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嵐調(diào)戲完西廂的青蓮,便出了林府。這偌大的廣陵城,可不是當(dāng)初那個葛家村,吃喝玩樂,熱鬧非凡。林嵐是個喜歡看熱鬧的人,自然不會像自家的林妹妹那樣,待在西廂,連吃飯都是送過去的。
葛家村的小農(nóng)生活,恬淡怡然,廣陵城繁華喧囂,多了些生氣。
林嵐手頭拿著自家老娘給的點(diǎn)月錢,不住地?fù)u搖頭。看來自家老娘是窮慣了,原本府里按規(guī)矩給的二兩銀子,到了林嵐手上,就成了半貫錢。
林府是書香門第,自然有家規(guī)家訓(xùn)。這分到每一房的錢都是每月有定數(shù),各房都是每月三兩銀子,林嵐身為家中的男丁,那日吃飯的時候自家老爹就說起這事,和各房商量,他能領(lǐng)到五兩銀子。
但悲催的是這些錢還沒有焐熱,就被他老娘給拿去了,甩下半貫銅錢,還說是買些文房四寶。
揚(yáng)州城里,商業(yè)極其發(fā)達(dá),雖然在他的印象里,歷史上就沒有大京這個朝代,可是也不妨礙他對于這個世界的基本認(rèn)知。譬如士農(nóng)工商的劃分,譬如詩詞歌賦的平仄押韻,譬如……他手頭里的如今琢磨的這個玩意兒。
當(dāng)初林嵐還是揚(yáng)州大少的時候,就被這玩意兒坑過不少的毛爺爺,后來還特地買了秘籍,請教家里的那位老爺子,才琢磨出門道來。
林嵐站在三元樓外,朝里頭招招手,里邊小二見到林嵐,便走出來。看到林嵐這打扮,上下打量了一下,道:“什么事?”
“今兒個揚(yáng)州城里有沒有秋闈慶宴?”
“當(dāng)然了。劉玉峰劉解元設(shè)宴,宴請揚(yáng)州城里,鄉(xiāng)試考中之人。”
林嵐眼睛一亮,笑道:“那都是有錢人啊。”
“呵。可不是,您要是不進(jìn)來,我可沒空陪你瞎白話。”小二甩了甩汗巾,見林嵐不打算進(jìn)去,失了耐性,麻溜地跑了進(jìn)去。
林嵐選了個顯眼的位子,開始了布局。
五張宣旨畫好的象棋棋譜,拿小石子壓好,憑著那爛熟于胸的記憶,很快,五張不同的殘局?jǐn)[好了。
林嵐看了看天色,早得很,便靠著一邊的墻墩子,瞇縫著眼。生活在古代,車馬不多,出門基本靠走,交流基本靠吼,大街雖說人身鼎沸,但是空氣好得很。
氣高氣爽,這幾日城里熱鬧得很,都在討論著前不久發(fā)榜的秋闈鄉(xiāng)試。不少人見到三元樓外多了個攤子,很快就有人圍了上來,像這樣擺攤的不少見,但是這“賣”的東西卻是新鮮。
“這不是象戲嘛。這是干什么的?”有人看著一副副殘局,饒有興趣地問道:“喂,小子。這是干什么?”
