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要教。不服,要教。私塾的短棍,本就是為了懲戒那些頑劣的孩童的。
這樣的短棍,教書的先生基本上一人一根。
看著先生舉著短棍,或是伸出手板,挨上一棍,這是所有書院學(xué)生難以忘懷的孩時記憶。
事實上,在他的案己上,至今還擺著這么一根短棍,雖然許久不曾用過,但終究代表了一段回憶。
只是,此一時彼一時。若是真的挨上這一棍。別說是受傷了,單是以年歲論,也足以讓他臊得吐血了。
既然不愿挨打,那便或躲、或擋。
只是對方這一棍看似輕描淡寫,卻有一股氣機油然而生,讓老院長仿佛看到了當年先生舉起棍子的模樣,竟是生不出絲毫躲避的念頭。
萬法歸宗,道韻天成?
一個傳說中的境界,在老院長的腦中升起,繼而化作了愕然。
“這不可能?”老院長失聲驚呼。
那是傳說中的境界,甚至可以稱之為言即則,行即法。世間久未得見。他也是在古冊上,方才窺見一鱗半爪,卻從未得到證實。
此刻竟然從沈傲君身上看出了一絲的端倪,怎能讓他不驚訝,甚至驚懼。
詫然間,那短棍已經(jīng)落下。雖是棍棒模樣,但老院長很是清楚,實則重若千鈞。若是真?zhèn)€被砸中,只怕不死也得重傷。
只是,那股氣韻猶在,老院長已是避無可避。索性,老院長一個挺身,竟是毫無顧忌的朝著那短棍撞去。
也不知是短棍砸中了老院長,還是老院長撞到了短棍??傊坦骰髁鞴馑纳ⅰ6洪L梳得極為整齊的發(fā)髻,是亂的不成樣子了。白發(fā)垂然間,隱間一絲血色。
一時間,三大尊者,或困、或退、或傷,竟是沒人能奈何沈傲君分毫。
沈傲君讓開了白發(fā)披散的院長,手中抓著那道流光,朝著諸葛南行去。
那原本圍在四周之人,見三位尊者盡數(shù)敗下陣來,空有伏魔之心,卻無舍身之勇。躊躇間,竟是無一人上前。眼看著沈傲君便要來到諸葛南的面前。
“孔曰成仁,孟曰取義!你我空活了數(shù)十春秋,難道此刻還要畏生俱死?”人群中,一個老書生大聲嚷道,一個箭步,便向沈傲君撲去。
也許是受到了這老生的鼓舞,或者是因為先前的畏懼而羞臊。畢竟名門出身,終是抵不過心中的理義二字,紛紛出手,向著沈傲君沖去。
霎時間,梵音陣陣,咒文漫天?;饕坏赖懒鑵柕墓簦蛑虬辆?。
這些攻擊力,有著一尊巨大的明王法相,手中拎著一個巨大的法輪,正向著沈傲君砸去,正是大輪明王尊。
法輪常轉(zhuǎn),梵音陣陣。其中端坐了一個個禪院的長老,閉目誦念,寶相莊嚴,化作了最為凌厲的攻擊。
正是那些禪院長老們,聚齊了畢身功力,結(jié)成的大輪明王陣。
沈傲君看也不看那巨大的明王法相,而是擎著手中的流光,朝著那砸落的法輪而去。
那流光散去,現(xiàn)出一桿長槍。長槍氣勢沖沖,仿佛面對著的不是法輪,而是一片天空。
欲要捅破天穹!
三大尊者,供參造化,乃是世間少有的強者,尚且不敵沈傲君。更何況是這些尚未勘破極境的長老們。
不入天境,皆為螻蟻。
不見,那佛門老禪師,此刻還頂著一尊不動明王,被封困在半空中,動彈不得。
那法輪陣勢雖然浩蕩,但在那桿長槍前,仿若紙糊般,直接被扎了個反對穿。然后四分五裂,散落半空。
那些苦苦支撐著法輪的和尚們,終是難以維持,從那法輪的碎影里,分化了出來,跌落半空。
而那長槍去勢不減,直接穿透了那本就漸漸淡去的大輪明王,轟在了其后的一道符箓上。
符箓乃是道家無上秘術(shù),伏魔真訣。但這符箓上,卻是血紋密布,失了分道家的堂正,多了分左道的邪秘。
那長槍轟擊在符箓上,頓時引得其上的對那些血紋,如波浪般蕩漾,露出了其后那些道士的身影。
此刻,那些道士面色紫金,正不斷的逼出一縷縷的血紅,朝著那符箓匯聚而去。原來,他們真的在以精血在施符。
道家長修清靜,不傷天和。此時,竟是以自身精血施展手段。想來,必是那些封禁了許久的禁忌之術(shù)。
以我精血,咒殺彼身!
佛家大輪明王陣也沒能攔下的長槍,竟是讓這血咒秘符,給攔在了那里。
雖說是被那明王大陣給消磨了不少威力,但這血咒秘術(shù),確實詭秘。
“以我精血,咒殺彼身!”
