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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皆殤

第30章 離開

步步皆殤 碧霄2466 3230 2015-05-14 19:26:21

  一室的寂靜。

  銘恩似乎有些累了,淡淡地道:“你休息吧!我下去了?!闭f完,脫手往外走去。

  唐少昂猛地拽住了她的手,一用力將她甩了回來,緊緊抱在懷里。

  銘恩愕了一愕。

  他卻不動聲色地抱緊了她,附在她的耳邊輕不可聞地道:“別動,讓我抱你一會兒?!?p>  銘恩的肩膀微微有些抖動,神色啞然而空茫,終究還是乖乖地安靜了下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微微松開了她,雙手握著她的肩,溫柔地看著她,說:“我們后天離開上海,船票我已經(jīng)買好了,你整理一下自己的東西?!?p>  銘恩怔了一怔,好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心里一急,正色道:“我不走,我不能離開這里!”

  唐少昂微微一愣,眼眸之中似有寒光乍現(xiàn),但旋即仿佛又被克制了回去,只是笑了笑,不冷不熱地道:“不走,不走你想去哪里……”他死死地盯著她的眼睛。

  然而,銘恩只是低下頭,緩緩抽回了自己的手,冷冷地道:“我沒有打算要離開上海,要走的話,你自己走……”

  唐少昂不由得勃然大怒,“砰”地一下,將旁邊的椅子給踢飛了,憤怒地道:“你不愿意跟我走,是想去找那個什么金燕潮,預(yù)備和他一起遠(yuǎn)走高飛?對么?”

  銘恩從來沒見過他發(fā)這么大的脾氣,不禁呆在了那里。

  唐少昂紅了眼眶,雙手叉腰,氣急敗壞的原地亂走了兩步,忽然轉(zhuǎn)過身來,目光森冷地瞪著她。

  “你這個女人,我對你已經(jīng)夠特殊了,近些日子來,可以說也是做到了低聲下氣,生怕哪里做得不夠好,又惹得你不高興了,可你還是得寸進(jìn)尺,一再踐踏我的真心……”

  銘恩默默地看著他,半晌才勉強笑道:“唐少昂,你和我都應(yīng)當(dāng)很清楚……我們是不可能在一起的?!?p>  這樣的話一出口,她便后悔了,因為眼前的人眉尖一蹙,眼神更加冰冷懾人了。她想了想,旋即又輕輕道:“我的意思是…你并不是我愛的那個人……你讓我感到緊張和不安…你…也許你永遠(yuǎn)都無法體會這種感覺…因為你……在我的心里…不應(yīng)該是現(xiàn)在的這個樣子…”

  唐少昂聽得莫名其妙,此刻更覺得有一種被她輕視的感覺,她并不知道他的身世,這樣隨口一說,好像是在暗示他配不上她這個唐家大小姐一樣。

  唐少昂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臉色越來越陰沉,厲聲道:“你哪里都不準(zhǔn)去,你必須跟我一起走,這兩天我會讓趙媽看著你,所以你別跟我搞什么花樣,也別妄想再像上次那樣偷偷地跑掉……”

  銘恩聽得心驚膽戰(zhàn)的,慢慢握緊了手指,半響,她貝齒輕咬著,硬生生地擠出了一個難以置信的字眼:“你——?”

  唐少昂冷哼一聲,別過了頭。

  就在這時,唐婉儀揉著惺忪的睡眼突然站在右邊的臥室門口,囁嚅道:“三更半夜你們不睡覺在吆喝什么呢?我老遠(yuǎn)就聽見你們在吵架,你們倆怎么了?”

  銘恩定住神,走過去安慰道:“沒事…你趕快睡覺吧,我在艾菲麗買了你最喜歡的草莓蛋糕,明天早飯就可以吃了…乖……睡覺去…”

  婉儀皺著眉,道:“好濃的酒味…哥,你喝酒了嗎?”說著,呆呆地看向愣在一旁的唐少昂。

  唐少昂眼底火氣未消,臉上有著一絲難言的尷尬與僵持,微微張著嘴,卻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銘恩拉著婉儀往外面走去,只聽得唐少昂冷冷地道:“你明天最好別再出去瞎轉(zhuǎn)悠……我會讓趙媽跟著你?!闭f完,房門“咣當(dāng)”一響,她回身望去,走廊上空蕩蕩的,只有那扇門在晃來晃去……

  誰也沒料到,婉儀當(dāng)天夜里突然發(fā)了病,高燒持續(xù)不退,銘恩沒有辦法,只得跑去叫醒了唐少昂,兩人趁夜將婉儀送到醫(yī)院。

  ——

  唐少昂曾打算延遲啟程日期。他打了個電話給碼頭,詢問可否退票以及下一班開往香港的船期,那邊的回答倒也干脆:

  “先生你好像不是住在上海灘上,倒像是住在天堂佛國里的了!沒聽見炮聲槍聲嗎?我們明天的這班船,能不能從吳湖口開出去,只有天曉得!你要退票倒也歡迎的,有的是人要,每張翻三倍五倍!要是想換下一班船,先生你去問問下一位的市長吧!”

