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2章 志向

　　這是城中一處普通的小院，老古的家，三間小屋，比鄰居家要低短一些，也要舊一些。老古五十多歲，正笑吟吟的看著自己這一群自己的“兒子”。

　　古大和古二是親兒子，其他四個是干兒子。

　　張君海正咧著一張蛤蟆嘴哈哈大笑，手里拎著幾斤豬頭肉，說道：“今天收成好，足足收了三兩銀子，我割了肉，蘇兵，你們呢，可曾打了酒？”蘇兵正要說話，張君海向空中嗅了嗅，接著道：“嗯，不對啊，這是，這是，這是什么酒味，可比玉米黃香醇多了?！?p>　　王達(dá)征嘿嘿笑道：“君海啊，你人長得這么簡陋，鼻子倒是好使的很嘛！這還真不是玉米黃，你猜猜是什么酒？猜到了今兒個許你喝個夠?！?p>　　張君海毫不在意，回道：“你倒是長的精致，就是忒精致了點，還沒個猴兒大。”又仔細(xì)聞了聞，驚訝地道：“這，這，莫不是醉仙樓自己釀的醉仙酒？”

　　王達(dá)征直挑大拇指，蘇兵哈哈大笑：“你這鼻子還真是靈，比大黃還厲害！”

　　大黃是老古家的狗，聽到蘇兵提到它，不由汪汪叫了兩聲。

　　張君海道：“你們今兒個撿到銀子了？這酒可貴的很啊。說，今天你們到底賺了多少錢？”

　　其余幾個都嘿嘿笑著看楊宇，楊宇面有得色，慢悠悠伸出兩根手指。

　　張君海試探著問道：“二兩銀子？”

　　楊宇得意的說：“錯，是二十兩！一單生意就賺了二十兩！”

　　張君海目瞪口呆：“唉呀我滴個天啊，這還有天理嗎？我身為朝廷命官，天天起早貪黑、沒日沒夜的，還沒你們幾個臭流氓、假捕頭訛人來銀子快！”原來楊宇這捕頭竟是假的！

　　眾人哈哈大笑，楊宇啐道：“呸，你個不入流的小吏，還朝廷命官，還起早貪黑。噢，不，還真是，又貪又黑！”

　　張君海道：“我可不管，今兒這酒啊，你們誰也別和我搶哈，我今晚要泡在酒壇子里！”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去抱灑壇子。

　　眾人邊說笑打鬧，邊簇?fù)碇瞎胚M(jìn)了屋里，就著炕頭紛紛坐下，有倒酒的，有割肉的，有拿碗筷的，楊宇手巧，又做了兩個小菜，不一會兒便大吃大喝起來。

　　老古坐在上首，喝了一口酒，咂著滋味，掏出煙袋來，裝好煙葉，深吸一口，慈愛的看著他的這一群孩子。高興之余也有些擔(dān)心，說道：“我說你們幾個啊，君海好歹托了親戚的關(guān)系，在衙門里找了個差使，你們仨天天這么混在街上，也不是個事兒啊，要不，我再去找找黃驛丞？托他給你們活動活動？”

　　楊宇道：“別，古老爹你可別去，黃驛丞雖然和你原來一起當(dāng)過兵，打過突厥人，可剛剛讓古大古二作捕快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再安排我們幾個可安排不下?！?p>　　蘇兵大口嚼著肉，又喝一口酒，嗡聲說道：“老爹，你別瞎操心了，明年秋里我就去應(yīng)征當(dāng)兵！”

　　眾人吃了一驚，王達(dá)征奇道：“大兵啊，雖說你名字里有個兵字，也不用真去當(dāng)兵吧？你打架是把好手，上陣可不一樣啊?！?p>　　蘇兵道：“你們誰也別勸我，這幾日我想好了，奶奶的，老子漢子一條，在這街上混了快二十年了，不能再這么下去了，這現(xiàn)在天下這么亂，拳頭大才是道理。去年秋里突厥人來，咱幾個不都被拉壯丁守城了嗎，咱也見識過了，不就是打仗嗎。”

　　蘇兵又夾一塊兒肉送到嘴里，接著說：”老爹也是當(dāng)過兵的，教咱們的本事我可都練的好著呢，回頭啊，說不定我也混個校尉當(dāng)當(dāng)！”

　　老古著吟吟的說：“嗯，好男兒志在四方，我看啊，蘇兵是個當(dāng)兵的料！好好干，回頭當(dāng)個將軍。達(dá)征，你呢？”

　　王達(dá)征夾了塊肉丟給大黃，說道：“我也有個想法，我要去考個功名，封候拜相！”

　　眾人“切”聲一片，丟給他一堆白眼。

　　王達(dá)征才笑道：“我呀，沒啥大志向，琢磨著，攢點銀子，多買點地，當(dāng)個小地主，納上幾個小妾，有伺候我穿衣的，有伺候我吃飯的，沒事拿個鳥籠上街溜鳥，見了漂亮的小娘子就調(diào)戲調(diào)戲?！?p>　　楊宇作夸張狀說道：“我說達(dá)征啊，你這還叫沒啥大志向！你這日子都快趕上李大財了！”

