者,何曾問天!若要問天,又怎生讓他入了這魔?

  所以,劍三千不甘,不甘看著希望就在眼前,卻要憋屈的敗給那無稽的時光。

  而今這股不甘的怨念,就像是一把重錘,錘擊著那壓制著魔念的那股執(zhí)念,絕情滅性正在悄然蔓延。

  絕情滅性,不單只是對于他人。一旦瘋狂,對己更甚。劍三千接下來的動作,很好的詮釋了所謂的絕情滅性。

  只見不甘中,那層將劍三千包裹得猶如壘石的堅(jiān)冰,開始猛烈的燃燒起來。不曾化霧,直接的燃燒,看起來尤為魔性。

  冰層本就厚實(shí),所以燃燒得自然猛烈,而生出的光焰當(dāng)然璀璨。只是這璀璨的黑,透著一股令人生畏的森然。

  一只手掌從光焰中伸出,不再漆黑,卻是蒼白的毫無血色。

  那手掌張開,其中捏著一團(tuán)的黑,那是猶如面團(tuán)般的一團(tuán)光焰,卻漆黑的更加深邃。仿佛那手臂上原本的那些黑,系數(shù)集聚于其上。

  劍三千握著那如墨的光團(tuán),朝著下方的石柱上的裂縫按去,就像是握著一團(tuán)泥巴,想去修補(bǔ)破裂的屋頂。

  劍三千不是修屋的泥瓦匠,那光團(tuán)更不是補(bǔ)墻的稀泥巴。那光團(tuán)沒入那道裂紋,填滿了多有的空隙。然后,開始燃燒。

  一旦燃燒,世間無論何物,終將不存。金石化水,大廈傾覆。即便是這罕世大陣,也難幸免。

  可問題是,這大陣接受天靈,聯(lián)通地脈,即便魔火竄起,除非燒破蒼穹,熔斷地脈,否則,依舊難以磨滅。

  終究,還是一個時間。

  然而,劍三千似乎毫不在意,石柱上的手掌,依舊穩(wěn)健的按在那里。而原本在身上竄起的火焰,也開始順著他的手臂,開始朝著手掌處涌起。

  于是,那團(tuán)火焰越加的凝視,越加的深邃,也越加的墨黑。而劍三千的身軀,卻是詭異的開始變得蒼白了起來,就如他現(xiàn)在伸出的手臂一般。

  仿佛,是要所有的黑色盡數(shù)融進(jìn)了那團(tuán)光焰里,去造就這世間最為極致的黑。

  “這樣,你會死的?!鄙虬辆穆曇糁袔е辜?。在他看來,這更像是在褪盡全身的一切,乃至于所有的血色。魔火煅燒一切,自然也包括了劍三千他自己。

  “我的時間不多了。”劍三千的聲音越加沙啞,隱隱透著一股虛弱,似乎在印證著沈傲君的猜想。

  他已入魔,即便能如現(xiàn)在般,維持著片刻的清醒,但有能爭到多少個片刻?

  與其渾渾噩噩的失去自我,不如讓此刻的清明,化做永恒。

  就像沈傲君所擔(dān)心的那樣,劍三千全身的光焰,如潮水般悉數(shù)朝著手掌而去。而劍三千的身子,越加的蒼白起來,甚至白的有些發(fā)亮。

  沈傲君知道,那是在化光。

  化光后的血肉,又如何能稱之為身軀!

  石柱內(nèi),沈傲君不停的擊打著頭頂上的那道細(xì)紋。拳上的那兩道正反七星不停的旋轉(zhuǎn),化做兩道刮刀,不停的刮蹭著。

  他狀若瘋虎,雙眼赤紅。那怕那道裂紋在他的拳下,蔓延的速度明顯了提高了半分,但卻依然不能讓他安定些許。

  因?yàn)?,他的時間也不多了。要不了多久,劍三千便要徹底的化光。他已經(jīng)知道了了貧的離去,就更不能讓當(dāng)初的三人,就此獨(dú)留他一人孤單。

