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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興演義

第十回追天祚斜也破大同 敗遼將趙立得寶槍

中興演義 凝云志偉 3913 2020-06-24 07:40:00

  【追天祚斜也破大同~敗遼將趙立得寶槍】

  話說宋江辭別曾孝蘊北上路過秀州,楊雄突發(fā)急病而死,眾將哭祭一番,起程北歸。軍馬行至蘇州常熟時,南征功勞封賞已經(jīng)傳來,梁山諸將皆有不平。

  晚間,吳用獨自至中軍來見宋江,說道:“今番朝廷降旨封賞平叛功臣,只封得哥哥一個武德大夫,且眾將皆無升賞,都有怨恨朝廷之心?!?p>  宋江道:“待我入京面見圣上,討得賞賜,兄弟們自會安心。”

  吳用道:“兄長可還記得龍虎山天師之言?”

  宋江問道:“天師所言極多,不知哪句?”

  吳用道:“天師曾勸我等歸隱山林,免得被奸人所害,依小弟之見不如聽從,自古龍目無恩,功大不賞,罪小則罰。小生自幼讀得幾本閑書,揆古察今,能明哲保身,急流勇退者,莫過范蠡。我等兄弟何不效仿,落得后半世自在,豈不為好?!?p>  宋江說道:“不可有此想法,我等絕非為了蠅頭小利才受招安,而是為了天下蒼生,匡扶社稷而歸附朝廷。有始無終,怎對得住歿于王事的兄弟們!”吳用見說,只得叉開話頭,閑談古今興廢之事。

  次早,宋江領(lǐng)軍起程,只見眾將踟躕,乃說道:“兄弟們毋要焦慮,等到回京之日,必會加官封職。”

  李逵聽了,撒起潑來,大叫道:“哪個要道君老兒的封賞?只我殺進(jìn)金鑾殿,大哥做了天子,我等自己賞了自己便了?!?p>  宋江聽了大怒,叱道:“放肆!你這廝怎敢胡言亂語,對萬歲不敬,再敢多言,割了你的舌頭?!崩铄右娝谓l(fā)怒,又被眾人扯到一旁,只好閉了嘴,宋江依舊領(lǐng)兵馬上了官道,向京師進(jìn)發(fā)。

  大軍行至揚州,安營歇馬。吳用又對宋江說道:“朝廷待我等如同后母養(yǎng)子,況且奸臣肆意,禍害忠良,大哥既然不愿歸隱,不如就此鬧將起來,使朝廷知我等厲害,以后不敢小覷我等。常言道:‘當(dāng)斷不斷,反受其亂’?!?p>  宋江說道:“此等悖逆之言,切不可再講,若被居心叵測之輩聽去,必將惹出是非來,我等忠義之名毀于一旦矣!”

  吳用說道:“我今日所言,乃蒯徹勸韓信也。韓信擁齊七十二城,不聽蒯徹之言,終為高祖徙為楚王,偽游云夢所擒,后被呂后見殺于長樂宮鐘室。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師也?!?p>  宋江說道:“我非韓信,也未居功自傲,國家豈能不容,軍師言語甚謬?!眳怯靡娝谓宦?,只得出帳,暗自招集眾將,背著宋江私自商議反叛之事。

  吳用問眾將說道:“我等豐功偉業(yè),叵耐朝廷置之不理,視而不見,可恨否?”

  眾將怒言:“可恨!”

  吳用又問:“朝廷向來輕慢我等,兄弟們多受奸臣狎侮玷辱,可反否?”

  眾將嗔言:“可反?!?p>  吳用說道:“我等欲反,大哥不知,只可暗里舉事,大哥無奈必然順從。”眾將稱是。

  次日早飯罷,宋江點軍北還,見軍中少了數(shù)個兄弟和千余人馬,便問道:“即刻北還,人數(shù)恁地沒有聚齊?”

  吳用對宋江說道:“幾個兄弟,去了前方路上攻城奪縣?!?p>  宋江驚道:“前方有方臘余孽不成?我怎不知?”

  吳用道:“非是方臘余孽,乃攻趙家城邑?!?p>  宋江目瞪口呆半晌,大叫道:“這幾個兄弟莫非反了不成?快些催促軍馬前去阻止,待拿住時,絕不輕??!”

