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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本無情

第十六章 一人之殤

佛本無情 該死的扁桃體 3386 2014-11-18 13:00:30

    陳一帆一怔,剛想笑,卻怎么都笑不出來了。如果她記得沒錯的話,眼前這人不是那種會開玩笑的。

  “怎么可能?我親眼看著她們上車的,難道整個火車都出事了不成?”如果是這樣的話,這個宿舍樓早就喧鬧開了。一帆伸手搭著床柱,似乎整個身子的重量都放在上面了,耳邊回蕩著那一句話,眼神死死地盯著莫天問,人卻一點一點地往下滑。如果不是的話,那么只有可能是,歐陽萌萌。

  “你說的是真的?!边@回,一帆不是用問,而是肯定了。

  莫天問點點頭。

  “呵呵。”一帆苦笑著,眼淚卻一滴滴滾落在地板上,感受不到任何溫度的身子冰冷著,她抬頭看著莫天問。燈光下,他的身影頎長,臉上卻依舊淡漠,令生人勿近??墒牵瑹o來由的,她相信他,該死的,她居然這么相信他。

  當警察來電話通知的時候,一帆已經(jīng)整理好心情,臉色蒼白的她一邊落淚一邊收拾包包,莫天問在一旁靜靜地站著。此刻的宿舍,除了悲涼外,沒有多余的。沒有通知任何人,一帆朝市醫(yī)院而去。

  等到了醫(yī)院,莫天問這才忽然想起,自己到底是怎么了?看盡了人間疾苦的他,居然會置身其中。這在以前,是絕對不會有的。

  他看一帆跟穿著警服的人說話,那人領(lǐng)著她向前走著,自己的身子也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送到醫(yī)院的時候,他們就已經(jīng)停止呼吸了,還來不及尸檢,你是家屬先確認一下身份?!蹦靻柨吹骄焱锵У乜粗环谎?,最后默默地退了開。

  莫天問看著一帆的身子趔趄了一下,連忙上前扶住。抬頭的時候,看清了房間里的東西。六張床,此刻兩張上頭用白布遮著。低頭,莫天問感覺到一帆身子的顫動,但她依舊努力地克制著,他看見她手上的青筋,緊閉的牙關(guān)。下一刻,自己就被推開了。

  一帆的手輕顫著,艱難卻堅定地放在白布上,緩緩掀起。

  白布下,是一張灰白的布滿皺紋的臉,那是不知經(jīng)過多少年風吹日曬留下的。熟悉的五官,讓一帆想起最后分別時,自己將手中的零食袋子遞給他,他推脫,最后不得已才收下時,臉上顯出的尷尬。那時候的他們,明明有心事,還在自己面前掩飾。

  一帆伸手,將那雙圓睜的眼緩緩闔上,心中無比悲涼。臨死前,他們到底遭遇了什么,才會死不瞑目?眼淚啪啦掉落在那蒼白得近乎灰色的臉上。指腹輕撫,冰冷徹骨。幾個小時前還生動的面孔,此刻已經(jīng)陌生了。

  “他們是中毒身亡的,火車上當時人來人往,你爸媽拿了列車員給的熱水,喝完之后就中毒,送到醫(yī)院時,已經(jīng)晚了?,F(xiàn)在他們正在找那個列車員,不過那人是假扮的?!鄙砗?,醇厚的聲音傳來,令一帆的心微微回暖。

  “我知道你們的本事,告訴我,是歐陽萌萌指使的吧?”一帆在確認兩具尸體后,回頭,面色堅毅。

  莫天問突然不知道怎么開口了。

  他想起了那個寒入骨髓的地方,天光明明是那么明亮,他們卻只能遙望。在那個地方,也曾經(jīng)有人這么凄慘地問他:“你說,他們是不是全部該死?”

  他不知道如何回答。真話就代表著冤冤相報難了,而不說,卻看不得她們難過。

  最終,莫天問還是點了點頭。

  “呵呵,我就知道。在他們來拿玉佩的時候,我就知道,是歐陽萌萌搞的鬼。可是,我不懂,我真的不懂,我到底哪里做錯了,歐陽萌萌居然這么下死手?我爸媽只是什么都不懂的農(nóng)民?。 币环χt眼了,看的周圍的人一陣心酸。莫天問見那警察低下頭去,有人從門外探頭進來,又縮了回去。

  收回視線,莫天問看著確認完身份靠在墻壁上的陳一帆,她的雙眸明明被淚水迷蒙著,卻還如此明亮。明亮地讓人憂傷,讓人絕望。她開始沉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或者什么都不想。

  她即將崩潰的模樣,讓莫天問的眉頭緊緊縮在一起。

  也許是許久沒有入世了,這里的人比起那些爬天斧山看日出的復(fù)雜多了。他原先也只是以為,自己好奇而已。但是接二連三發(fā)生在陳一帆身邊的事情,讓他快要死寂的心漸漸復(fù)活起來,尤其是在見到畫壁上那烈火紅蓮。

  莫天問盯著陳一帆,試圖從她的身上看出曾經(jīng)的點滴。只是,物已逝,人亦非。他不知道,當初的她還會留下幾分,直到那眼神幾乎要將陳一帆射穿,他依舊沒有收獲。

  是的,不是她!

