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林嵐說是賠個缸,葛芳?xì)獾醚矍耙荒ò?,有些要暈倒的沖動。堂上的三個堂官也是驚愕地說不出話來。
好像……道理是這么個道理。
在古代,只要沒出人命,打傷了人,多半就是賠些錢,挨些板子。如果一次糾紛不是十兩銀子能夠解決的,那么就是一百兩、一千兩能夠解決了的。
葛家村一案,往大了說,捅破天就是把人驚嚇至中風(fēng),缸后邊放了炸藥還是鞭炮,性質(zhì)都差不多。因為在大京朝,可沒有謀殺未遂這一法令。
宋明淵立馬反駁道:“大人,這葛家老太爺中風(fēng),就是因為受到驚嚇?biāo)?,之后更是一蹶不振,病死在床榻之上,所以從某種角度上來說,葛老太爺?shù)乃溃謲箲?yīng)該負(fù)責(zé)。”
林嵐眉頭一挑,立馬反駁道:“宋狀師,如果依照您的邏輯,該負(fù)責(zé)的人,應(yīng)該是你吧。你想想,葛家村一案,若是當(dāng)時??h令斷定在下有罪,頂多罰些錢,可宋狀師你扭曲了真相,才導(dǎo)致了葛太爺郁郁而終,所以這缸我賠了,若是宋狀師要人償命,在下認(rèn)為,葛太爺?shù)乃?,是因為被你巧舌如簧的訟案而氣死的,這命,該您來償?!?p> 反正葛老太爺不是死在林嵐的手上,大京律法之中,誰都沒有說過,氣死人得償命這一說法。人家葛夜年死得時候也沒說是因為林嵐而氣死的,所以這時候,現(xiàn)在怎么都可以說。
不過宋明淵則是氣得渾身直哆嗦。
三位堂官一聽,又回到了原來的起點,這案子再怎么審,只要林嵐一日不說出如何使缸自己炸裂的法子,那么這案子就審不下去。
只是這葛夜年一案事小,但是李登云被炸死的事,那可是要上報京師的,這可不是搪塞一下就能過去的。
劉仲平聽著底下宋明淵和林嵐兩人潑婦罵街一般的對話,驚堂木連拍三下,喝道:葛夜年一案,確實沒有什么可以爭議的地方,林嵐,本官將話撂下了。你賠缸也好,不賠也罷,這葛夜年的死與你的確無關(guān)?!?p> 聽到這話,葛芳終于是明白過來,這些大人物們,根本就不是為了替他老爹翻案的。誰又會去在乎一個鄉(xiāng)野老匹夫?更何況還是一個德行敗壞的老匹夫。
“但是!審案歸審案,當(dāng)中的細(xì)節(jié)不可忽視。若是這缸為何會無緣無故爆炸不弄清楚,這案子就一天不能結(jié)案!”
林嵐道:“既然大人都說我無罪了。李登云一案,匕首兇殺又是劉典史與寧副把總栽贓嫁禍,在下已是無罪之身,是不是可以告退了?”
“……”
噗!
在喝茶的陳庭遜一口茶水噴出來。
感情審到底,從林嵐口中什么都沒套著。這林嵐無罪了,李登云一案爆炸時,林嵐又有不在場證明,既然和他半毛錢關(guān)系都沒有,林嵐何必瞎操心,也就不費口舌了
“不……不行!”劉仲平心里這叫一個無語。
林嵐笑道:“既然不行,那么就懇請大人開始審理城防營炮轟縣衙一案?!?p> 劉仲平臉色一變,喝道:“不行!”
大理寺的這位少卿算是明白了些什么。這劉仲平就想著一案套一案,葛家村一案若是林嵐說出這缸是如何爆炸的,那么接下去的李縣令被炸死一案,就這么審。
他看得出來,林嵐自然看得出來,這事情,他定然是只字不提的。
黃少卿清了清嗓子,說道:“劉侍郎,今日是刑部主審,按理來說我們兩個陪審官是協(xié)助你審好案子的,但是老朽怎么看,都覺得你有些不在狀態(tài)。李縣令一案,若是在拖拖踏踏,不肯審理,你我都要吃不了兜著走!”
劉仲平這叫一個氣,沒有證據(jù),普通人也就算了,但這巡鹽御史的公子,他還真不能在這公堂之上拿林嵐怎么樣,“那就審理李縣令一案。林嵐,既然你說這李縣令被火炮轟死的,可有什么證據(jù)?”
“請大人看一看桌上的尸檢,死者后背大面積燒傷,還有滾燙的鐵砂嵌入林縣令背后的肉中,在大京朝,能夠造成這樣效果的,也只有火炮了。”
宋明淵冷笑道:“為何不可能是炸藥?”
“宋狀師,從現(xiàn)在開始,已經(jīng)不是你的主場了,所以請聽我說好嗎?”
黃良永道:“繼續(xù),宋狀師,你不要打岔?!?p> “蘇州府內(nèi),能夠動用火炮的,也只有城防營了?!?p> “大人,我反對!”
林嵐笑道:“反對?城防營的備用彈藥,按照大京律,每年都有報備,數(shù)量都有規(guī)定,若是城防營光明磊落,大不了開倉驗貨便是,幾位大人,你們說呢?”
大京朝為了防止地方叛亂,便在建國之初,就設(shè)有城防營,但是后來成祖登基,遷都燕地,擔(dān)心這些太祖舊部在江南勢力過大,將這些彈藥統(tǒng)統(tǒng)進(jìn)行嚴(yán)格的控制,不得私自使用。
時至今日,即便是掌管江南兵馬大權(quán)的直隸總督,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都不會去用那些火炮,又要報備,又要查驗的,太過繁瑣。
林嵐見到三位堂官猶豫不決的樣子,笑道:“在下明白,這一些不足以動搖某些人的決心?!?p> 他將木盒里沉寂已經(jīng)的三個信封遞給一邊的差人,說道:“這信中的內(nèi)容,乃是李縣令出事前那晚,寫給家中夫人的書信,林嵐當(dāng)時折返查看情況時,李縣令抓著林某的衣襟,口中反反復(fù)復(fù)念道著書信,可能這就是李縣令想要說的意思?!?p> “那為何會有三封?”
林嵐自然不會傻到將這把柄交給可能是那位親信的官員手上,道:“三位看后便知曉為何了。”
堂上的三位堂官,掃了眼信中內(nèi)容,呼吸都有些急促起來。黃良永更是將書信拍在桌案上,“真跡在何處!”
劉仲平眉頭一挑,說道:“今日審案到此為止吧。”
陳庭遜折起書信,緩緩道:“本官覺得也是?!?p> 林嵐拱手一禮,道:“那草民可以回去了?”
“嗯?!?p> “不用問罪了?”
劉仲平深吸一口氣,道:“無罪。來人,將劉三、寧宏押入刑部大牢!退堂!”
宋明淵已經(jīng)震驚地不敢說話了,到底是什么恐嚇信,竟然能夠讓三個大人物都嚇得不輕。此案一過,林嵐之名,恐怕要傳遍兩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