  宋江策馬欲馳,吳用一把扯住宋江坐騎韁繩,說道:“兄長莫要遷怒于兄弟們,都是小生擅自做主,瞞了哥哥,唆使眾將反叛,要怪只怪小弟一人,與他人無關(guān)?!?p>  宋江大叫道:“賢弟如此行事,氣煞我也!”眼前一黑,落下馬去。眾將急忙下馬救起,半晌方蘇。宋江目瞪吳用,氣的口不能言。

  吳用說道:“朝廷對我等兄弟不善,我等何必再忠?今日都是小弟之錯,殺剮任憑處置。但事已至此,兄長已無退路,四方皆知梁山軍復(fù)叛,朝廷征討之兵轉(zhuǎn)眼即至,若要遲疑,唯有一死?!?p>  宋江無可奈何,淚流兩行,嘆道:“兄弟行此大事,害我不淺!事到如今,一不做,二不休,反也!”隨即令軍中豎起“替天行道”大旗,向北殺去。

  宋江復(fù)叛了朝廷,使其弟宋清潛回濟(jì)州,將老父宋太公藏匿,以免被官府緝拿受連坐之罪,后來朝廷果然派人收捕,未得。

  宋江再次反叛早已傳至朝廷,道君皇帝覽奏大驚,急忙升朝與文武百官議事,群臣階前拜畢。

  道君皇帝問道:“朕接急報,宋江征南回京途中復(fù)叛,各位愛卿有何良策?”去歲九、十月間已加王黼為少傅,鄭居中為少師,童貫復(fù)領(lǐng)陜西、兩河宣撫使。

  少傅王黼出班奏道:“宋江這廝,賊心不死,應(yīng)趁此南征余威,眾將在京未去之際,聚兵滅之,以除后患!”

  此時彰化節(jié)度使楊惟忠已經(jīng)回朝,聞聽此言,出班諫道:“吾皇明察,萬萬不可。宋江復(fù)叛只因手下兄弟不能盡數(shù)封賞,如能再降圣旨,悉數(shù)封賞,宋江必然卸甲請罪,不至兵戈又起。”

  開府儀同三司梁師成聽了,大步出列,手持象笏奏道:“楊總管有此言,便是欺君罔上,大逆不道。試問陛下,如若此端一開,天下叛徒便會聞風(fēng)四起,成則為王為帝,敗則得官得爵,誰人能服朝廷,天子之威何在?”

  王稟啟奏道:“宋江曾為微臣之副,臣深知其能,且忠義無雙,南征功勞不在微臣之下,此番反叛,必然另有緣由,請陛下開恩,將那一百八人封官加爵,寬恕其罪?!?p>  節(jié)度辛興宗出班道:“王統(tǒng)制之言,臣不敢茍同,宋江原為山東巨盜,今次隨軍南征,雖頗得其力,不過抵贖前番罪惡?;鼐┩局性俅畏磁眩胸?fù)圣恩,不可姑息,當(dāng)速派兵馬剿滅才是。”群臣多言附議。

  楊惟忠見辛興宗出班,猛可里思起一事,說道:“辛節(jié)度過不自糾,何可議他事乎?”

  道君天子聞言問道:“卿何出此言?”

  楊惟忠道:“辛興宗偽擒方臘冒功,陛下可知?”

  道君驚問:“此話怎講?”

  楊惟忠直言奏道:“方臘本是劉延慶麾下先鋒王淵小校韓世忠擒獲于梓桐洞,辛興宗卻領(lǐng)兵截住洞口,掠其俘為己功,故賞不及韓世忠?!贝嗽捯怀觯瑵M朝皆驚。

  道君怒視辛興宗,書案上一拍龍膽,喝問:“可有此事?”

  辛興宗見龍顏大怒,俯伏跪地,不敢仰視,汗流遍體,支支吾吾。

  童貫向前一步,高舉笏板道:“吾皇息怒,辛興宗乃我部屬,此事頗有曲折,待臣查明,必有分曉?!?p>  道君天子見童貫護(hù)短,復(fù)言:“楊節(jié)度之話,朕不知真假,既已加封辛興宗,不可更改,即是那韓世忠有功,轉(zhuǎn)承節(jié)郎便了,此事容后再議,眼下燃眉之急,卻是如何處置宋江?”群臣齟齬,有言招降,有言征討,朝堂之上亂哄哄的,如同蜂窩蠅巢。天子聽得心煩,掌擊桌案,眾臣才鴉雀無聲。

  天子問道:“卿等商議如何?”

  尚書左丞王安中整一整衣袍,出班稟道:“群僚多言剿殺宋江,臣以為不如復(fù)勞太師往征,平滅宋江?!?p>  尚書右丞李邦彥亦言道:“非太師不能勝此大任。”

  天子說道:“太師即將統(tǒng)兵北上,與金相約攻遼,不可復(fù)討宋江?!?p>  王黼奏道:“臣保舉一人,可平宋江之亂,不煩太師北伐?!?p>  道君天子問道:“少傅所言何人?”