只聽得一道輕斥,那符咒上血光頓時大盛。一道紅色的波紋猛的膨脹,朝著沈傲君的方向擴散而去。
而在那符箓之后,瞬間便有幾道身影突然變得干枯了起來。就像是身上的水份,突然間失了大半。
人身上的水份,多以血液為主。若是失了大半,哪里能活?
只見這幾道身影簌然倒在了地上,再也沒了生命的跡象。
如此的付出,自然不凡。
那血色的波動擴散間,就連沈傲君也不由的生出了一股心悸之感。要知,即便是道尊的掌心雷,也不曾讓他生出這樣的感覺。
心悸的緣由有許多,所以絕不僅僅是因為心生無力而恐懼。
看著那道血紋臨身,沈傲君不退反進。手中的流光一甩,化作七道箭矢,朝著那血紋生出之處射去。
那七道箭矢,穿過那道血紋,落在了那道符箓上。就像是七顆釘子,將那符箓牢牢的釘在了那里,化作了天上的北斗。
明王是陣,符箓也是陣,而這七箭,自然也是陣。在沈傲君看來,這天地萬物,皆可為陣。
以陣破陣,自然要簡單些。
那七箭,不僅釘住了符箓上,更是直接洞穿了那些紋絡(luò)運轉(zhuǎn)的關(guān)節(jié)。
使得原本如溪流般在其內(nèi)流轉(zhuǎn)的元氣,截斷成了數(shù)節(jié)。而那些跟隨著元氣,一道流轉(zhuǎn)的精血,也失去了彼此的呼應(yīng)。自然也就無法再繼續(xù)發(fā)揮作用。
于是,就在沈傲君的招手間,那七道箭矢再次化作了流光。而那道符箓,也隨著那些流光,炸成了粉碎。
而在那符箓之后,無私的奉獻著自己精血的道士們,也隨著那爆炸的氣流,被拋飛了出去。將那些飛沖而來的書生們,攔在了外面。
人說,百無一用是書生。但浩天府的書生,卻是不同。這是一群提筆能安天下,握劍能蕩四方的仁人義士。
此刻,當他們提著寶劍沖將過來時,竟是讓人生出了仿佛面對著千軍萬馬的錯覺。
將掀飛的道士救下,這些書生也不結(jié)陣,只是提劍便刺,揮刀就斬。將沈傲君身周的世界,化作了一片的刀風(fēng)劍雨。
就在沈傲君的身邊,似乎有著一層看不見的膜,將這些風(fēng)雨盡數(shù)的擋在了外面。
風(fēng)雨尚且不能入,更何況是人!
這些書生寸進不得,只能徒勞的揮舞著手中的刀劍。因為,他們相信天道酬勤。
但他們也忘了,天道從來不曾公平,就如之于街間巷陌的尋常人,又如而今之于他們。
一道似龍吟獅吼的聲音響起,一道駝著厚殼的身影浮現(xiàn),又消失。
而那些刀劍,終是寸裂。而隨之寸裂的,還有一顆顆心。
舍身,為取義??扇羰橇x之不存,舍身又有何意?
沈傲君的強大,讓人看不到絲毫的希望。那剩下的,便只有絕望。
絕望中,也不知是誰退出了第一步。也許是那最先拔刀的書生,也可能是那個嚷嚷著取義的院士,也可能就是其中的一個老教習(xí)。
但是誰,不是重點。重要的是,當?shù)谝粋€退卻了后,便有了第二個,第三個,乃至于所有還站著的人,都開始嘗試著掩飾顫顫巍巍的雙腿,向著能讓自己稍覺安心的地方退去。
而那里,或許有著一個剛站起來的道尊,或者立著一個老邁的院長,或者還囚著一個老禪師。
“這便是你要的?!鄙虬辆蛑T葛南。
你說我是滅世的禍端,是行走于世間等我真魔。那么,我便是遂了你的意,成就你的名。
話不長,但相信諸葛南懂,而諸葛南懂了。
可懂了又如何?他家傳秘術(shù)通天,早該知曉結(jié)局。只是他妄圖篡改天機,卻只能換來心底的苦澀。
苦澀歸苦澀,但諸葛南并不后悔。這世間有著太多的無可奈何,正是這些無可奈何,才成就了這世間的美好。
所以,諸葛南笑了,“世間不如意者十有八九,但求無愧于心?!?p> 依然是那句,無愧于心。
沈傲君笑了,解脫中,帶著一絲的清冷,“無愧難求。那么今日,我便也要求一求。”
那流光在沈傲君掌中剎那遠去,最終化作了諸葛南近前的一根箭矢。
箭矢并不出奇,不帶陣紋,不沾符咒,只是奇快無比。所以,帶起了一道輕亮的嘯聲。
就在那箭矢即將穿過諸葛南的身體時,一只手掌突然從斜刺里伸了出來,將箭矢抓在了手中,一把捏成了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