林嵐眼睛也不睜開地說道:“紅先黑后,半兩銀子一局,要下的就交錢。”
他的話不多,但是聽在圍觀群眾的耳朵里,卻像是一個笑話。
當(dāng)中不乏有象戲愛好者。這象戲,不但在平民百姓中有著廣泛的愛好者,就連士大夫都喜愛有加,還有不少人甚至都成了職業(yè)棋手。宮中便有棋侍召,專門負(fù)責(zé)教授圍棋、象棋,以便讓宮中的貴人們消磨時光。
“呵,口氣倒是不小。半兩銀子一局,賭注倒是挺大的。”
圍觀中不乏有懂下棋的,一看這五副殘局,道:“這明擺著紅方要勝的局,小子,你鬧著玩吶。”
林嵐不耐煩地說道:“紅先黑后,贏了我半兩銀子遞上,要是輸了或者和了,就拿出半兩銀子?!?p> 他掃了一圈圍觀的人,不懂行的湊近了瞎掰扯,懂行地不斷憑空推演,不過不知道林嵐的棋路,也不敢貿(mào)然出手。
林嵐翻了翻白眼,感情都是嘴上功夫了得,真要掏錢露兩手的沒有一人。半兩銀子,對于平頭百姓來說,還是舍不得拿來這么揮霍的,即使是有很大的概率贏錢,但是看著小子這么淡定的樣子,唯恐有詐,所以沒有敢出手。
林嵐和村頭的老頭下過象棋,自然知道這些后世研究的殘局,還沒有在大京朝流行。一些千古殘局,自然都是有套路的。這也是林嵐身上沒錢,還敢坐在這里干空手套白狼的原因。
“小子,你確定贏了棋就能拿錢?”終于有人忍不住手,想要破一破這棋局了。他篤定的站定在中間那副棋邊上。
林嵐看了眼,嘴角露出一絲不明的笑容。這老先生站的棋局,正是四大名局之首的“七星聚會”,紅黑雙方各執(zhí)七子,因而冠名“七星聚會”。
“半兩銀子?!?p> “呵,脾氣倒是不小,拿好焐熱了,別沒焐熱就要拿出一兩銀子來?!崩项^蹲下來,道:“我執(zhí)黑。”
林嵐接到第一筆生意,拿到錢的一瞬間,才露出好臉色,樂呵呵地道:“老先生,那我就先行一步了。炮二平四?!?p> 老先生早在心里盤算了很久,自然很快就跟上了林嵐的節(jié)奏。只不過老先生能想到的,林嵐早就有應(yīng)對的奇招。
周圍人看著兩人殺氣騰騰地下著棋,也是屏息凝神,輸錢事小,但是被一個小子爭了風(fēng)頭可不爽。當(dāng)然,對于某些手頭緊的人來說,這半兩銀子也是大事情。
來回六步之后,老頭撫須,哈哈大笑,道:“小子,這銀錢恐怕又要到老夫口袋里了,將軍!”
“黑棋主攻,看來是要贏了哈。”
“嘖嘖,這小子還是嫩了點(diǎn)?!?p> 周圍看的人都七嘴八舌,好不熱鬧。
林嵐就跟沒事人似的,這殘局迷惑人的地方就在此。普通人推演到十幾步,心中有了路數(shù),以為自己占據(jù)了主動,這局就能破,也正因為是這樣,才被后世之人變成江湖騙局來撈銀子。當(dāng)然這樣的騙術(shù)純屬姜子牙釣魚愿者上鉤,也沒人會去告發(fā)林嵐。
林嵐不急不緩地應(yīng)對,帥五進(jìn)一之后,林嵐執(zhí)紅的一方就開始進(jìn)入了漫長的防守階段。對面的老先生本以為很快就能殺得林嵐片甲不留,結(jié)果十幾手過去了,林嵐還是應(yīng)對自如,這讓他又陷入了漫長的沉思。
棋下到這個地步,已經(jīng)可以看出點(diǎn)意思了。這黑棋雖然還掌握著攻勢,然而將不死林嵐的老帥,至于林嵐,身后觀棋的人也看得出,擺明了要往和局路子上走。
老者已經(jīng)有些拿捏不住了,似乎自己也只能不斷地?fù)Q子將軍。
終于,他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水,那個時刻到來了,場上六子,擺明了是和局。
林嵐嘿嘿一笑,道:“承讓承讓。”
“恩?!崩舷壬坪鯖]有要走開的意思,繼續(xù)蹲在那里,然而并不是要繼續(xù)下下去,而是這腿早就麻了。
“唔,神氣什么,不就是和局嘛?!币贿呌行┤肃止镜?。
林嵐笑笑,道:“小子有言在先,和局算小子贏。若是哪位比這老先生還有本事,不妨掏錢自己來,贏了什么都好說,干看著白話不如去聽說書好了?!?p> “噫,小子你怎么說話的?!?p> 蹲在棋局面前的老先生擺擺手,道:“無妨。這位小友,能否借把凳子給我。這蹲著老朽這把老骨頭受不了?!?p> 林嵐將棋子復(fù)原,笑道:“好好好?!?p> 他將屁股下的板凳遞給老頭,有送錢的生意,別說讓他蹲著,就是坐地上都不礙事。
“老先生這回要下哪一盤?”