  一頓搶白,斷了唐少昂延期動身的念頭,卻堅定了他離開上海的決心。他是個做生意的人,相信俏貨必好,好貨必俏的市場規(guī)律。尤其是那句:“退票歡迎,每張翻三倍五倍”。這么多人急于走,他唐少昂豈肯退讓?

  可是銘恩和婉儀都還在醫(yī)院里。

  整整一個上午,他把自己關(guān)在臥室里,冥思苦想著明天的行動。銘恩、婉儀、楚平,王叔,趙媽,還有那不知身在何處的葉蕙心,一個個都像一枚枚棋子,擺在他的面前,而楚河漢界的兩邊,則是香港的軒尼詩公寓和上海的唐氏莊園。他把棋子們擺來擺去,總也決不定該擺成一個什么樣。

  入夜的時候,唐少昂終于謀劃好了一切,他叫來了楚平,把所有他帶不走的金銀首飾、銀元和二、三十根金條、還有一大卷大面額的法幣,統(tǒng)統(tǒng)裝進(jìn)一只洋油箱,也是塞得滿滿激激的。時鐘敲過十二點后,借著月光,他們來到了花園里的薔薇花架下,挖開了一個土坑,將那件沉甸甸的物品,埋了下去。

  “要做個記號嗎?”楚平在蓋上泥土和草皮時問。

  “不用。”唐少昂說,“只有咱們兩個知道,以后也不會有第三個人來挖,何必留下什么痕跡!”

  他又連夜趕去了醫(yī)院,將婉儀和銘恩接了回來。

  銘恩本來不想走,可是大街上人心惶惶,唐少昂又是鐵了心的樣子,她執(zhí)拗不過,又擔(dān)心婉儀的病情,只得同意了他的計劃。

  ——

  第二天晌午,上海灘忽然響起了轟隆隆的槍炮聲,震耳欲聾。

  日軍已經(jīng)勢如破竹的攻進(jìn)城了,駐守在城里的部隊和警察很快和日軍正面交火,一時間死傷無數(shù)。

  大街上亂哄哄的一片,老百姓東躲西藏,哀嚎遍野。

  碼頭上,也是風(fēng)聲鶴唳的一片,唐少昂辦完了托運手續(xù),銘恩抱著昏睡的婉儀,在一旁看管著隨身物品。

  唐少昂去票房退票,他差點被幾個如餓鬼爭食的等候退票的人撕成碎片。

  這幫人手提一個不大的皮箱,只要得了票拔腿就上船,好像那遠(yuǎn)處傳來的槍炮聲是專門沖了他追來似的。

  唐少昂寡不敵眾,差點想把那手中捷的三張票往空中一拋了事,如當(dāng)年的海外留學(xué)生發(fā)傳單一般。可是馬上有兩個手舞警棍的警察來救駕了。一頓棍棒,打散了那些搶票的人。

  ——

  不遠(yuǎn)處,有槍聲和炮火聲清晰傳來,隱約還有小孩的哭泣聲。

  銘恩抱著婉儀擠在嘈嘈雜雜的人群中,翹首觀望著。

  這時,唐少昂快步走了過來,并無言語,他一手提起地上的箱子,一手擁住她的肩膀,帶著她通過檢查口,迅速登上了輪船。

  船艙內(nèi)已是烏壓壓的一片,人頭攢動著。

  唐少昂擁著她,穿越喧鬧的人群,徑直走向頭等艙的方向。

  到了包間后,銘恩將婉儀放在床鋪上,替她蓋上了被子,然后坐了下來,靜靜地陪在她的身邊。

  并不寬敞的空間里,唐少昂來回走動著,似乎有些煩躁的樣子,掏出了一根香煙別在嘴里,隨手又在衣袋里摸著了打火機。

  幽藍(lán)色的火苗在圈起的手心里剛一亮,目光歪斜,銜著煙的他卻發(fā)現(xiàn)銘恩在盯著他,怔了怔,視線落在睡熟的婉儀身上,唐少昂很快滅了火,將香煙收了起來,他笑了笑,只身往外面走去。

  ——

  人,太把握不住自己的命運了。

  唐少昂站在甲板上,心里陣陣發(fā)痛,

  烏壓壓的天上、不知從哪里聚來了那么多云;烏沉沉的江里,不知從哪里流來了這么多水。是誰在主宰著這一切?

