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死了人,還是個帶把兒的主人家,全城的戒嚴都比往日來得森嚴。仵作的驗尸結果來看,薛蟠死于很鋒利的兵器薄刃之下,所以凡是帶著兵器進出金陵城的,都免不了帶回衙門盤問一番。
馬車早早地等候在烏衣巷口,自然是那位高手親自送林嵐去姑蘇。
林嵐拿著清單,點著要拿到姑蘇去的禮物,倒也不是什么名貴的東西,一些布帛、文房四寶之類的,就是送給王言老賊的,也就是林嵐花了三兩銀子買了個精致的瓷罐子,倒了一小半茶葉在當中,算是借花獻佛了。
一切都裝上車后,三人才坐入到馬車之中。
馬夫一語不發(fā),直了直身子,問道:“還有遺漏的東西沒?”
“本就不是搬家,沒多少,走吧?!绷謲菇舆^英蓮洗好的春杏,咬了一口,脆倒是挺脆,就是酸了點。
見到林嵐被酸得皺著眉,英蓮噗嗤一笑,趕緊遞上些蜜餞。
“杏子酸,但貴在新鮮。蜜餞吃多了,小心都把牙齒蛀光了!”
還在吧唧吧唧吃著蜜餞的順溜先是一愣,然而絲毫不在意地繼續(xù)吃著,也不反駁林嵐的話,反正自個兒高興就好。
馬車到了城門口,便被攔住了。
“車里邊的,下來!”
守城的兵丁那槍桿子啪啪地敲了兩下車轱轆,有些懶散地杵在哪里。能坐得起馬車的,也非窮戶,兵丁的態(tài)度已經算是極好的了。若是一般人,都是交錢搜身滾蛋。
林嵐掀開一角,道:“國子監(jiān)林嵐,麻煩放行?!?p> “國子監(jiān)?”兵丁揉了揉鼻子,“有腰牌沒?”
“這個倒是沒有?!?p> 兵丁眉頭一皺,道:“哪有公文通牒嗎?”
“自發(fā)春游,倒是沒有公文?!?p> “沒有你給我扯什么皮條呢!趕緊下來搜身!快點的!”兵丁有些冒火地敲了敲車轱轆。
林嵐搖頭嘆了口氣,暗道:真是小鬼難纏啊。
三人下了車,站在一邊等著搜身。林嵐瞥了眼坐在車上不動的那位,說道:“下來唄。這幫子雜碎還是別惹的好?!?p> 車夫瞥了眼林嵐,說道:“沒有讓人搜身的習慣?!?p> “那你怎么辦?”林嵐眉頭一挑。感情這貨想惹事?
“不搜我,算他們運氣好,不然……”
林嵐有些無語地搖搖頭,真不知道這位以前是在王言老賊手下舒服慣了,還是真就是動不動就拿刀說話的主兒,解決不了的事情就用武力解決。
“喂,這車后頭堆著的是什么?”兵丁掃了眼那麻線纏繞好的包裹,問道。
“送人的禮,這些東西就別拆了吧?”
兵丁眉頭一皺,道:“這能隨你說?給我……”
“慢著!”林嵐眉頭一皺,如果不是當初姚祭酒的那塊令牌上沒什么標示,他也不會拿出肖大家的這件信物,來解決這樣雞毛蒜皮的小事。
“你有什么問題嗎?”幾個兵丁圍攏過來,目光警惕地盯著林嵐。
“這信物,你們可認識?”林嵐遞過一塊幽綠的玉石,上邊刻著一個“云”字,不過林嵐估摸著這倆傻缺不認得此物,便說道:“若是不知曉,給你們門把總看上一看?!?p> 幾個兵丁看此物非凡,已經不是尋常人家的東西,便遞回過林嵐,道:“既然如此,走吧走吧?!?p>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誰會跟錢過不去呢?
林嵐丟過他一兩銀子,欲鉆入到馬車之中。
“慢著!”聲音自遠處傳來,林嵐抬頭看去,瞇縫著眼。
薛家的一群家丁跟著薛貴緩緩走來,眼神不善地看著林嵐,道:“有什么見不得人的東西,不敢讓差爺搜的?”
