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等廂房里,千凰看著眼前的兩人,很是糾結(jié),麟兒銀發(fā)紅眸,頭頂兩只犄角,一看就是非人類,夙墨還是那件灰色斗篷,衣擺下飄飄無影,那雙鬼氣森森的眼睛讓人不寒而栗!
這兩人絕對不能這樣走出去,想了想,千凰笑呵呵地對麟兒道:“麟兒,你可以變換成正常人的樣子么?”
麟兒點了點頭,周身光芒一散,原本的銀發(fā)赤眸瞬間變?yōu)楹诎l(fā)黑眸,依然靈動絕美。
千凰又轉(zhuǎn)向夙墨,夙墨微微一頓,解下斗篷,素衣翩躚,腳也似踩到了實處,原本陰沉的氣息消散許多,只是臉色略顯蒼白,腦門心上的銷魂釘也太刺眼,千凰走上前,輕輕撫摸著他的臉。
夙墨語氣幽幽,帶著某種自嘲,“很丑!”
千凰心里一疼,踮起腳尖,在他額上輕輕落下一吻,眼神很溫柔很真摯,“夙墨,你很好看,真的!”
夙墨定定地望著千凰的眼睛,似要在里面搜尋什么,良久,抬手將她的手拉下來,轉(zhuǎn)身走向門口,卻在千凰看不見的地方,微微捂住胸口。
明明是已死的人了,為何心還會悸動……
千凰望著他的背影,心里有點受傷,一旁的麟兒見她難受,上前幾步牽住她的手,粲然一笑道:“小主子,我們走吧!”
千凰也一掃先前的不快,牽著他走了出去。
祁陽城的夜晚十分熱鬧,尤其是中心街市,簡直是人山人海,幾人瞬間吸引了大部分目光。
千凰這等姿色還好,主要是另外兩個人。
麟兒在人間也是少有的絕色,若生為女子,性子再邪一點,絕對是小禍水一枚!
夙墨走路的時候總低著頭,散下來的幾縷劉海便能遮住那枚釘子,但他完美的輪廓,半隱的如畫眉目,自有一種有半琵琶半遮面的神秘感。別人只道他風(fēng)姿獨特,琵琶半遮,只有千凰知道,夙墨的內(nèi)心是自卑乃至凄涼的。被煉成鬼靈,連魂魄都不是了,在常人眼里就是個害人的夭邪,和過街老鼠沒什么兩樣。
看得出來,他不習(xí)慣出現(xiàn)在大庭廣眾乃是陽氣旺盛之地,明明人聲鼎沸,他卻那么格格不入,無形中竟透出一種孤獨凄涼,讓人倍感心酸。
千凰看著他孤單的背影,忽然牽著麟兒往前跑去,一把牽住夙墨的手,燦然一笑,“夙墨,前面有家成衣鋪,我們?nèi)タ纯窗桑 ?p> 夙墨側(cè)眸看她,燦爛的笑顏,水亮的眼眸,充滿了朝氣活力,心里也跟著一暖。
幾人走入成衣鋪,夙墨沉默地站著,連眼睛都沒抬一下,麟兒則睜著一雙晶亮的眼眸好奇地打量四周。
見慣了麟兒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樣,陡然見他這般小孩兒脾性,千凰竟覺得分外可愛,低聲在他耳邊道:“看上哪件,我買給你!”
想來他活了上萬年,卻沒怎么入世,這些人間玩意兒,對他來說很稀奇。
麟兒掃了一圈,最終搖了搖頭,“麟兒看看就好了!”
千凰又看向夙墨,后者只微微別開了眼,擺明了,不需要。
千凰哪里肯依,他們被動,她就主動好了!
成衣鋪里各種成衣讓人眼花繚亂,千凰看了一圈,卻沒發(fā)現(xiàn)什么滿意的,走到柜臺,拍著叫道:“叫掌柜的出來!”
在柜臺前的伙計起先見夙墨和麟兒,簡直如畫里走出來一般,不免看的有些癡,被千凰這么一嚷,瞬間被嚇了一跳,心下正惱著,又見她穿著普通,也不像個有錢人,不免有些不恥,斜著眼睛道:“我們這里可是祁陽郡數(shù)一數(shù)二的成衣鋪,隨便一件衣服都要十幾兩銀子。你若想買衣服,門外直走,拐兩道彎,有個小成衣鋪,你去哪兒買吧!”
千凰見這伙計狗眼看人低的模樣,瞬間火冒三丈,抬手往柜臺上一拍,一錠碩大的金子瞬間鑲?cè)肓撕駥嵉哪举|(zhì)里,千凰冷聲道:“叫你們掌柜出來!”
那伙計見這么一錠碩大的金子先是睜大眼睛,看到那金子被她拍的連根沒入梨花實木里,眼里又有些驚恐,指著她,連說話也結(jié)巴了,“你,你是來砸場子的!”
這么大錠金子她居然竟似憑空撈出一般,而且輕輕一拍,竟能以金穿木,這般手法不是武功高手,就是修道人士,若是后者,那是萬萬不能得罪的……
千凰手掌一揚,憑空生起的異風(fēng)險些將那伙計拍倒,千凰故作兇惡道:“姑奶奶是來買衣服的,再磨磨蹭蹭,小心我真的砸了你的場子!”