  唐少昂想不明白。

  只不過三兩分鐘的工夫,北邊的天上那片灰白的云竟就全轉(zhuǎn)成了濃黑。

  強勁的風(fēng)猛烈地刮了起來。

  江水滾起了一輪輪的波紋。

  碼頭上的灰土碎石被卷到了半空中,又狠狠地扔到了人們的頭上臉上。

  幾乎所有該登船的人都登了船,送別的人群也開始被那突然降臨的日月無光、飛沙走石嚇跑驚散了,不少人急急地奔跑起來。急于找個避風(fēng)避雨的地方,有幾個則向碼頭出口處飛逃而去。

  唐少昂仰起頭,一動不動地站著。

  黑漆漆的天幕上,接二連三地亮起一道道閃電,那陰凄凄的白光似乎是從天外伸進(jìn)了一只魔爪,在撕扯著那塊烏黑的幕布。

  滾滾的雷聲推進(jìn)了,時而夾雜著一聲霹靂,嘩啦啦地響,轉(zhuǎn)眼間,喧囂的大暴雨傾盆而至。

  甲板上逗留的旅客火急火燎地往船艙內(nèi)涌去,唐少昂卻怔怔地站在那里,像一尊冰冷的雕像。

  只有到了此刻,眼看著那架活動舷梯一級級退縮下來,然后滾動著輪子移了開去,甲板上的人和碼頭上的人就此分隔成兩個不在同一平面上的群體,中間相距了雖不過幾步寬卻已很難逾越的一江黑水,銘恩望著窗外,方才強烈地意識到,這一刻,或許真的是永別了。

  她沖出了船艙,撲向高高的護(hù)欄。

  如果不是唐少昂緊隨身后一把攔腰抱住了她,她會躍出欄桿,跳進(jìn)那暴雨中的黃浦江的。

  銘恩感到自己的心被撕成了兩半。

  她渾身都發(fā)了木,呆呆地僵在了唐少昂的懷里。

  汽笛的狂吼被剎那間爆發(fā)的傾盆大雨壓倒了。那滿載著客人的航船,起了錨,脫了纜繩,留下這邊送別的人,去了。

  ——

  淞滬會戰(zhàn)打得相當(dāng)慘烈,粉碎了日本妄圖3個月滅亡中國的計劃,會戰(zhàn)結(jié)束后,亞太最大的都會上海滿目瘡痍。

  1937年11月12日,中國軍隊正式撤出了上海,上海宣告淪陷。

  ——

  葉蕙心又瘋了,她離開唐家以后,無處可去,就想著去投奔沈湛秋。

  沈湛秋被唐少昂掃地出門后,連同妻兒和沈雪薇一家三口都住在城郊一所臨時租賃的農(nóng)家小院里。

  葉蕙心找上門來,他卻避而不見,倒是他那個瘦不伶仃的老婆走出來開了門。

  葉蕙心昂著頭,義正言辭地道:“我要見沈湛秋!”

  那老婆聽了這話,頓時破口大罵:“你這個不要臉的狐貍精,還敢找上門來,我們家湛秋就是被你給害了,工作沒了,性命還差點丟了,你給我滾——!”

  葉蕙心哪里受過這種羞辱,撲上去就打人。

  兩個女人揪著頭發(fā),扭打在一起。

  最后,還是二太太沈雪薇走了出來,勸阻了一番,將二人強行拉開了。

  葉蕙心賴著不走,沈湛秋沒辦法,只好讓她暫時先住進(jìn)來。

  本來就不寬裕的屋子里,住了六個人,如今又添了一個,一下子顯得異常拮據(jù)。

  葉蕙心倒也放得開,非要和沈湛秋一家擠在同一個屋檐下,吃飯穿衣照舊奢侈,每天打扮得跟個花蝴蝶一樣,在沈湛秋面前晃來晃去,久而久之,兩人還真舊情復(fù)燃了。

  戰(zhàn)亂時,一家人躲在地窖里不敢出來,沈湛秋的老婆怕孩子餓著,半夜三更溜出了地窖,去廚房里弄吃的,結(jié)果被日軍的一顆流彈給炸死了。

  這一下,葉蕙心更高興了。

  戰(zhàn)爭結(jié)束后,十里洋場繁華似錦的上海灘已不復(fù)存在,交通中斷,百廢待興,但局勢總算穩(wěn)定了下來。

  吃晚飯的時候,沈湛秋和沈雪薇同時發(fā)現(xiàn),小寶的手總是捏不住筷子,抖抖地往下掉了好幾次。沈雪薇抓起孩子的手一看,馬上就“啊”了一聲。沈湛秋也伸過頭張望,發(fā)現(xiàn)兒子的手指頭,一個個紅腫得像胡蘿卜一樣。

  “怎么搞的,啊?”沈湛秋心疼兒子,連忙從座位上站起,到小寶的位子前,拉過手來細(xì)看著。他看見了兒子的手指上竟有針扎的小孔,因為發(fā)了炎,沁出了黃水。

  小寶怯怯地望著葉蕙心,沒敢吭聲。

  “我扎的。”葉蕙心冷冷地說,“他偷東西,做賊!”

