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無晴道：“還是小鄧子你夠意思。”
吃過飯，林甫來找武禮這個欽差商量平亂的事。二人在偏廳談了整整半個時辰，出來的時候依舊眉頭緊鎖。洛無晴知道二人還是沒商量出個什么結果來，此時武禮定然煩燥難耐，叫陸青青送了些街上買的水果過去。
武禮見這果子靈秀，問她道：“這東西哪買的？”
陸青青道：“飛飛姑娘向一個老婦買的，說是自家產的，幾十棵果樹，大水一沖，只剩下這么一點收成?！?p> 武禮吃了幾顆，又埋頭想事。陸青青站了一陣，小鄧子進來，便退了出去。
第二天，武禮召集各地官員議事，小鄧子來報，說洛無晴跟一個書生吵了起來。眾人都想這區(qū)區(qū)一個女子與人爭吵算個什么事?也值得當?shù)竭@官衙里來講？但知道她是武禮貴客，誰也不敢說出口。
武禮也覺小鄧子小題大做，訓了兩句，讓他退下。小鄧子卻說是洛無晴叫他來報。武禮想她明知他在議事，叫小鄧子來說，莫不是有什么大事？問道：“她們在吵什么？怎么吵起來的？”
“怎么吵起來的奴才也不知道，只是聽那書生在罵各位官員，說他們拿著國家的俸祿，干的都是些禍國殃民的事。區(qū)區(qū)流民都安置不了，要他們何用，不如全部趕回老家去?！北姽賳T聞之色變，憤怒之情難以掩飾。
小鄧子假裝沒見，又道：“姐姐說本地的官確實蠢笨如牛，可皇上也是沒法子。這些官們對本地的鄉(xiāng)情最為熟悉，就算他們是傻子，皇上也只得仰仗著他們。大災之時，民心不穩(wěn)，若再官心不穩(wěn)，這太平府就沒有一處安寧了。那書生說難道為了官心平穩(wěn)，就要讓無數(shù)百姓搭上姓命嗎？這樣的官不要也罷。”
“姐姐又說他胡攪蠻纏。百姓都好端端的，怎么會搭上性命？況且皇上派的欽差已經到了，不出半月，就能讓百姓安定下來。那書生又說，欽差又怎么樣？若真有辦法，怎么會想出張榜求賢這樣的招數(shù)？真正的賢士是區(qū)區(qū)黃金就能收買的嗎？”
眾官的臉色更綠了，礙于武禮，誰也不敢聲張，只恨得直呲牙。
“姐姐說這太平府哪有什么賢士？都是一堆頑固不化的老古董。百姓有難，卻不出手相助，還說是不為黃金，說得好聽，不過是沽名釣譽之輩。真正的賢士哪個不是以天下為己任？敝帚自珍的人怎么配賢士二字？那書生說若非官聲不佳，怎會賢士不出？要治民先治官，要求賢先正己。”
小鄧子一會說官員們頑固不化，一會說官聲不佳，一會又說蠢笨如牛，官員們早恨不得把那說話的二人全部抓起來，撕成碎片。武禮的臉色也不好看。這些官都是一個一個提拔起來的，才能有限，德行不足，怎么配護一方百姓？可是若沒了他們，太平府豈不更亂？喝止小鄧子道：“撿重要的說?！?p> “是，大人?！毙∴囎由陨岳砹死硭季w，道：“姐姐和那書生吵著吵著，那書生說他有辦法不廢吹灰之力解決流民判亂的問題。”
“他真這樣說？”武禮來了興致。難怪她會讓小鄧子來傳話，一來是罵一罵這些官員們，二來，是向他推薦賢才。她把這些事放在心上呢。她這樣聰明，為何自己不向她問上一句？說不定她有妙計呢。可笑他還在那里搞什么張榜求賢，如她所言，但凡有才華的人都心高氣傲，不為五斗米折腰，怎么會因為區(qū)區(qū)黃金紆尊呢？這事原來壞在黃金之上。
“是。他說半月之內，可以不費一兵一足，讓這兩地的亂民自己投降?！?p> “他現(xiàn)在在哪？”小鄧子還沒回答，洛無晴已領著一書生從大門口走了進來。
那書生見了眾官，也不行禮，只是望著武禮問道：“你就是她口中說的那個頗有仁愛之心的欽差大人？”
“正是?！?p> “人倒是不錯，可惜，笨了一點?！蔽涠Y竭力壓抑心中的怒火，不愿在眾人面前落下個不能容人的惡名。
“天下就你一個人聰明？你若真的聰明，怎么不去考個狀元回來？我看你就是有幾分小聰明，卻把它當成大智慧，你跟那坐井觀天的青蛙有什么區(qū)別？”洛無晴也不顧眾官顏面，跟他大吵起來。
“狀元怎么樣？狀元也不見得怎么聰明。是吧？林大人？”林甫也是狀元出身，那書生故意問他，擺明了是說他笨。林甫笑道：“不錯，本官恰恰就是那諸多狀元之中最蠢笨的人?！北砻嫔想m然不動聲色，內心早是對他恨之入骨，尋思著待他治了這些亂民，一定要好好收拾他一番，叫他知道什么叫做官。
“林大人是不是狀元中最蠢笨的人我不知道，但辦事的手段卻十足的低劣。我真好奇，時至今日，你還有什么資格坐在知州這個位子上？不如退位讓賢吧?！?p> 林甫道：“這恐怕你說了不算。你若真有良策治亂，就說出來。本官敬你。若只是在此嘩眾取寵，本官手里的法棍可饒不了你?！?p> 書生道：“林大人好威風。三言兩語便想激我獻出良策，這算盤打得未免太精了吧？我雖然不好錢財，卻也不是那種會放著千兩黃金不要的人。猶其是你林大人的錢?！?p> “好，只要你的計策管用，我保證，千兩黃金分文不少?！蔽涠Y不愿再聽二這陰陽怪氣的話。他更情愿聽那種明刀明槍的爭吵，擺在明面上，聽著舒坦。就像她，什么話都敢說，什么事都敢做。
“憑什么？”林甫還沒心痛，已經有人心痛了。洛無晴道：“若說治亂之策，我也有。也可以在半月之內讓百姓走出山來?！?p> “你？”書生鄙夷她道，“沒瞧出來，你還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我看你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寫的。還是快點回去，找個人嫁了，相夫教子，頤養(yǎng)天年吧?！睍舐曅ζ饋?。洛無晴道：“有膽子咱們來比一比，誰若輸了，不僅一分錢拿不到，還要當著大伙的面，給對方寫一個服字。”
“好。”二人擊掌為誓。武禮尚來不及阻止，這一切就發(fā)生了。她雖聰明，那書生這樣狂妄，定然也有過人之處。千兩黃金倒是小事，只怕輸了她的面子，徒惹她生氣。
“既然是賭，就要公平。咱們抓鬮，一人一鎮(zhèn)，不許出動一兵一卒，不許傷害一名無辜百姓?！?p> 抓鬮的結果，洛無晴負責天溪，那書生負責朝門。以半月為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