  王黼道:“乃云中名將折繼閔之孫,折克行之子,折可存也,此人剛直不撓,如今二十六歲,有勇有謀,少年英雄,不下朝中諸將,今在班師途中,可令其統(tǒng)領(lǐng)本部擒捉宋江,必可馬到成功,不負(fù)圣恩。”

  道君皇帝說道:“此事就依王少傅之言,不必再議?!睏钗┲?、王稟聞聽此言,只得退回班部之中。

  天子便就下旨,令折可存引本部人馬征討宋江,眾臣無話,便就退朝。

  且說折可存班師過國門,突然有內(nèi)侍騎馬捧圣旨而來,可存不敢怠慢,就下馬伏于道旁接旨,那人打開黃絹圣旨開讀道:“梁山逆臣宋江復(fù)叛朝廷,辜負(fù)圣恩,詔折可存統(tǒng)率本部人馬即刻出兵征剿,所過州府,應(yīng)付錢糧,擒拿宋江,不得有誤,欽此?!?p>  折可存接了圣旨,那人便調(diào)轉(zhuǎn)馬頭回去了。折可存領(lǐng)了圣旨,便以后隊為前隊去征宋江。

  折可存去后,道君皇帝又傳旨令海州知州張叔夜、杭州知州曾孝蘊與折可存成三面合圍之勢,圍堵宋江。

  宋江反后,與吳用計議要回梁山,吳用說道:“梁山必被官軍掌控,不可回去,只此一路虛張旗號,沿路州縣都知我梁山人馬,必然畏懼,只能自守,不敢阻擋我軍。北上之路,過了楚州,唯有海州地勢最妙,海州之南只有一漣水軍,如破此軍,便可進(jìn)入海州,進(jìn)可攻城,退可入海,官軍縱有萬人,能耐我何?”

  宋江說道:“軍師這話正合我心。”即統(tǒng)率兵馬越過楚州直奔海州,只一戰(zhàn)便殺的漣水軍丟盔棄甲,四散奔逃,奪得了三五百車糧草。

  宋江又引大軍殺過金城鎮(zhèn),令李俊、阮小七、童威、童猛搜集船只渡過南北兩條六塘河,進(jìn)入海州地界,再次渡過柴米河攻打沭陽縣。

  原來這海州只有四個縣,北面有懷仁縣,居中靠海有朐山、東海兩縣,南面則是這沭陽,宋江自南而來,當(dāng)先必打這沭陽,這沭陽縣離著海州城最遠(yuǎn),兵力自然薄弱,聽聞宋江來犯,急忙去海州請兵。

  宋江攻打沭陽數(shù)日,沭陽岌岌可危之時,張叔夜領(lǐng)兵趕到,被宋江殺敗一陣,退進(jìn)沭陽不出。又過數(shù)日,折可存兵到,張叔夜出城相助折可存來戰(zhàn)宋江,宋江見兩路兵勢強(qiáng)盛,只好退避數(shù)里,列陣以待。

  未到一刻,折可存、張叔夜殺到,只見官軍人馬如狼似虎,個個精壯彪悍。左面開路旗上繡著四個斗大的字:“武節(jié)大夫”。右面開路旗上繡著四個斗大的字:“海州知州”。

  當(dāng)下兩軍對圓,折可存讓張叔夜壓陣,自挺槍提馬出陣。

  宋江看了折可存,便問盧俊義、吳用說道:“這小將軍好生面善,但又一時想不起,二位賢弟可知?”

  吳用道:“兄長如何忘記,我軍在黃巖縣斷頭山下與呂師囊對陣時,曾和此人見過一面。”

  宋江忽然想起,說道:“原是折可存?!?p>  盧俊義道:“小弟在河北做員外時,經(jīng)商曾至云州,略聞其名。折可存字嗣長,祖上世代為云中豪強(qiáng)大族,自晉、漢以來,獨據(jù)府州,太祖代周以后,許以世襲,為宋守邊,且歷代都是名將。折可存曾奉命與西夏作戰(zhàn),生擒敵酋女崖,武藝高強(qiáng),小看不得!”

  那邊折可存出陣叫道:“且喚宋江出來答話?!彼谓犃?,催動“照夜玉獅子”馬來到陣前。

  折可存看見宋江問道:“宋先鋒,朝廷待汝不薄,為何反叛?”

  宋江回道:“封賞不公,何言不???宋某重舉義旗,實非得已,乃是兄弟們因朝廷有功不賞,暗中舉事,宋江只得依了,免得回京受京官欺辱,哪知卻有勞將軍前來問罪?”

