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意外來電

　　一頓飯吃下來，賓主盡歡。當然，賓是李老太的親戚，主是李老太。

　　李建國自覺地到柜臺付了帳，張菲一張鐵青的臉，才稍微好看了一點。想必老大家的房展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張菲拎了包，帶了女兒徑自回家了。

　　看樣子，飯后，房展的第二站便是自己家了。杜小微忽然想起，一早晨只顧著打掃衛(wèi)生了，家里并沒有什么可以招待客人的東西。趕緊給李建國說了一聲，讓他領(lǐng)著人先回，自己去了附近的水果店。

　　等她拎了滿手的東西進門的時候，李老太早就介紹完畢。此刻，老姊妹兩個平躺在點點臥室的涼席上，聊得正高興。

　　點點很難得地自己在一邊玩。

　　李建國已經(jīng)午休了。

　　他的表妹坐在李老太的旁邊，安安靜靜。

　　杜小微把水果都洗了，放在一個大盤子里，然后端了過去李老太一副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樣子，只是瞥了一眼，就叫放下了。

　　杜小微一笑，過去帶著點點玩去了。

　　就象許許多多的家庭一樣，在親戚面前，外人面前，大家都早早學會了逢場作戲。父慈子孝，再大的矛盾，也要裝作不存在。而作為媳婦，更是要賣力。否則便是不賢良。至于公公婆婆自己怎么樣，那都是過去的事情，既然過去了，就不能抓著不放。

　　杜小微一邊在心里無情的嘲笑著婆婆，一邊還笑得溫柔舉止得體殷勤的照顧著婆婆的客人。心里罵得越厲害，嘴上笑得越甜。李建國他姨見外甥媳婦如此熱情，有些躺不住了，一個勁兒地勸杜小微坐下歇一歇。

　　李建國下午還要加班，鬧鈴一響，他猛然坐起，洗把臉，打聲招呼也就走了。

　　李老太姊妹見李建國走了，自己也沒意思再呆下去，又因為老三家也還沒去，就忙忙的一起出了門，老三新近舉債買了新房，搬進去的時間也不長，正新鮮著，如果不在自己妹妹跟前夸一夸，李老太怎么睡得住喲。

　　杜小微禮節(jié)性地挽留了一下，也就目送著他們離開了。

　　點點見客人都走了，這才撲到茶幾跟前，抓起一個桃子大口地咬了下去。圓圓的腮上，滿是汁水。

　　杜小微笑著幫他擦了，嘴上卻不饒他：“剛才讓你吃，你怎么那么秀氣，怎么都不肯吃。這會兒就成了這樣?！?p>　　“哎，怕吃相不好給你丟人唄?！?p>　　“喔，謝謝，不過下次不要這樣，大大方方地，只要注意點也就行了。”

　　“哦，知道了?！?p>　　吃飽喝足了，家里的門鈴也適時地響了。就知道是點點的小朋友叫他玩。杜小微也就沒動彈。

　　點點自己一邊啃著桃子，一邊跑了過去，揭起了電話：“喂？都有誰哦？嗯，我馬上下去。”

　　杜小微羨慕地看著兒子無憂無慮的樣子，略略安頓了幾句，也就由他去了。

　　從孩子今年的種種表現(xiàn)來看，她這個當媽的終于不用時時跟在后面看著了。想想這幾年一個人帶孩子的種種艱辛，杜小微既覺得輕松，又覺得惆悵。想起在那本雜志上有一篇文章《你不必追》。心思變了又變，終于還是覺得對于孩子，做父母的還是放手的好，你放手了，他才會自己長大。他才會勇敢地走向更為廣闊的世界。當然，上帝造出你來，不僅是為了讓你去撫育孩子，照顧老人，作為一個女人必定還有自己的夢想。杜小微的夢想可不止是做個賢妻良母。隨著孩子一天天的遠離，她開始重新審視自己的人生。

　　人在每個階段都有特定的任務(wù)：小孩子，就應該學習，就應該玩好；年輕人就應該好好創(chuàng)業(yè)，應該好好戀愛；結(jié)婚了，有孩子了，在孩子需要的時候，就應該是個負責的母親（父親）；在另一半需要的時候，就應該是一個負責的妻子（丈夫）；在老人需要的時候，就應該是個好女兒（媳婦）好兒子（女婿）；老了，就應該是慈父慈母。

　　杜小微還是個孩子的時候，應該是玩好了，也學好了；但是等她到了該戀愛的時候，心高氣傲的她沒有遇到心儀的對象，所以也就沒有好好戀愛；該結(jié)婚的時候，她還在幻想著白馬王子，結(jié)果，不但沒等到王子，連騎白馬的唐僧都沒見過；最后，勉勉強強嫁了李建國，人家李建國的媽還對她挑三揀四；（好在她知道婆婆婆大人挑的不止她一個人的毛病，她把這種挑剔和刁難當做是一個家庭婦女對一個職業(yè)婦女的強烈的嫉妒給對待了。）等她有了孩子，至少這六七年，她自己盡力了；究竟是不是一個好母親呢？那還需要漫長的時間去證實；她也不敢說自己是個好妻子，因為她對自己的丈夫有暴力傾向，不過在李建國需要的時候，她一直都在；她是不是一個好女兒呢？父親在世的時候一直夸她，母親對她從來就不滿意；是不是好媳婦呢？公公待她尙可，婆婆一直皺著鼻子擰著眉毛……而她自己在內(nèi)心深處對自己丈夫的母親不是也一直持鄙視態(tài)度？

　　杜小微獨自在家，腦海里閃過這樣那樣的念頭，最終，她問了自己一個問題：“現(xiàn)在，孩子大了，老人也還健康，你不想做點什么自己喜歡的事情嗎？”

　　“鈴鈴鈴——”電話鈴響了。杜小微凝了凝神，拿起了旁邊的聽筒。

　　“喂？”

　　“他對你好嗎？”

　　“……”

　　“不要問我是誰，我就是想知道她對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