  “我沒有,沒有……”小寶帶著哭腔小聲地說。

  “還想抵賴?”葉蕙心呵斥道:“你偷偷進(jìn)我的屋子,打開了我桌子上的餅干盒,偷吃,不是做賊是什么?”

  小寶哇哇地哭了,喊道:“餅干是爸爸買的,我怎么就不能吃了?!?p>  這句話提醒了沈湛秋,他不能再縱容這個女人來傷害他的兒子了,晚上,他就義正言辭,直截了當(dāng)?shù)奶岢鲎屓~蕙心搬出去住。

  葉蕙心聽得笑出聲來,她太了解他了,只要她一個嫵媚的眼神遞過去,他立馬就軟了下來。

  果然,與他溫存耳語了片刻,沈湛秋立馬將兒子受傷的事情拋到了腦后。

  然而,在他們親熱的時候,她卻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嘴里叫出了另外一個名字:“少昂——!”

  他停止了動作,呆呆地看著她,卻發(fā)現(xiàn)她大睜的眼睛里布滿了失神和瘋狂,他想起身,她卻驀地抓緊了他,緊緊抱住他厚實的背,嘴里開心地喊著:“少昂,少昂你終于原諒我了,我好想你啊!我想你想得好苦……”

  沈湛秋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從她鐵鉗似的雙管中掙扎出來。

  第二天中午,他從街上回來,卻發(fā)現(xiàn)葉蕙心已經(jīng)徹底瘋了。

  她像一匹剛從籠子里放出來的野狼,在院子里亂吼亂嚎。她手里揮舞著一把大掃帚,左一下右一下地亂掃亂砸著。

  她的頭發(fā)都讓汗水浸透了,黏黏地貼在額角上。她的旗袍被樹枝掛破了好幾個洞,背上都露出了肉來。

  沈雪薇小心翼翼,無可奈何的跟在她后頭,躲避著她的掃帚,又不敢上去奪。

  葉蕙心扭過頭,一眼望見了她,忽然力大無窮地高舉了大掃帚向她撲來。

  “你把唐少昂還給我,你把他藏到哪里去了?”她尖叫著,“銘恩,銘恩你這個賤人!你還我丈夫來!”

  沈湛秋沖上來,不顧一切地從后面一把抱住了她,三下兩下就奪下了掃帚。

  可是那葉蕙心回頭就是一口,狠狠地咬住了他的臂膀,嘴里還嗚嗚作聲著。

  沈湛秋疼得緊緊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半響,他扳住她的肩頭,用勁搖撼著:“蕙心,你醒醒,你醒醒,是我呀,是我呀!”

  葉蕙心一松嘴,掄圓了胳膊,響響亮亮地?fù)澚怂粋€大巴掌。

  “我認(rèn)得你,沈湛秋!”她咬牙切齒地怒吼,“你這個流氓、混蛋、都是你害了我!”她毫無顧忌了,歇斯底里地嚎叫著;“我不喜歡你了,我要跟少昂一起走,我們要一起去香港……”

  沈雪薇拿來了繩子,沈湛秋費了好大的勁才將她捆了起來,淚水從他的眼角悔恨地滾落了下來。

  一個星期后,院門口來了一輛插著日本軍旗的轎車。

  葉蕙心被五花大綁著抬上了車,她手腳不能動,只能將自己的腦袋扭來扭去,呲牙咧嘴地想撕咬別人,甚至想撕咬自己。

  沈湛秋送她上車時,她嘴里嘶嘶有聲,幾次想撲過去啃咬沈湛秋。

  那雙瘋狂的眼睛,似乎要化為兩團(tuán)烈火,將所有人燒成灰燼。

  曾經(jīng)那么秀麗溫婉的臉,如今只剩下了猙獰和恐怖。

  一剎那間,沈湛秋的心里涌上了許多不曾有過的痛惜和傷感,他知道,葉蕙心這一去,怕是再也回不來了。

  “蕙心……”他禁不住喃喃地喊出了那極為幽雅文靜的名字,然而,不待他反應(yīng)過來,那瘋子竟“呸”地一聲,將一口濃濃的唾沫噴到了他的臉上。

  最后一絲眷戀猝然飛走,沈湛秋掏出手絹擦了臉,厭惡地?fù)]了揮手。

  那黑色籠子一樣的轎車“嗖”地一下從他面前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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