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姑面色微赧,上前拉過郁青染,笑著說道:“見過大奶奶,大姑娘。姑娘在莊子里呆慣了,沒見過這么多人,一時還緩不過勁來?!?p> 梅氏笑了笑,沒答話,吩咐身邊的小丫頭給郁青染安排了一個位子。
荷姑看了一眼那桌的人,眉頭一皺,這桌都是郁家的旁系親屬,姑娘過來了,自然該和大姑娘她們坐一起的。難道郁老太爺這一支還沒分家,這梅氏就要把大房當主家了嗎?
“大奶奶,”荷姑在梅氏身后說著,“這恐怕不合規(guī)矩吧?!?p> 梅氏挑了挑眉,轉過頭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荷姑,輕哼一聲,“荷姑,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
荷姑顫抖了一下,想鼓足勇氣堅持下去,卻感覺到自己的袖子被人拉了一下。
她看到郁青染自己走到了那一桌,從從容容地坐下,絲毫不理會旁人異樣的眼光。
“染染,”梅氏走了過去,“咱們家那桌實在坐不下了,你來的有些遲,我也不能讓你梅家舅舅他們讓位吧?!?p> 荷姑眉頭突突直跳,梅氏這話是什么意思,是在怪她們不守時嗎?上凌村距離金陵城有十多公里,縱使她們緊趕慢趕,誰又能保證路上不出點狀況,能夠順順利利地到呢?再說了,這梅氏讓她娘家兄弟和他們坐一桌,事先連個位子也不給郁青染留一個,這擺明了就是讓她下不來臺嘛!
周圍的人都在竊竊私語,看著郁青染的目光也越來越冷淡,她身邊的兩個人甚至不自覺地把身子稍微遠離了她一些。
荷姑看到這樣的場景,覺得十分心痛,也許她就不該讓姑娘回府的。姑娘雖說住在莊子上,可平日里也不缺衣食,生活簡單樸實,無憂無慮,哪里忍受過這樣的苦楚?真是難為姑娘了,這么小的年紀,便要承受這一切。
郁青染突然低頭將嘴里的食物吐在了手絹上,“難吃!”
她邊說邊站起身,“拿這樣的食物招待賓客,不是丟自己的臉嗎?”
這話一出,一桌的人不由得紛紛放下筷子,望著郁青染。
“郁三姑娘,這話......”
郁青染也不客氣,不慌不忙地從菜色,烹調,火候,食材選擇等方面一一說起,將桌上所有的菜都批得一無是處。
賓客們臉色有些難看了,面面相覷。
那邊的梅氏聽了丫頭的匯報,優(yōu)雅地擦完了嘴,道了聲“失陪”,才起身過去。她還就不信了,一個小丫頭的三言兩語就能把那些長輩給唬住,她真應該去煞煞那丫頭的銳氣,她以為郁府是什么地方,哪能由著她胡來!
“染染,菜不好吃嗎?不如我吩咐廚房重做吧?!泵肥系穆曇魷睾蛺偠M管大家暗地里都知道她排斥郁青染,可這表面功夫,她還是做的很好的。
“重做就不必了,我想再怎么做也不會合格的?!?p> 梅氏聽了,心里火氣直沖。這話怎么說的,這場宴席又不是為她郁青染辦的,什么叫不會合格?再說了,梅氏覺得自己是長輩,低聲下氣地問郁青染的口味,已經很給她面子了,她居然還不領情!
梅氏尷尬地笑了兩聲,“染染要求高,我們府里的廚子可能達不到你的要求。”
“不是我的要求,是我招待賓客的要求?!?p> 這時,就有人小聲嘟囔了,“我也覺得吃著不是味兒,晴娘在的時候,宴席水平比這高多了。唉,到底是小門小戶家出來的,終究上不了臺面?!?p> 梅氏聽了,臉色有些不好,一言不發(fā)地轉身走了。
旁邊又有人嘀咕道:“快別說了,小門小戶又怎么樣,人家現(xiàn)在當家了,比咱們這些人強多了?!?p> 宴席結束,郁青染就去了老太爺?shù)脑鹤永铩?p> 老太爺病的厲害,連午飯都是婆子端到房里的,所以宴席上也沒露面。
到的時候,院子外面有好幾個人了,都是等著來看老太爺?shù)摹R驗槔咸珷斉鲁?,所以一回也就進去一家。
等了半刻,才輪上郁青染。
進門的時候,只聽見一個丫頭在跟領路的婆子說話,“老太爺說累了,不想見客了?!?p> “不是客......”
婆子還想說什么,卻被丫頭推向門外。
荷姑聽著前面聲音不對,走上前,看著推推搡搡的兩人,不由得說道:“什么客啊,是三姑娘要見老太爺?!?p> 那丫頭愣了會兒,怪責起婆子,“你看你,話都沒傳清楚,三姑娘要見老太爺,直接帶人進來就是,做什么還跟客人一樣在院子里等!”
郁青染這才見到了老太爺。
瘦骨嶙峋的老人,眼睛半睜半閉地躺在床上,嘴里哼哼唧唧的,似乎在忍受著病痛的折磨。
“老太爺,您瞧誰來了,三姑娘回來了!”
老太爺艱難地睜開眼睛,雙目渾濁,目光卻很祥和,他朝郁青染伸出手來。
郁青染打開包裹,將蜜罐塞進他手中。
“這,這是,什么?”老太爺微微笑著。
“桂花蜜?!?p> “你,你釀的?”
郁青染點點頭。
“我不信。”
郁青染也笑了,她決定好好跟他說下釀蜜,于是就坐在床榻上,從釀蜜的采集,選擇,工藝手法,篩選等等一一講起。
老太爺瞇著眼睛聽著,不住地點頭。
他看著郁青染笑了會兒,“我也有個禮物送你?!?p> 他說著,從枕頭底下拿出一張折疊整齊的紙。
“這個你好好保管,千萬不要弄丟了?!?p> 郁青染接過,想把它打開看。
老太爺卻在一旁說道:“現(xiàn)在不要看,回去了再看?!?p> 郁青染只好把它放進了包袱里。
“對了,青染,你也有好幾年沒回過府了吧?怎么樣,想不想回來?”
郁青染看著老太爺,堅定地搖搖頭。
“為什么呢?”
郁青染低下頭,沒有說話。實際上她也不知道怎么說。府里的下人,比如田瑞家的,二管家周福,還有席上的那些旁系親屬等等,實際上都對她抱有很深的成見,而這種成見似乎并不是因為她本身不好,而是來源于梅氏的壓力,他們覺得梅氏不喜歡郁青染,就該為了迎合梅氏,而孤立她?;蛟S就是因為郁府有梅氏,所以她不想回來。
“青染,怎么不說話了?”
郁青染還是決定把心里的問題說了出來,“大伯母為什么不喜歡我?”
這也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她真的想不起自己有什么地方得罪了梅氏。況且前幾年她住在府里的時候,不過就是個幾歲的孩子罷了,有什么事值得讓梅氏和一個小孩子慪氣,還慪的這般厲害?
老太爺轉過頭,“你大伯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