“不是不敢,而是不想壞了出游的心情?!?p> 薛貴雙手負背,冷笑著走過來,道:“兵爺,我覺得這位很有可能是殺害我大兄的兇手,最好請他去衙門喝杯茶?!?p> 一邊的兵丁雖然不認識林嵐,但薛貴還是認識的,金陵四大家族,那是四尊大佛,何人不識好大“雪”。
“哦?這樣??!來人,將這幾個人帶回衙門!”兵丁長矛一揮,后邊的人瞬間圍了上來。薛家的人一來,這些兵丁巴不得將自己的腰都給打折了,給薛貴哈腰逢迎。
林嵐朝前走了一步,如果不走這一步,估計站在前邊的那位,已經要忍不住還手了。
“什么時候金陵的城防營姓薛了?”
還在討近乎的兵丁一聽這話,瞬間臉就拉了下來,長矛有些不聽話地伸了過來,喝道:“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是吧?”雖然之前林嵐說他是國子監(jiān)的人,但這兵丁以為這么年輕的人,充其量是個小人物,也就沒當回事兒。
林嵐將那玉墜遞上,道:“找九門把總看看,免得你什么時候做出些掉腦袋的事情,還不知道死字怎么寫!”
兵丁再次見到這綠色玉墜的時候,不覺脖頸一涼,他將這茬給忘了,這眼前之人,貌似也不是好惹的存在啊。
“稍……稍等……”吃軟怕硬的兵丁見到林嵐一點也不虛著薛貴,他反倒是心里毛毛的,趕緊接過玉墜,朝城頭上的小閣樓跑去。
薛貴雙手環(huán)抱著,掃了眼一邊的甄英蓮,說道:“看來林司業(yè)生活挺滋潤啊,烏衣巷這一手陰招,佩服佩服?!?p> 林嵐示意順溜和甄英蓮先進馬車,又拿了個黃杏啃著,“所以薛公子這是來惡心我一下的嗎?”
薛貴呵呵一笑,說道:“林司業(yè)也不是沒有嫌疑,去一趟衙門,也不算過分吧?”
林嵐將杏核一丟,“衙門也不是你們薛家開的,就算你們薛家開的,老子不去,你奈我何?”
“九門把總乃是我薛府的堂上賓客,這點面子,想必還是會給薛某人的?!?p> “呵呵?!绷謲挂膊恢?,坐在車廂前。
……
……
半柱香的功夫不到,大腹便便,身著綠袍,活像是只大青蟹的九門把總匆匆跑來,喘著大氣來到城門口。
薛貴上前,說道:“劉把總,還記得晚輩嗎?”
“記……等等……等等再說?!眲⑿g知拉開驚愕的薛貴,緩緩走到林嵐面前,將玉墜顫巍巍地遞到林嵐面前。
“這……是您的?”
林嵐笑道:“怎么?劉把總有意見嗎?”
“不敢不敢。您愛往哪里往哪里,卑職絕無異議?!?p> “看來劉把總還知道自己替大京朝守城門,不是替薛家守城門呀,慶幸慶幸?!?p> 劉術知擦了擦額頭的汗,說道:“豈敢豈敢?!?p> 林嵐在薛貴忌憚的眼神下踏上馬車,瞇縫著眼笑道:“薛公子,我可以走了嗎?”
“哼!”
林嵐哈哈大笑。那位坐上馬車,揚鞭策馬,緩緩駛出金陵城。
薛貴氣得肺都要炸了,走過來,強忍著怒意問道:“劉把總,為何……”
“有什么問題,還請薛公子讓太公問肖大家去,這件事,卑職真是愛莫能助?!鼻嘈匪频膭⑿g知調頭就走。他娘的,好惹不惹,偏偏去惹金陵城里頭最不該惹之人,這不是找死是什么?
有頭有臉的人都知道,云袖招的肖大家,那就不是一個能夠動一根毫毛的大人物,可偏偏,還就有人敢這么去惹。
“肖大家?這林嵐怎么就搭上云袖招這條大船了?”
薛貴的臉色更加陰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