　　李大財是柳官居驛的第一財主，雖然柳官驛是戰(zhàn)地，他的產(chǎn)業(yè)不太多，可極有錢，據(jù)說朝里有人，家里光馬就有好近百匹，還養(yǎng)著鴿子，那可是稀罕玩意兒。

　　眾人又是一通大笑，王達(dá)征毫不以為意，說道：”那他的日子也是一天一天過出來的，你們怎么知道我不能過上好日子？”

　　轉(zhuǎn)頭又問道：“楊宇，你呢？”

　　楊宇，一愣，是啊，我呢？

　　楊宇思付片刻，問道：“咱們大梁國，嗯，有沒有教人讀書學(xué)習(xí)的地方？”

　　古二道：“私塾啊，縣學(xué)啊。楊宇你又犯傻了？”

　　楊宇搖頭道：“不是不是，是，嗯，咱大梁國最大最厲害讀書的地方。”

　　這古二就不知道了，張君海得意洋洋的道：“傻了吧，不知道了吧，告訴你，好好記著。咱大梁啊，讀書人最多，學(xué)問最大的地方，在都城上京，叫國子監(jiān)！”

　　楊宇道：“那我就要去國子監(jiān)去作事，嗯，最好是去管理書籍?！?p>　　只聽“噗”“噗”兩聲，正在喝酒的古大和蘇兵一口酒噴了出來，眾人都看怪物一樣看著楊宇。

　　楊宇是誰，是他們一起光屁股長大的伙伴，太知根知底了，這一天書都沒讀過，天天混在街上的小痞子，竟然要去讀書人最多的地方去管理書籍，這真好比是窯子里的姐兒說，我立志要去當(dāng)皇后娘娘一般！

　　楊宇淡然道：”嚇?biāo)滥銈儯揖烷_個玩笑，還當(dāng)真了。我呀，就想著四處走走，長這么大了，還沒見過大梁國其它地方什么樣呢，別的還沒想太多?！?p>　　眾人這才釋然，哈哈大笑，王達(dá)征說：”我還以為楊宇又犯傻了呢?！?p>　　張君海也道：“就是，自從年前楊宇病了那一場，就有點神神叨叨的，有時聰明的緊，有時笨的要死。”

　　古老爹用煙袋在他頭上敲了一下，嗔道：“不會說話就別說?！?p>　　王達(dá)征笑道：“老爹就是疼楊宇。不過楊宇，咱倆可以一起跟商隊往關(guān)內(nèi)去闖蕩闖蕩，見識見識?！?p>　　楊宇點頭應(yīng)是，這半年里，自己倒是和王達(dá)征、張君海、老古等人處出了感情，這些孤兒從小一起長大，不知吃了多少苦，感情比親人還親，人也確實義氣。

　　唉，楊宇在心中嘆了口氣，心想，還是和達(dá)征一起跟商隊闖闖吧，看看有沒有法子再穿回去。太學(xué)院里會不會也有這么一本書，他打開以后，可以穿回去呢？不過現(xiàn)在對他，一切都是未知。還是先喝酒吧，醉了再說！

　　想到這里，楊宇舉起灑杯，大聲道：“來，弟兄們，我們一起敬古老爹一杯，祝老爹身體健康，長壽無疆！”眾人哄然叫好，紛紛舉杯，卻聽楊宇接著說道：“明年我們湊錢給您續(xù)個弦，您再生個大胖小子，給我們添個弟弟！”

　　眾人一愣，全都笑倒在炕上，酒水灑的到處都是，古老爹直拿煙桿去打楊宇，古大和古二把楊宇按在炕上不讓起，一時之間亂成一團(tuán)，連大黃也跟著汪汪直叫，但濃濃的親情，詳和的氣氛，卻充滿著破舊的小屋，甚至溢出，直漫向無盡的夜色，直讓這寒冷的冬夜，感覺也沒那么冷了。

　　次日直到日上三竿，楊宇才和王達(dá)征、張君海、蘇兵揉著發(fā)痛的腦袋從老古家出來，古大和古二到底穩(wěn)重些，還要去衙門當(dāng)值，早就走了。

　　四人來到街上，楊宇伸了個懶腰，深吸一氣冰涼的空氣，才感覺精神了些，昨天喝的真是有點大了，正想著今天去哪兒混呢，卻看到王達(dá)征懶腰伸了一半，雙手還高舉著，停下不動了。

　　楊宇笑著一拍他，說道：“怎么了你？喝傻了？凍住了？”卻發(fā)現(xiàn)蘇兵跟王達(dá)征一個表情，張君海也有些不自然，

　　楊宇疑惑之下，順著他們?nèi)说哪抗饪慈?，這一看之下，心道：苦也苦也！不由也尷尬在當(dāng)?shù)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