怪不得人人都想修道,有這樣一身本事,在人間橫行真是極其爽快,不過,她的目標可不止如此。
“可,可是我們掌柜正在接待東家,實在抽不出身!”那伙計雖然驚懼,卻還不忘本職。
千凰也不說話,放在柜臺上的手微一用力,生生扳下一塊,狠狠一壓,那堅實的梨花木竟成化成粉末從指間流了下來,千凰輕輕吹干凈指間的粉末,眼睛微斜,嗓音那叫一個惡霸,“再羅嗦,這就是你的下場!”
怪不得流殃那廝那么喜歡威逼人,這感覺,真是太爽了!尤其是看到某些狗眼看人低的人吃癟的模樣!
那伙計被飄過來的沫子驚得一個激靈,當(dāng)下便撒開步子跑向后堂。
千凰收回那張故作邪惡的嘴臉,回頭就見夙墨和麟兒都愣愣地看著自己,眼神特詭異,千凰訕訕一笑道:“那啥,這家店鋪的服務(wù)態(tài)度也太差了!”
心里卻在嘆息,她千凰是有點欺軟怕硬,還喜歡恃強凌弱,尤其是對這等狗眼看人低的,如今本性還沒展露十分之一,麟兒和夙墨,得慢慢適應(yīng)才好哇!
這時,從里間傳來一陣腳步聲,簾布一掀,出來一個年輕男子,一襲墨蘭色的緞子衣袍,身材高挑,眉目秀雅,唇瓣含笑,顯然是個美男子,只那雙墨色的眼睛溫和之中又不乏精明,顯然是個見慣世面,又久經(jīng)商場的厲害人。
千凰自見他的第一眼便十分有好感,只因這人讓她想到了當(dāng)初的夙墨,也是這樣俊秀雅致,溫和可親。
他的身后,跟著一個四十來歲,眼冒精光的中年人以及方才進去的那個伙計,千凰猜測這兩人就是那東家和掌柜。
青年男子一見千凰,一張笑若春風(fēng)的臉瞬間有些怔愣,驚疑之中又有幾分激動,“小玉,是你嗎?”
千凰先是一愕,隨即亦綻開一個笑臉,“我不叫小玉,我叫千凰,千金的千,鳳凰的凰!”
心下卻在暗揣,難道這人是原主舊識?只是,在千凰的印象里,攤上梁小玉的,八成不是好事兒。她雖說是京城大戶人家的小姐,貌似那家還是當(dāng)大官的,因為是庶出,在家里備受冷落,十四年仰人鼻息,過的是一把辛酸一把淚。好不容易離家出走,又拜了個好心師父,沒多久就死了,留她一人在靈山劍派遭人欺負。
不過,如今主宰這身體的是她千凰,就要按照她的軌跡來生活。即使這美男認識梁小玉,她也不想牽扯出那些破爛事,徒增煩惱。
果然,這青年男子一聽她的話,仔細打量了她一陣,希冀的眼神慢慢暗淡下來,嗓音若嘆息,“唐突姑娘了,只是姑娘跟在下離家出走的妹妹長得十分相似!”
千凰一陣吃驚,這人竟是梁小玉的哥哥么,長得可真不像,梁小玉若有他一半好,也算得上是個小美女了。
不過,梁小玉跟家人處得并不好,在梁小玉的心里,所有的家人,包括那個做爹的,都是淡漠無情,梁小玉從來是畏而遠之,還有一種敢怒不敢言的恨。如今,又從哪里冒出一個鐘靈毓秀又關(guān)懷備至的哥哥來?
“公子客氣了,千凰在這里預(yù)祝公子早日找到失散的妹子,一家團聚!”自個兒占了人家身子,還能大言不慚地說出這番話的,大概也只有千凰了。
男子微微搖頭,事實上,他不久前請人算了一掛,那人說他的妹子已經(jīng)夭了,他聽后很是難過。
他這個妹子,因為是庶出,長得又平凡,在家里備受冷落,家里幾個姐妹心胸狹隘了點,時常去刁難她。幾個兄弟卻很不錯,大哥作為天武國第一猛將,在朝中舉足輕重。二哥作為文官,正是如日沖天之時,自己雖然棄筆從商,但作為天武國第一皇商,在家里也說得上話的。兩位哥哥雖然不喜歡管這些家長里短,并不代表就愿意漠視家人的死活,只是平日公務(wù)繁忙,照顧不暇罷了。
此次讓小玉嫁給孟大人做妾,也是大娘在從中作梗,小玉雖然是庶出,好歹也是宰相千金,若真不愿嫁,她只要跟他們中的一個說一聲,為著這層血緣,他們也不會坐視不管。偏生她一言不發(fā),平日里柔柔弱弱性子,居然一聲不吭就離家出走。
自己一個生意人,走南闖北,一年也回不了幾次家,回來只得了個她離家出走的消息,多方打探,卻一無所獲。終究是自己的妹子,雖然平素接觸不多,他每次回來,還是會暗地給她打點一二,這些,她不知道就是了。
一直以來,他都覺得小玉可能沒死,算命也未必一定會準,今日見了這人,不知為何,卻突然信了,一種對宿命的無奈感。他那個妹妹,終究是個苦命人!
雖如此,梁羽楓還是對千凰綻開一個笑臉,視線挪到柜臺上那釘頂根沒入的金子,又想起那伙計方才的稟報,對千凰道:“姑娘可是來買衣服的!”
千凰瞥了眼那伙計,淡淡道:“我是來買衣服的,只是,你的伙計卻勸我去拐角的成衣鋪!”
聞言,梁羽楓的臉色立刻就變了,方才還笑若春風(fēng),此刻轉(zhuǎn)向那名伙計,卻有些疾言厲色,“你真這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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