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傍晚時分,見到林嵐貌似沒有回來的意思,在烏衣巷吹吹打打半天的鑼鼓聲也都消停了。這些被薛家雇來的嗩吶匠,嗓子眼都快冒火了,一邊茶壺里的水,都沒斷過。擱誰,吹拉彈唱這么多個時辰,也受不了。
大伙兒辦喜事的歸辦喜事的吃喝,辦喪事的歸辦喪事的,出奇的相安無事。都是薛家出錢,哪還管觸不觸眉頭,就是讓新郎去墳頭蹦迪,恐怕看在錢的面子上也會答應(yīng)。
薛貴獨自一人,坐在烏衣巷一處豪華的別苑內(nèi),幾碟小菜,加上一壺清酒,想著晚上如何觸一觸林嵐的眉頭。作為商賈之家,工于心計,自然必不可少,畢竟商場如戰(zhàn)場。
忽然,前邊的桌子開始莫名其妙的震起來,他趕緊起立,驚呼道:“出什么事了?”
“二少爺,學(xué)......學(xué)宮的人把烏衣巷都給占領(lǐng)了!”
剛剛從外邊回來的仆人嚇得亡魂皆冒,兩股戰(zhàn)戰(zhàn)地稟報道。
“學(xué)宮的人?學(xué)宮的人怎么會來烏衣巷?”
“就是學(xué)宮的人,都還穿著學(xué)服呢!”
薛貴眉頭一皺。
“你們都是吃軟飯的???一幫學(xué)生都怕?給我打......趕出去啊!”他忽然想到國子監(jiān)的監(jiān)生打不得,趕緊改口道。
“太多人了!而且他們都說薛老太爺慷慨捐贈,將烏衣巷當作了金陵學(xué)宮的附屬學(xué)院!”
“放屁!”薛貴一口痰吐到地上,他爺爺什么脾氣他會不知道?要讓他讓出蓄謀已久的這塊地,豈不是癡人說夢!
“林嵐!一定是林嵐搗的鬼!走!”薛貴幡然醒悟,趕緊走出別苑。
烏衣巷內(nèi)滿是金陵學(xué)宮的學(xué)生,一個個仰首昂面,有些激動地討論著這里究竟是來教什么的?
薛貴抽了抽嘴角,鐵色鐵青地喊道:“林嵐,你給我出來!”
“喲,薛二少,你怎么還在這里呢?薛家太公等著您回去報喜訊呢!”林嵐吃著從一旁喜宴上抓來的瓜子,悠閑地說道。
“不可能!”
林嵐吐掉瓜子殼,笑道:“怎么?允許你擺喜宴喪事,就不允許你們家老太爺做好事?不信你自己去問,秦淮河邊都傳開了!”
薛貴冷哼道:“你給我等著,若是讓我知道是你搗的鬼,林司業(yè),你,完了!”
林嵐笑道:“你回去便知道了。”
薛家的人灰頭土臉地被擠出了烏衣巷。
“好了好了,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吧。沒事了,都散了吧?!?p> 烏衣巷之中,學(xué)宮的學(xué)生們同樣如潮水般退去。
一時間,烏衣巷頓時清凈了。
順溜呆立著,喃喃道:“少爺啊,這招真是太陰了?!?p> “來而不忘非禮也,既然薛家擺我一道,咱們也不能吃虧不是?”