  沈傲君咆哮著,卻依然只是讓回蕩在這片空間里的震動,劇烈了些。

  石柱上,那道裂紋開始泛起一絲紅色。既然在燃燒,即便是石頭,也難免要出現(xiàn)火星。

  星火燎原,終于,那道裂紋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的蔓延,然后擴(kuò)大。

  縫隙越多,也就意味著其間可容納的空間也越多。那萬化大陣似乎也感應(yīng)到了這些裂縫的出現(xiàn),然后開始自主的吸納天地元?dú)?,開始填充修補(bǔ)。就像是一個真空的瓶子突然破開了一個小孔,開始吞噬瓶外的一切。仿佛隨著裂縫的擴(kuò)大,其自我修復(fù)的速度,也開始逐漸增強(qiáng)。

  這種說法或許不是很恰當(dāng),但周遭的天氣元?dú)忾_始加速朝著裂紋涌來,卻是個不爭的事實(shí)。

  如此下去,這條好不容易擴(kuò)散了些許的裂縫終究還是會慢慢縮小,最終消弭于無形。

  就在這時,一根手指突然朝著那裂縫捅了過去。手指蒼白,不見血色。劍三千就像是一個好奇心極重的孩童,想要看到窗戶紙后的世界。

  裂縫很小,顯然容不下這根手指,但足以容下那薄薄的指甲。

  劍三千的指甲平短而整齊,并不像傳說中達(dá)到那些入魔者般,利爪如刀。

  但他是個劍客,當(dāng)世最強(qiáng)的那個。即便是平短的指甲,依然無礙于指尖噴薄出的悍然劍氣。

  魔元劍指!

  想要整碎一堵墻,并不容易。但是想要從墻縫里扣下一塊磚來,顯然是要簡單了許多。

  就在劍三千手指不斷的扣弄下,那裂縫終于再次擴(kuò)大,然后那根手指就這么捅了進(jìn)去。

  劍三千的手指就像是個木塞子,堵住了窟窿眼,讓那些狂涌而來的天地元?dú)鉀]了歸處,再也涌不到那裂縫里。

  元?dú)鉄o法依附,自然無處修復(fù)。而劍三千的手指也漸漸的整根沒入了其中。雖然過程并不短暫,但終究還是成功的插了進(jìn)去。

  隨著這根手指的捅入,第二根第三根,乃至整個手掌。

  此時劍三千的狀態(tài)極為詭異,手掌消失于石柱表面,就像被齊腕而斷了般。然而隨著他的手臂也漸漸沒入石柱,就仿佛被一點(diǎn)點(diǎn)的溶解、消化、吞噬了一般。

  劍三千不惜燃燒魔軀,終于換來了一個破入其中的機(jī)會,并且已經(jīng)成功的將自己的一只手掌沒入其中。

  可就算劍三千整個人都突進(jìn)入陣內(nèi),那又能怎樣呢?萬化大陣隔絕內(nèi)外,生生不息。而今沈傲君已經(jīng)無奈的囚困其中,難以脫身。就算是劍三千破入其中,也不過是徒添一名囚徒罷了。

  劍三千燃燒魔軀自然不可能只是為了自囚其身,只見他沒入石柱的手掌突然向著斜刺里伸去,看上去就像是穿起衣裳,將手臂朝著袖筒里伸去。

  這個過程依然緩慢,且艱難。但或許是因?yàn)閯θ⒆约旱氖直厶钊?,那擴(kuò)張達(dá)到裂縫終是沒能合攏起來。

  如是,劍三千的另一只手臂也鉆入了石柱內(nèi)。然后,便是他腦袋、軀干以及雙腿。

  將自己的身子當(dāng)作斧鑿,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破開堅(jiān)壁,更是要將自己一點(diǎn)點(diǎn)的擠進(jìn)其中。石柱又不是泥潭,這個過程自然極為緩慢,且艱辛。更何況,其間還伴隨著身軀的不斷燃燒。

  這個過程極長,但值得慶幸的是,劍三千堅(jiān)持了下來,且成功的將自己的整個身子沒入了其中。確切的說,是鑲嵌在了里面。

  所謂鑲嵌,便是在一個物體上鑿出相應(yīng)的空間,然后將另一個物體固定在上面。

  而此刻的劍三千,便是鑲嵌在石柱上的那個物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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