  折可存道:“真是一派胡言,我念與汝有一面之緣,你且降了,待回京時,我為汝等請功?!?p>  宋江笑道:“將軍之言只哄三歲孩子尚可,我等豈能相信?”

  折可存道:“你也須有眼睛,不見方臘僭越,橫尸東京,江南北歸之路寸土可掘髑髏,腐尸遍地,無人認(rèn)領(lǐng),皆因戰(zhàn)火兵燹所致,都言你是仁義君子,此戰(zhàn)一開不知又要傷亡多少?如何不顧及兄弟們死活?”

  宋江未等回話,盧俊義突至軍前,大喝道:“多說無益,盧俊義在此,可敢賭斗?”

  折可存見盧員外搦戰(zhàn),大聲道:“汝一員外,有何本事?”躍馬挺槍,來戰(zhàn)盧俊義。宋江見二人殺起,自回本部觀戰(zhàn)。

  卻看折可存與盧俊義相斗,棋逢對手,將遇良才。只見:

  一條槍如金龍,一條槍似銀蛇。金龍舞動,千層浪滾掀波濤;銀蛇亂竄,風(fēng)聲猛烈吹斷樹。這豪杰虎目瞪溜圓,那英雄髭須皆倒豎。再現(xiàn)春秋,屠岸夷惡斗白乙丙;重演隋唐,秦叔寶大戰(zhàn)胡敬德。

  那二人大戰(zhàn)二十合,未分強(qiáng)弱輸贏,官軍陣上張叔夜見了,急把令旗一招,全軍卷殺過來,宋江也令軍馬迎戰(zhàn)。

  折可存與盧俊義斗得難解難分,穆春看見,斜刺里捻槍拍馬直取折可存。折可存橫槍一掃,撥開盧俊義兵器,穆春也到面前,舉槍刺來,折可存把手中槍一絞,將穆春長槍打脫了手,順勢搠透穆春面門,落馬身亡。盧俊義又與折可存廝殺十余合,不分高低。

  兩軍戰(zhàn)到天黑,兩下鳴金,各自退軍安營,設(shè)立崗哨,以防夜襲。

  再說折可存回營對張叔夜說道:“只聞梁山二頭領(lǐng)盧俊義文武雙全,今日之戰(zhàn)才知絕非虛言,恁么了得?!?p>  張叔夜說道:“那盧俊義原為北京員外,師從周同,曾是河北三絕,非是他人可比。”

  折可存問道:“是哪三絕?愿聞其詳?!?p>  張叔夜道:“身高九尺,相貌堂堂,此為一絕;武藝出眾,棍棒無對,再為一絕;家財萬貫,富可敵國,又為一絕。”

  折可存道:“原來如此,這梁山將佐多為朝廷軍官出身,征討不易,對敵不可掉以輕心?!庇峙c張叔夜商量對策不提。

  兩軍互戰(zhàn)數(shù)日,曾孝蘊引軍從南來到,宋江得報,聚帳議事。

  宋江與眾人商議如何對敵,阮小七叫道:“大哥不必憂心,古人言:‘添客不殺雞’,怕他甚鳥。”

  李俊說道:“我軍兵力遠(yuǎn)不如征方臘前,如今被三面圍堵,不如退至海邊游戰(zhàn),必要時也可劫舟入海,避免被四面合圍?!?p>  吳用贊道:“李俊說的在理,小生也有此意。”于是宋江趁夜拔寨,徐徐退往新沂河。折可存得知,急派楊震追擊,哪知卻被埋伏的李應(yīng)、朱仝殺敗,狼狽逃回。

  折可存、張叔夜、曾孝蘊雖然兵多將勇,卻被宋江、吳用巧妙周旋,僵持不下。

  再說早在本年正月十三日,金人就已攻破遼國中京,遼主天祚帝耶律延禧急忙下詔留宰相張琳、李處溫與秦晉國王耶律淳守燕京。耶律淳小字涅里,乃是耶律延禧的堂叔,遼興宗耶律宗真之孫,道宗耶律洪基侄子,南京留守、宋魏王耶律和魯斡之子,和魯斡死后,即以耶律淳承襲父職守南京。遼國南京又稱燕京、析津府。天祚帝自己出居庸關(guān)躲避金人,行到奉圣州境內(nèi)鴛鴦濼,叛將耶律余睹引金將完顏婁室逼行宮,天祚帝率衛(wèi)兵五千余騎,向南而走。

