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于袁顯奕對婢女一見傾心的事,以及袁家上上下下欲蓋彌彰的做法,我不愿去猜就。
我向劉夫人請求的事,她是思慮了良久才答應(yīng)的,因出于對我的愧疚,又覺屈居后院怠慢了我,她三番兩次要求:“不如,把靠近東暖閣后的木蘭軒讓給我?!币馑际沁@樣也離袁顯奕近些。
我再三推辭:“家母素教導(dǎo)洛兒,要節(jié)儉行事,洛兒嫁到袁家已是三生的福幸,怎可不為夫家著想,后院雖是簡陋了些,但總比廢置著好;如今百姓流離失所,無家可歸大有人在,身為袁家人,與民同甘共苦自是當(dāng)然,洛兒吃這點苦,又有何委屈?”
話傳到老將軍耳朵里,惹得他容顏大悅,不日便讓劉夫人命一眾仆人把院子收拾干凈。
布置妥當(dāng)后,方才讓我搬了進(jìn)去。
既然袁顯奕無情,我又何須有意,與其讓他整日悶在書房,紅袖添香,避而不見;何不自己大體一點,另辟蹊徑,求得一隅,安生立命。
我侍弄著腳上的綁帶,阿姬打來溫水幫我清洗傷口,我與阿姬本無主仆之分,卻有患難之情,在甄府時,人前人后,她總是稱我做“姑娘”,盡管母親幾次明里暗里的刁難,她也閉不改口。
如今到了袁府,恐降我身份,讓袁家怠慢,故改口喚“小姐”;她待我的點滴情誼,我常記在心里,自搬來這后院,我便讓她換回原來的稱呼。
看著腳上的傷口,我陷入了深思,我是忍著多大的疼痛恭敬地走到廳堂里,又是忍著多少的傷心離開那個繁華地。
是夜,浣冬端來一碗桂圓燕絲粥,因沒什么胃口,捧在手中的細(xì)瓷藍(lán)花碗又放在了桌子上;我起身背對著阿姬,亭子四圍的白紗隨夜風(fēng)輕輕地翻飛。
阿姬默默的靜立在不遠(yuǎn)處,見浣冬還在,便上前招呼道:“姑娘有我在這伺候,你就先行退下吧?!?p> 她點頭道“是”,便離開了;見她的身影已走遠(yuǎn),我端起粥走出了亭子,往枯井的地方去了。
好在,清理院子的那天,阿姬陪劉夫人在旁監(jiān)管,見午時劉夫人疲態(tài)微現(xiàn),便以身子為重把劉夫人勸回去休息了;枯井這邊是沒人來過的。
曹賊還在處于昏迷的狀態(tài),我只得端著粥碗,用勺小口小口的把流食往他的嘴里送,阿姬抱來棉絮,在井底鋪好,又在井口上支了個雨棚,他似乎在發(fā)燒,我命阿姬前去把從甄府帶來的玉露膏取來。
于是整個蒿叢里便只剩下我一人及昏昏沉沉的曹軍男子了,我打量著他的裝束,身上竟無任何代表身份的物件,一襲黑衣已是被夜露濕透,混著血跡緊緊的裹在他身上,幾只夜鶯飛過,聽著它的叫聲,我感到夜越來越寂靜。
突然傳來一聲幾不可聞地呻吟,我循聲望去,他的嘴角微微扭曲,似乎痛得不可抑制,眉頭皺成一團(tuán),我挪到他身邊,感覺有溫度的靠近,他似丟棄在沙漠中的魚兒捕捉到雨水的氣息,猝不及防地緊緊摟住了我;我嚇了一跳,使勁力氣,掙扎開來。他的手弱弱地一松,嘴里喃喃道:“冷,好冷”。
許是氣氛太過詭異,我竟有些期盼阿姬的到來,我把身上的衾裘解下來蓋在他身上,他雙手緊緊的抓住衾裘一側(cè),全身仍然瑟瑟發(fā)抖,似乎這根本緩解不了他的寒冷。
我努力克制著自己繁復(fù)的心,盡量把眼光瞥向別處,試圖捕捉阿姬到來的身影;他顫抖的雙肩似魔咒一般,卻牢牢鎖住我的眼睛。
幫幫他吧,我的心在呼喚,挑戰(zhàn)著我的良知。
我閉了閉眼,定了定心神,悠悠的挪回他身側(cè),隔著雪絨的衾裘伸出纖細(xì)的五指,輕輕地抱住了他,指尖劃過他的臉,黑色的面巾順著手指的帶動滑落了下來。
除去臉上的血污,他的眉宇間似乎有著太多的朗朗乾坤,讓人不經(jīng)意間被臣服,濃黑的睫毛宛如黑色的蝶兒溫順而又流連地合在眼簾,微微垂下,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梁、他的唇,無所不能地描摹著一個生動而又英俊的人物。
這般男子必定不簡單,所謂相由心生,相比于袁顯奕的野心,他的雄才偉略無不隱藏在深深的眉頭里。
一個野心,一個城府,都不該是我這等女子該招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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