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寒在離出口不遠的地方停下了腳步,因為前方站著剛剛還在他身邊酣眠的秀娘,那個他最愛的女人。
秀娘堵住易寒離開的方向,眼神哀傷,自嘲地說道:“我真傻,我以為我藏起你的劍,你就不會想起要離開,我以為我不提,就可以永遠留下你?!?p> 她的手中握著易寒的劍,那把被她悄悄藏起的劍,每一日只要易寒不問,只要她看見這把劍還在所藏的地方,她就告訴自己,易寒不會走。
縱然是殺手榜排名第一的暗夜,在愛情上,也不過是名普通的女子,也只能用自欺欺人的想法留住心頭的溫暖。
易寒錯開秀娘的目光,壓制住心頭的悲傷,強裝鎮(zhèn)定地對秀娘說道:“我一定會離開的,秀娘,你知道的,你留不住我的。”
秀娘仿佛沒有聽見一般,她一邊抽出手中的劍,一邊再次問道:“你真要走,第一真的那么重要?”
易寒沉默少許,終于開口:“秀娘,相信我,我一定會成為天下第一。等我成了天下第一,我一定會回來找你的。”
秀娘舉起劍,指著易寒,目光凌冽,“易寒,你就算真成了這天下第一,又如何?”
易寒不再說話,臉上堅定的神情不可撼動。
世人最放不下的便是名與利。對易寒來說,利他已足夠,而名他始終放不下。
“好,很好。”說完這幾個字,秀娘便提劍刺向易寒,劍尖對準的是易寒心臟的位置,目光對著的是易寒的目光,這一刻她清晰地看見易寒眼底的堅定與決然。
易寒平靜地看著她,甚至劍尖到了胸前,他都沒有后退一步,也沒有動一分,就站在那里,等著劍刺入胸膛。
劍終究錯開了他的身體,狠狠刺進了旁邊的樹干。
那樣的深度,易寒本該驚訝的,可是那個時候他表面鎮(zhèn)定,心卻是亂的,根本注意不到這點。
他們離得很近,秀娘低著頭,目光盯著易寒的胸膛。
只要一步,他便能擁她入懷;只要一步,她便能依偎在他的胸膛,可是兩人都沒有再動。
落花飄零,林間一片寂靜,平靜下亦是波濤洶涌,苦苦相逼。
好久,秀娘才開口說道:“易寒,我恨你?!?p> 易寒回答:“秀娘,恨我吧?!?p> “如此,你走吧?!毙隳锇蜗聞Γ従忁D身,看著前方,不再看易寒。
易寒轉身離開,走了幾步,聽見秀娘在身后說道:
“易寒,答應我,將來我們之間誰先去了,一定要在那奈何橋上等上一等,等到了對方,才能飲下那碗孟婆湯,然后將這一切忘得干干凈凈!”
易寒沒有回頭,如果回頭他就會發(fā)現秀娘的背影是多么無助,可是他沒有。
其實他知道的,他不敢回頭,也不能回頭,一回頭便會不舍。
“好?!贝丝搪犃诵隳锏脑?,握住劍的手忍不住有些顫抖,易寒不得不將另一只握成拳來支撐自己,他說:“秀娘,相信我,我一定會回來的?!?p> 說罷,大步離開,再也沒有回頭。
腳步漸漸遠去,四周剩下死一般的寂靜。
太陽緩緩升起,溫暖的光輝照耀在林間,秀娘卻覺得渾身冰冷,她僵硬地轉過身,幻想著能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
空蕩蕩的杏花林,只剩下飄舞的落花,再也看不見易寒的蹤跡。
秀娘呆呆地走到那棵杏花樹邊,抬頭看著樹上的傷痕,閉上雙眼,細細摸索著那個痕跡,等摸到那再也無法愈合的劍傷時,她頓時失了所有的力氣,忍不住跪倒在地,繼而將臉埋在雙手臉,痛哭起來。
秀娘總是告訴自己,易寒很快就會回來的。
可是一年復一年,杏花開了,謝了;又開了,又謝了。
而她等的那個人,不知歸期。
十年后的黃昏,秀娘終于看到了那個等了十年的男子。
易寒深負重傷,明明只剩下最后一口氣,早該死在毒風劍下,可是他憑著對秀娘的那份執(zhí)念,竟硬是支撐著回到了杏花林。
他傷痕累累,拼盡最后一絲力氣,爬進了杏花林,爬向秀娘所在的位置。
秀娘站在那里,風吹亂了她的發(fā)髻,看不清她眼里的神情。
易寒一步一步爬向秀娘,而秀娘卻沒有向前邁動一步。
等待易寒終于爬到秀娘的腳邊,秀娘這才緩緩俯下身子,冰涼的手撫上易寒帶血的眉頭。
易寒渾身是血地倒在秀娘的懷里,眼中滿是柔情,留戀地看著那張如玉的紅顏,一向冰冷的臉龐終于綻放出最溫柔的笑容。
“秀娘,我回來了。”
易寒已是強弩之末,只說了這么一句,便匆匆去了。
似乎他也只為了一句而回,一句便已足夠。
“是啊,你回來了?!毙隳锉е缀疂u漸冰冷的身體,雙手環(huán)上他的腰,慢慢將頭抵在易寒的肩上,用情人間最溫軟的語氣說道:“十年,還好你終于回來了?!?p> 只不過十年相思,十年等待,等來這生死兩茫,換得這最后一面。
易寒,你何其殘忍!
淚宛如斷了線的珠子,秀娘再也忍不住,將臉埋進易寒的體內,放聲大哭。
殘陽如血,染紅了整個杏花林,悲痛的哭聲在整個林子里回蕩,久久不絕。
也不知過了多久,秀娘忽然小心地放下易寒的身體,搖晃著站起身來,她拾起易寒身邊掉落的劍,慢慢走出了杏花林。
杏花林外,秀娘看著遠處那個熟悉的藍色身影,恨意、絕望齊齊涌向心頭,握住劍柄青筋漸露。
此刻毒風已經沒有了往日的淡定,滿臉的驚慌不安,他一眼便看見了眼前渾身是血的女子,渾身立刻失了力氣,連聲音都帶了幾分顫抖:“秀娘,我……”
他向前一步,秀娘已經抬起劍指著他,眼神冰冷無情,恨意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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