  金國都統(tǒng)完顏杲,本名斜也,金世祖完顏劾里缽第五子,金國開國皇帝完顏阿骨打同母兄弟,生的紫面熊體、白須過尺,后有撒離喝也喚作完顏杲,實乃兩人。完顏杲統(tǒng)兵勢如破竹,連克高州、恩州、回紇三城,取中京后,攻下澤州。

  副都統(tǒng)完顏宗翰,乃是金國國相完顏撒改長子,本名粘沒喝,漢語訛為粘罕,十惡星投胎。相貌威武,虎目狼眉,能生裂虎豹,使一桿劈天雙刃刀。十七歲,從征戰(zhàn),軍中服其勇。及議伐遼,與阿骨打意合,后又勸阿骨打稱帝。阿骨打擊遼都統(tǒng)耶律訛里朵二十萬軍,粘罕為右軍,大敗遼人于達(dá)魯古城,屢次升遷。粘罕又請命取遼中京,打敗遼奚王霞末于北安州,遂降其城。奚部西節(jié)度使訛里剌以本部投降金人。

  完顏杲遣使到上京奏捷,并獻(xiàn)所獲貨寶。金國皇帝阿骨打下詔:“汝等提兵于外,克副所任,攻下城邑,撫安人民,朕甚嘉之。所言分遣將士招降山前諸部,計悉已撫定,續(xù)遣來報。山后若未可往,即營田牧馬,俟及秋成,乃圖大舉。更當(dāng)熟議,見可則行。如欲益兵,具數(shù)來上,不可恃一戰(zhàn)之勝,輒有弛慢。新降附者當(dāng)善撫存。宣諭將士,使知朕意?!?p>  粘罕駐兵北安州,遣完顏希尹等略地,捉獲遼國護(hù)衛(wèi)習(xí)泥烈,問知遼帝在鴛鴦濼。

  二太子完顏宗望本名斡魯補(bǔ),又名斡離不,完顏阿骨打第二子,擅使一桿六十斤蟠龍金棍,力大無比,勇猛過人。當(dāng)時隨軍征遼,與粘罕、希尹說道:“一人所說不可信,若再抓住幾人,可審得遼主所在虛實。”遂與四弟宗弼率百騎直進(jìn),追趕遼將越盧、孛古、野里斯。

  斡離不四弟完顏宗弼,本名斡啜,又名兀術(shù)、斡出、晃斡出,生的紫目方瞳,絡(luò)腮虬須,力分雙牛,本是貪狼星下凡,八尺長短身材,更善騎射用兵,能征慣戰(zhàn),兵器能用開山斧、鳳翅镋。兄弟兩人都在二十余歲。

  那遼將越盧、孛古、野里斯三人,被他兩兄弟追趕甚極,不能走脫,只得回身拼死一戰(zhàn)。斡離不見他三將折返回來,大罵道:“契丹狗,留下首級。”與兀術(shù)戰(zhàn)他三人。兀術(shù)挺起鳳翅镋,與越盧交馬一合,一镋攮穿其心窩,把越盧搠殺馬下。斡離不掄起蟠龍棍,一棍打在野里斯頂門上,命絕當(dāng)場。

  孛古率從騎大戰(zhàn)斡離不兄弟兩人,那兀術(shù)氣血方剛,一時興起,見敵軍人多勢眾,開弓放起連珠箭,射殺許多遼兵。箭矢射盡后,來捉孛古,孛古挺槍便搠,兀術(shù)扔了自己鳳翅镋,雙手抓住他的槍,猛的一扯,奪在手里,反手運槍,攮中孛古大腿,挑落馬下,金兵一發(fā)上前活捉。兀術(shù)就勢趕入遼軍人群中,把槍使開,連著搠攮,又獨殺八人,生擒五人,遼兵皆大叫兀術(shù)“一只虎”,紛紛投降,拜伏在地。

  斡離不喝問孛古道:“你家皇帝在哪里?”

  孛古戰(zhàn)戰(zhàn)兢兢答道:“尚在鴛鴦濼畋獵未去,因二子晉王敖魯斡賢而有人望,惡而殺之,人心解體,雖有西北、西南兩路兵馬,皆羸弱不堪一擊,可以襲取?!蔽与x不將此話回告粘罕。

  粘罕遣使耨碗溫都、移刺保,報信于完顏杲:“遼主窮迫于山西,猶事畋獵,不恤危亡,自殺其子,臣民失望。攻取之策,幸速見諭。若有異議,此當(dāng)以偏師討之?!?p>  完顏杲得了消息,使奔睹與移刺保,同來回復(fù)粘罕:“頃奉詔旨,不令便趨山西,當(dāng)審詳徐議?!?p>  粘罕使人報完顏杲,即整眾以待兵期。及奔睹來見,知完顏杲無意進(jìn)取。

  粘罕恐待完顏杲相約或失機(jī)會,即決策進(jìn)兵,使移刺保復(fù)往報完顏杲說:“初受命雖未令便取山西,亦許便宜從事。遼人可取,其勢已見,一失機(jī)會,后難圖矣。今已進(jìn)兵,當(dāng)與大軍會于何地,幸以見報?!?p>  完顏杲得知頗怒,言道:“宗翰這廝,竟敢不聽我言,私自進(jìn)兵追襲耶律延禧,視我都統(tǒng)為擺設(shè)么?”

