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姜雉一手拿著賬本，烏黑的算珠在白皙的手指下飛快的跳動著，啪啪聲落，姜雉報出一個數(shù)來，“三千五百二十六兩，”
看了看賬本上黑筆畫著的“兩千一百四十三兩”搖了搖頭，栗紫菀竟貪污這么多銀子，拾起一筆，蘸了蘸朱砂，改了過來。
華歆端著梨花糕走了過來，“將軍府的時候也沒見小姐摸過算盤，學了幾日靜這樣流利熟稔，活脫脫的一個賬房女先生?！?p> 姜雉淡笑，心頭卻浮出一絲苦意，當初母親華氏教導她溫和識大禮，日夜督促她學習琴棋書畫，姐姐姜沅只學了下棋，書畫，從未學過舞蹈，她深夜練舞之際，姐姐姜沅房中噼里啪啦珠算聲響，她曾問過母親華氏為何不讓姐姐姜沅習舞，母親華氏總是拿姜沅性子急躁，不適合練舞之類的話來搪塞她。
百靈見到梨花糕，烏溜溜的小眼立刻發(fā)亮，躡手躡腳的走到碟子面前，縮著肥胖的小身子，肥嘟嘟的小手一點點伸向梨花糕……
“咳”姜雉干咳一聲，正在整理賬本的華歆一眼掃到抓著三塊糕點看起來可憐巴巴的百靈：“哈哈，人贓俱獲，百靈小姐，你還有什么話要說！”
“華歆姐姐冤枉我了，”百靈眼中閃著狡黠道，“我見母親一直算著賬本，肯定餓了，所以拿梨花糕給母親吃……”
“你狡辯，”華歆頭上明晃晃的寫著不信，百靈拿起一塊梨花糕在姜雉嘴角碰了一下，“這下你信了吧。”
姜雉放開算盤，拿去百靈手中的糕點，“百靈聽說過蓮竹糕沒有？”
華歆湊了過來，蓮竹糕是小姐的拿手絕活啊。
見百靈不解，姜雉解釋道：“蓮竹糕，顧名思義，使用蓮子和竹筍做成的，蓮子用梨汁腌后，用作蓮竹糕的外餡兒，再挑選鮮嫩的竹筍，與荔枝鳳梨草莓等水果切成小塊兒，用荷葉包好，在開水中煮成三成熟，用作蓮竹糕的內餡兒，做好的蓮竹糕既有竹筍的鮮美，又有蓮子的清爽，還有水果的芳香，吃在口中，甜而不膩，入口即化，回味無窮?！?p> 不止百靈流下口水，華歆嘴角也是濡濕的。
“你想吃也不難，”姜雉把算盤推到百靈面前，“你若能打出小九九我便做給你吃?！?p> “真的？”百靈接過算盤，姜雉一點頭，百靈沾著糕點碎屑的小手噼里啪啦的在算盤上撥弄著，指法飛快，三下五除二，華歆不可置信的看向百靈：“百靈小姐你……”
“百靈真聰明，”姜雉眼中一片黯淡，隨后又微微笑起來，“言出必行，我這就給你做蓮竹糕，只是這算盤是邵姨娘教你的？”
百靈點點頭，呵呵笑道：“姨娘說，以后不學這個嫁了人要受欺負的。”
姜雉身子一僵，父母之愛子，必然為之計之深遠，邵姨娘早早的教導了百靈算盤，母親華氏也教導了姜沅算盤，當初自己也想學算盤，母親華氏卻百般阻撓，那次以后更是日夜督促自己練舞……
印象中，母親華氏總是反感自己沾染內務之事，就連蓮竹糕也是自己偷偷和一個善良的婆婆學的，后來母親華氏知曉后，姜雉還擔驚受怕了一陣子，不久，將軍府的人再也沒見過那個婆婆，一個婢女吞吞吐吐解釋說婆婆年紀大了，回鄉(xiāng)下去了。
上天既然有心讓她再重看一眼這個人間，太多的事情姜雉不得不懷疑。
“快嘗嘗，”姜雉在廚房忙活一陣后，端著一盤熱氣騰騰的蓮竹糕走了過來，百靈喜甜，姜雉特意在蓮竹糕外面加了一層蜂蜜，蒸好之后，整個蓮竹糕仿佛碧玉，晶瑩碧透。甚至可以看見里面嫩綠色的果餡兒。
百靈一手一個，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口齒不清含混道：“好吃。”華歆也拿了一個，狼吞虎咽起來，這時院里的芳香喊道：“夫人，侯爺過來了”
話音未落，周謐大步邁進姜雉房中，鼻尖動了動，“什么東西好香？”說著目光瞬間盯向剛剛出鍋的蓮竹糕，百靈心中暗悔，肥胖的小身子向周謐跑去，試圖遮蓋身后為數(shù)不多的蓮竹糕：“百靈見過父親?！?p> “百靈果真長大了，”周謐抱了抱百靈，又放到一邊，姜雉無視百靈投來的哀求，笑道：“這是剛做的蓮竹糕，侯爺要吃么？”
周謐遲疑了一下，在百靈哀怨的眼神中拿過一塊蓮竹糕，贊嘆道“好精致的糕點，”咬了一口，頓覺口齒留香，回味無窮，寬大的手掌不自覺伸向盤子，一口一個，很快盤子上見了底兒。
周謐這時才發(fā)覺百靈的哀怨，華歆的目瞪口呆，又掃了光溜溜的盤子一眼，頓時察覺到有些不自然，風神俊逸的臉上寫滿尷尬。
姜雉為他解圍道：“侯爺來長明院有什么事么？”周謐干咳了一聲，“大哥他們估計后天就到皇都了，你命下人收拾好房子?！?p> 姜雉略一沉思道：“燴哥兒剛剛滿月，受不得冷氣，小孩子又容易哭鬧，忍冬院遠離積善居，既不會打擾老夫人養(yǎng)病，又向陽溫暖，侯爺以為忍冬院如何？”
燴哥兒正是大房新添的庶子。
周謐不假思索道：“甚好，你身子虛弱，又不得不主持中饋，以后平常的瑣事都交給得力的丫鬟去做。”
姜雉應下，周謐皺了皺眉頭，想起剛才的蓮竹糕來，周謐喜歡甜食，但府中的廚娘做出的糕點總是甜到發(fā)膩，剛才的蓮竹糕甜而不膩，軟而不糯，極符合他的口味，于是吞吐道：“剛才的糕點……”
姜雉見他回味無窮意猶未盡的樣子猜出周謐幾分心思來，“剛才的蓮竹糕是丫鬟從外面買來的，只可惜那家糕餅鋪子的老板年老，這幾日就要回鄉(xiāng)下了。”
言外之意，就是你再也吃不到了。
聞言，周謐臉上露出一絲失望。
周謐走后百靈一張白嫩水靈的小臉露出不滿來，撅著嘴道：“姨娘常對我說，先下手為強，后下手沒得吃，這下我算是徹底明白了，”
聞言，姜雉華歆撲哧一聲笑起來，華歆眼睛笑得瞇成一條線，“你還知道先下手為強……”
姜雉心中一頓，雙眸中閃過一抹光亮，邵姨娘對百靈的疼愛是放在心上的，才會從小教育她為人處世之道，母親華氏總是一刻不停的督促她練舞，相反，總是帶著姐姐姜沅出席各種宮宴，她羞羞澀澀的向舞娘請教舞蹈動作時，姜沅早已能在皇親貴胄中獨當一面了。
同樣是女兒，母親華氏為何這樣分別教養(yǎng)！
織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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