  如果真的是她,那么至少他會有一點點的異樣??墒?,都沒有?,F(xiàn)在的他站在陳一帆身前,也只有淡淡的憐惜而已。世間熔爐,苦海無涯,他亦渡不過,更何況是這蚍蜉一般的小小人類。

  很餓,很冷,陳一帆雙手交叉,緊緊抓著自己的肩膀,似乎下一刻就要倒在地上。仿佛剛到靈犀宮的那刻,發(fā)現(xiàn)周圍鬼氣森森,自己獨立孤島,彷徨無助;又仿佛,懸崖烈風,呼嘯而過,下一刻就能看見自己粉身碎骨。陳一帆哆嗦了一下,盤旋在眼眶中的淚水一涌而出,“啪嗒”,在瓷磚上濺起了一點水花。

  莫天問看的分明,正當他想是否要直接上前扶陳一帆出去時,一陣鈴聲響起。

  如木偶般的一帆拿出手機,看到界面上顯示的號碼,詫異了一下,吸了吸鼻子,沙啞著聲音:“喂?”

  莫天問聽到了對面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透著一股悲涼,恰如此刻的陳一帆。

  “你說什么?”這一刻,陳一帆的雙眼渙散,沒有了淚水的遮掩,這樣一雙眼眸如同丟失了靈魂的娃娃般。

  “啪!”一帆的手無力垂下,下一刻,二手諾基亞在地上四分五裂。

  莫天問看也不看手機,上前穩(wěn)穩(wěn)扶住了陳一帆的身子。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想回家,我想家…”陳一帆嘴邊嘀咕著,眼睛睜得大大的,卻沒有焦距。莫天問轉(zhuǎn)頭看了看那兩具尸身。

  剛才的電話他聽的一清二楚,她的弟弟也跟著父母去了。這對于一個還沒踏入社會的女孩子來說,意味著什么,他可能永遠也無法體會。但是他知道,此刻的她需要什么。

  “你弟弟的事情,還有你二叔處理。你爸媽這里,卻只有你了?!贝丝痰乃?,不論多無助,都只能獨自承擔,堅強,是必備的。

  “怎么會這樣?我弟弟怎么也會……”陳一帆說著的時候猛然瞪著雙眼,抬頭,凄涼地看了一眼莫天問,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語,“難道說,又是歐陽萌萌做的?”

  莫天問沉默,聰明的女人總會受盡折磨,恰如當初的她一般。而此刻,低頭的那一剎那,他看到了那雙茫然的眼眸中,瞳孔正慢慢收縮,然后聚焦。第一次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在她的眼中,竟然有一絲惶恐?;炭郑@東西不是已經(jīng)消失了嗎?他覺得應(yīng)該是自己眼花了。下一刻,那眼中的他果然還是淡然的,他鎮(zhèn)定了。

  “肯定是她,絕對是她。沒有別人會無緣無故這么對付我的,肯定是她,她恨我。沒錯,一定是她!”陳一帆將自己從莫天問的懷抱中抽了出來,轉(zhuǎn)頭看了一眼身后的爸媽,“我要去找她算賬。”語氣鏗鏘。

  弟弟也去了,她心的依靠——家也破了,意味著她所有的努力都沒有了目標。沒有家,她這么拼命這么惜命又有何意義?

  “那你爸媽呢?”莫天問疑惑,他知道現(xiàn)在人死了不是入土為安,而是要先經(jīng)過火化的。

  “等回來再說?!本竭€需要尸檢,她人微言輕,也不敢干涉,盡管她已經(jīng)從莫天問的口中確認了真相。

  尸身放在醫(yī)院中,她帶不走,也只能如此了,一帆這般想著。突然,一帆看了一眼莫天問:“你是不是能夠幫我?guī)衔野謰??”他是靈犀宮的主人,那里本就神奇,他是不是也能這么神奇呢?

  莫天問被這么一問,愣住了。接觸了太多的靈魂,死尸還是第一次。

  但最終,熬不過那雙祈求的雙目,莫天問點點頭。

  在陳一帆詫異的目光中,莫天問手一揮,兩具尸體瞬間不見。陳一帆看遍了他的全身,也不知道他把父母的尸身放在哪里了。

  “走吧。”莫天問帶頭走了出去,對于陳一帆的好奇視而不見,臉色冷冷,他絕對不會承認,這一刻的陳一帆像極了那時候的她。

  陳一帆緊緊跟著莫天問,此刻的她唯一能夠依靠的就是他了,雖然她們才第二次見面。不知為何,她就是感覺他是可以信任的,如家人一般。

  莫天問在路上慢悠悠地走著,心中想著如何能夠消除陳一帆心中的恨意。千年過去了,他不是初出茅廬志向單純的和尚,但是對恨意這種黑暗的氣息,骨子里依舊反感。這么多天下來,陳一帆的遭遇他都看在眼中,但那又如何呢,緣起緣滅,前世因今世果,也許是上輩子陳家欠歐陽家的也不一定。

  陳一帆默默的跟著,抬頭只見到莫天問寬厚的后背,一面墻似的,堵住了她的心,更亂了。手機再度響了起來,陳一帆機械般的拿起,是艷紅的電話。剎那間,一股濃濃的委屈襲來,眼酸酸的,嘴唇顫抖著,陳一帆狠狠地擦擦自己的眼角,抹掉了象征懦弱的淚水,深呼吸了一口,接起。

  “喂?艷紅,你到家了???”

  莫天問腳步一頓,身形止住,轉(zhuǎn)身,見陳一帆偏了個身子仰著頭,拼命讓淚水回流:“那就好,我這邊也挺好的……哦,我爸媽改今天的車了,跟你一樣,已經(jīng)走了。”

  莫天問聽到這里,眉間的肉揪成一團。

  “嗯,你早點休息吧,我都想洗洗睡了,改天再打電話給你?!标愐环珤鞌嗔穗娫挘鲋淖藙萁K于沒讓眼淚泛濫,瞥了一眼莫天問,“我們趕緊去歐陽家吧?!贝丝痰乃?,恨不得下一秒就跟歐陽萌萌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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