  阿骨打庶長子宗干,本名斡本,勸完顏杲當(dāng)聽粘罕計策道:“移賚勃極烈粘沒喝,灼見事機(jī),再使來請,彼必不輕舉。且彼已發(fā)兵,不可中止,請從其策。”又再三言之。

  完顏杲意乃決,約粘罕到奚王嶺會議。兩人商議后,完顏杲軍出青嶺,粘罕軍出瓢嶺,期于羊城濼會軍。當(dāng)時天祚帝在草濼,完顏杲使粘罕、宗干以精兵六千襲遼主,聞遼主自五院司來拒戰(zhàn),粘罕倍道兼行,一宿而至,遣撻懶以兵一千往擊之。撻懶請于都統(tǒng)完顏杲增兵相援,而獲遼樞密使得里底父子。

  天祚帝向西逃亡,粘罕、婁室親率大軍追至白水濼不及,獲其貨寶。天祚帝向陰山而逃,至女古底倉,聽聞金兵將近,計不知所出,乘輕騎逃入夾山,數(shù)日命令不通。此消息傳到燕京,已是三月十七日,遼國留守宰相李處溫得知天祚帝入夾山,音信全無,與族弟李處能,外借怨軍聲援,內(nèi)結(jié)鎮(zhèn)國大將軍蕭干,引唐靈武故事,謀立六十歲的耶律淳為帝。

  李處溫又邀張琳告知。張琳驚道:“淳王雖帝胄,陛下走時,并無禪讓圣旨,攝政則可,即位稱帝則不可。”

  李處溫道:“今日之事,天意人心已定,豈可變更!請立班耳?!睆埩针m有難色,亦勉從之。二宰相遂與林牙耶律大石、左企弓、虞仲文、曹勇義、康公弼等百官、諸軍、父老幾萬人,到秦晉王府勸進(jìn)。

  耶律淳方出府門,李處溫便將赭黃龍袍披他身上,令百官拜舞山呼。

  耶律淳驚駭,再三辭道:“此袍豈能是人臣所敢穿的么?你等要學(xué)趙匡胤陳橋兵變不成?”

  李處溫率百官勸進(jìn)道:“主上蒙塵,中原擾攘,若不立大王為帝,百姓何歸?大王宜熟計之。”耶律淳不得已,遂即位稱帝。

  耶律淳自進(jìn)大位后,封其妻蕭普賢女為德妃,以李處溫守太尉,左企弓守司徒,曹勇義知樞密院事,虞仲文叁知政事,張琳守太師,李處能直樞密院,李為少府少監(jiān)、提舉翰林醫(yī)官,李爽、陳秘十余人曾與大計,并賜進(jìn)士及第,授官有差。蕭干為北院樞密使,駙馬都尉蕭旦知樞密院事,軍旅之事悉委耶律大石,改怨軍為常勝軍。于是大赦境內(nèi),自稱天錫皇帝,改保大二年為建福元年,遙降天祚帝為湘陰王。又遣使報宋,免歲幣結(jié)好。

  耶律淳自主燕、云、平、上京、中京、遼西六路。沙漠以北、南北路兩都招討府、諸蕃部族等,仍屬天祚皇帝耶律延禧所管,自此遼國分亂。史稱北遼。

  卻說粘罕追不得天祚帝,兵鋒向南,來攻西京大同府,古稱云中郡。留守蕭察刺得知金人兵臨城下投降,不幾日卻又反叛。完顏杲率大軍親至,使招之不從,遂攻城。

  遼大將耿守忠以兵七千來救西京,至城東四十里,完顏杲命粘罕去迎,兩軍列陣,東西對望。

  耿守忠騎馬持斧,在軍前耀武揚威,大罵道:“金人豬狗,還我河山,軍中可有勇士,與我一較高低?”