老頭固執(zhí)地指著中間那盤,說道:“剛剛老夫有些恍惚,算漏了些什么,還是老夫執(zhí)黑。”這一回,老者爽快地丟過來半兩碎銀子,誰身上沒事帶這么多銅錢。
林嵐瞇縫著眼,笑道:“那小子就不客氣了。”
起手炮二平四,一樣的套路,一樣的賺錢法子。
看棋的人越來越多,林嵐也不在意。這殘局才擺出五副,他心里可是有不少套路。這破殘局,可不是容易的事情。這不,老頭第二次丟給林嵐的銀子再一次打了水漂。
不少人都不說話了,仔細(xì)地在心里模擬著棋路。這確實是個費(fèi)腦子的活兒。一個下人鉆進(jìn)人群當(dāng)中,在老先生耳邊低低耳語了幾句。
“恩,知曉了。半個時辰后就去?!崩险呃^續(xù)從腰包里掏出半兩銀子,道:“還是有瑕疵,再來!”
林嵐呵呵一笑,看來這老頭并不是普通人。若真是普通人,花錢如何大手大腳。
“小友,這回我執(zhí)紅。”
老頭并不是蠢蛋,一看就知道林嵐用的是套路,自己短時間有找不到合適的破局法子,便倒行逆施,干脆自己來執(zhí)紅,這樣或許可以找到突破口。
“哈哈,可以可以,老先生請?!绷謲贡虮蛴卸Y地將棋譜轉(zhuǎn)了個方向,將黑子一方挪到自己的位置上來。
老頭定睛一看,似乎自己也只能動炮這一子,眼下黑方三卒逼宮,只需一步就能將死自己老帥,中車沉底,自己若是沉車一將故意喂子,似乎也沒有出路,他嘆了口氣,還是下著看吧。
天色漸漸暗去。三元酒樓的紅燈籠已經(jīng)掛起來。里邊的掌柜見到酒樓外圍了那么一大圈人,以為要出什么事了,趕緊出來,看到林嵐在此擺局,才暗松一口氣。
他趕緊走過來,“哎哎哎,要擺攤到別出擺去。這里開門做生意,你們這樣堵著算是個什么事兒?”
說話間,老掌柜將已經(jīng)有些擋道的人往一邊哄了哄。
林嵐瞥了眼,眼下除了這個固執(zhí)的老頭白送了自己二兩銀子,就沒有再送林嵐錢了。
圍觀的大抵都是看客,身上沒有銀子,就算有也不會這么奢侈。當(dāng)然,某些入三元樓的貴客,自然不會自降身份,來和一個街頭小兒對弈。贏了贏得不光彩,輸了更是丟臉,誰也不會做這樣的事情。
老者站起來,道:“得了。今日就到這里。我也有事纏身,改日一定破了你這小子的局?!?p> 他有些不甘心地站起來,拍了拍沾灰的衣袂。
“那小子就在此恭候您大駕了?!绷謲共[縫著眼。這樣的沖頭可不好逮到,自然是往死里坑。
“嘿,你還蹬鼻子上臉了!這里不許擺攤,聽到?jīng)]有!”
林嵐在眾人余興未盡的嘖嘖聲中,快速地將棋子、棋譜一收,然后大步流星地往里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