“可萬一這薛貴和薛老太爺一對口風,這事情不就露餡了嘛?!?p> 林嵐笑道:“露餡怎么了?這匾額送出去,可不是那么好送回來的。這么多名門望族看著呢,他薛家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
……
……
薛老太爺沉著臉,看著掛在廳堂三個方位的匾額,臉上仿佛能夠滴出血來。
“你是說,這金陵學(xué)宮的弟子霸占了烏衣巷?”他看了眼跪在堂前的薛貴,一臉陰沉。
“大父,沒錯。這林嵐送薛家匾額,完全是個陷進,您怎么.....怎么也得詢問一句??!”當聽聞確實有這送匾一事,薛貴便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感情這林嵐把薛家所有人都蒙在鼓里耍個團團轉(zhuǎn)。虛榮心爆表的薛太爺連問都沒過問,就把匾額收了。
要背鍋的話,這薛老太爺?shù)谜即蟀?。不過薛貴怎么可能讓他爺爺背鍋,趕緊磕頭認錯道:“都怪阿貴行事魯莽,我這就將匾額退回去,讓這該死的林嵐退出烏衣巷?!?p> 薛太爺拐杖拄了拄,怒道:“退?你讓薛家的臉面往哪擱?這十里秦淮,如今人盡皆知,薛府功德無量,學(xué)宮三老都贈匾道謝,如今你要退回去?薛家還要不要在這金陵城立足了!”
既然是玩陰的,林嵐孑然一身,認輸了也就他一個人的事,然而身為金陵四大家族之一的薛家,自然有他的身份擺在這里。當初若是謹慎一點,等弄明白了,再將匾額收下,那么一切都還是另一說,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自食其果,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了。
剛從京師回來的薛蟠大大咧咧,說道:“阿貴啊,這次你也太不小心了,怎么會去惹林家的那個刺頭?那人連京師王家的那位都象征性地屈尊退避了,你怎么還跟個二愣子似的撞他懷里去?”
薛貴瞥了眼這個無腦的呆霸王,心中暗道,要不是為了給你擦屁股,他能惹上林嵐?
薛太爺瞇縫著眼,道:“烏衣巷本來是要準備拆了建酒樓的,如今看來短時間內(nèi)是難收回來了,既然話已經(jīng)放出去了,匾額也收了,這次就當他林嵐敲了我們薛家一筆,記賬上,來日定叫他血債血償!”
薛蟠面無表情地說道:“何必如此麻煩,直接叫人打一頓,教訓(xùn)教訓(xùn),再威脅一番,乖乖地將烏衣巷交出來就是。”
“大哥說得倒是輕松,難道還要重蹈馮淵一案的老路嗎!薛家可再也丟不起這個人了!”
“嘿,你這廝……”薛蟠見到跪著的小堂弟敢進嘴,就想過去打他一下。
“老爺,老爺,應(yīng)天府來的信?!?p> 薛太公回過神,伸手拿過信,抽出來掃了一眼,像是看到什么驚世駭俗的東西一樣,憤怒地盯著薛蟠。
“大父,怎么了?”
薛太公一個巴掌扇在薛蟠的臉上,怒道:“趕緊把那個從拐子手里買來的女子送衙門去!不然老夫扒了你的皮!”
薛太公有些暈眩地坐在椅子上,這一天天的,這幫孫子就知道給他惹事。一邊的薛云對還處于懵逼的薛蟠以及跪在地上的薛貴使了使眼色,“還不趕緊滾!”
“你是怎么教兒子的?盡給我教出些敗家東西來!”
“父親大人息怒,兒子看出來了,這薛蟠、薛貴之事,都是那個林嵐弄的,看來是個狠角色,我們該如何是好?”
薛太公瞇縫著眼,道:“聽說連京師王家那位都敗下陣來,我們薛家可不能拿來當槍使。不就是個烏衣巷嘛,索性就當咱們做件善事。這件事先放放,惹不起,咱們還躲不起嗎?”
“父親大人,何必怕他一個林嵐?聽說其父只不過是京師賈府的外戚,說起來,還得仰仗著咱們四家,不如讓……”
“打??!云兒啊,咱們是皇商,商人,終究是要講究利益的,折本的事情咱們不干,這觸犯底線的事情咱就更加不能干了?!毖μ戳丝锤睆d內(nèi)的三塊匾額,戲謔道,“人吶,就是撕不下那張臉皮來。呵,也是,人若不要臉,那還活在這世上丟人現(xiàn)眼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