  粘罕之弟紥保迪,也用得大斧,厲聲斥道:“賊將放肆,休出大言。”飛馬直戰(zhàn)耿守忠,兩將掄斧,惡戰(zhàn)十余合,耿守忠一斧劈死紥保迪。

  粘罕看的真切,見兄弟殞命當(dāng)場,只覺得天昏地暗,手捂胸口,差點墜馬,幸虧左右將佐扶住。粘罕急揮大軍,要與弟弟報仇,大將蒲察烏烈、谷赧先擊之,斬首遼兵千余。粘罕親自率麾下沖擊敵軍,使余兵去馬從旁射之。宗雄、宗干、宗峻繼至,圍殺遼軍,耿守忠大敗而走,兵馬被殺的所剩無幾。

  粘罕欲追殺耿守忠,得完顏杲之令,回軍攻西京。金人糧餉垂盡,議欲罷攻。

  阿骨打侄子宗雄,本名謀良虎,與眾將說道:“西京是遼國都會,若委而去之,則降者離心,遼之余黨與夏人得以窺伺矣?!蹦肆⒅刭p以激士心。

  西京城南有浮圖塔甚高,遼軍先據(jù)之,下射金兵,士卒多傷。阿骨打第五子完顏宗峻本名繩果,對完顏杲說道:“遼軍居高臨下,全靠此塔,先攻取浮圖,則西京可下。”既而攻下浮圖,留守蕭察刺只得開城乞降,隨后遼國西南面招討使耶律佛頂也降于金。

  完顏杲率大軍趨白水濼,分遣諸將招撫未降州郡及諸部族。金將完顏阇母、婁室招降天德、云內(nèi)、寧邊、東勝等州,沙漠以南部族皆降。

  完顏杲忽聞耶律淳稱帝于燕京,遣使移書向自己請和,乃回書耶律淳,責(zé)以不先稟命上國,輒稱大號,若能自歸,當(dāng)以燕京留守處之。

  耶律淳復(fù)以書來,其略道:“昨即位時,在兩國絕聘交兵之際。奚王與文武百官同心推戴,何暇請命。今諸軍已集,儻欲加兵,未能束手待斃也。昔我先世,未嘗殘害大金人民,寵以位呈,日益強(qiáng)大。今忘此施,欲絕我宗祀,于義何如也。儻蒙惠顧,則感戴恩德,何有窮已?!?p>  完顏杲令楊勉回書耶律淳道:“閤下向為元帥,總統(tǒng)諸軍,任非不重,竟無尺寸之功。欲據(jù)一城,以抗國兵,不亦難乎。所任用者,前既不能死國,今誰肯為閤下用者。而云主辱臣死,欲恃此以成功,計亦疏矣。幕府奉詔,歸者官之,逆者討之。若執(zhí)迷不從,期于殄滅而后已?!?p>  耶律淳乃遣使請于金國皇帝阿骨打。阿骨打賜其詔:“汝,遼之所屬,位居將相,不能與國存亡,乃竊據(jù)孤城,僣稱大號,若不降附,將有后悔?!?p>  是時,山西城邑諸部雖投降于金國,人心未固,完顏杲遣斡離不到上京入奏,請阿骨打臨軍,親征遼國。斡離不至京師,百官入賀,阿骨打賜大宴歡慶。

  大金開國皇帝完顏阿骨打,漢名完顏旻,在宴席上說道:“我兒宗望,與十余騎經(jīng)涉兵寇數(shù)千里,可嘉也。”

  斡離不奏道:“今云中新定,諸路遼兵還有數(shù)萬,遼主尚在陰山、天德之間,而耶律淳自立于燕京,新降之民,其心未固,是以諸將望陛下御駕親征?!?p>  阿骨打笑道:“懸軍遠(yuǎn)伐,授以成算,豈能盡合機(jī)事。朕以六月朔啟行?!本即笱鐨g會而散。

  卻說耶律淳稱帝后,完顏杲派遣徒單吳甲、高慶裔兩人至宋,相約夾攻遼國,朝廷便命令童貫為河北、河?xùn)|兩路宣撫使,起兵響應(yīng)金人,并傳詔收復(fù)燕云十六州。童貫得了旨意,受了金印、兵符,就調(diào)部分南征方臘軍馬北上,仍以舊時諸將統(tǒng)兵,不日之間,整頓已畢,器械完備。大軍將征,楊惟忠卻上書朝廷,直言不愿攻遼。趙佶大怒,降其為武翼大夫、冀州總管兼河北路第七將主將。夾攻遼國之約,本是蔡京、童貫主之。熙河鈐轄趙隆,字子漸,秦州成紀(jì)縣人,武藝超群,擅用大斧。童貫與其論燕云之事,趙隆極言其不可。

  童貫道:“君能共此,當(dāng)有殊拜。”

  趙隆搖頭道:“我趙隆本一武夫,豈敢為了區(qū)區(qū)賞賜以敗祖宗與契丹二百年之好?異時啟釁,萬死不足謝責(zé)?!蓖灺犃瞬粣偂?p>  趙隆后為西寧知州,充隴右都護(hù)。從帥臣劉法西討,趙隆以奇兵襲羌有功,遷溫州防御使,龍神衛(wèi)、捧日天武都指揮使,仍為本道馬步副都總管。死后,贈鎮(zhèn)潼軍節(jié)度使,命詞臣制碑,帝篆額曰“旌忠”。這是后話。

  少師鄭居中字達(dá)夫,開封人氏,亦力陳不可伐遼,對蔡京說道:“公為大臣,國之元老,不能守兩國盟約,輒造事端,誠非妙算?!?p>  蔡京道:“陛下憎惡每年給遼國歲幣五十萬,故爾伐遼。”

  鄭居中道:“公獨不見漢世和戎之費乎?使百萬生靈肝腦涂地,公實為之!”

  時又有四川廣安軍人安堯臣,亦上書論燕、云之事說道:“宦寺專命,倡為大謀,燕云之役興,則邊釁遂開;宦寺之權(quán)重,則皇綱不振。昔秦始皇筑長城,漢武帝通西域,隋煬帝遼左之師,唐明皇幽薊之寇,其失如彼。周宣王伐玁狁,漢文帝備北邊,元帝納賈捐之之議,光武斥臧宮、馬武之謀,其得如此。藝祖撥亂反正,躬擐甲胄,當(dāng)時將相大臣,皆所與取天下者,豈勇略智力,不能下幽燕哉?蓋以區(qū)區(qū)之地,契丹所必爭,忍使吾民重困鋒鏑!章圣澶淵之役,與之戰(zhàn)而勝,乃聽其和,亦欲固本而息民也。今童貫深結(jié)蔡京,同納趙良嗣以為謀主,故建平燕之議。臣恐異時唇亡齒寒,邊境有可乘之釁,狼子蓄銳,伺隙以逞其欲,此臣所以日夜寒心。伏望思祖宗積累之艱難,鑒歷代君臣之得失,杜塞邊隙,務(wù)守舊好,無使外夷乘間窺中國,上以安宗廟,下以慰生靈。”徽宗然之,由是議稍寢。命安堯臣以官,后竟為奸謀所奪。

  安堯臣曾舉進(jìn)士不第,乃奸臣安惇族子也。京師語曰:“大惇小惇,殃及子孫”,便說的是章惇與安惇二人。

  及遼勢日蹙,王黼、童貫?zāi)藦?fù)議舉兵,鄭居中又言:“不宜幸災(zāi)而動,待其自斃可也?!蓖灢宦牐炖毡迦f巡北邊以應(yīng)金國。

  童貫領(lǐng)大軍離了東京,一路只聽小兒歌曰:“南國事,已平息,北國風(fēng),吹荒涼。百姓罹難亡百萬,將軍血衣悲歌還?!?p>  童貫心疑,問左右道:“汝等可聽明白小兒歌中之意?”眾將不敢亂講,只說不知。童貫不快,領(lǐng)軍悶悶而行。

  童貫北去之后,朝廷又在五月初五,任命高俅為開府儀同三司。十八日任命蔡京之子蔡攸為河北、河?xùn)|宣撫副使,隨童貫北上攻遼。蔡攸行至大名府,便止步不前。二十三日,任命常德軍節(jié)度使譚稹為太尉。同日,童貫統(tǒng)軍到達(dá)雄州,雄州知州和詵引從屬官員出郭迎接。

  這雄州本屬河北東路,過了河間府便是莫州,莫州北面毗鄰就是雄州,雄州乃是大宋邊塞州府,百年無事。兵將驕惰,不練陣敵。

  童貫入城,即令都統(tǒng)制、保靜軍節(jié)度使種師道等將分路進(jìn)兵。

  種師道兄弟兩人,兄為師道,字彝叔,英靈上應(yīng)護(hù)國星。弟為師中,字端孺,英靈上應(yīng)飛熊星。師道祖父種世衡始創(chuàng)種家軍,種氏已三代為宋將。師道本洛陽人,原名建中,因諱道君建中靖國年號,曾改名師極,后被道君皇帝御賜師道之名。幼年曾拜哲家張載為師,因祖上功勛,補(bǔ)三班奉職。種師道容貌魁偉,美須數(shù)尺,初任文職,因有謀略而改武職,能使百余斤一雙金錘,頗有后漢馬援豐姿,與西夏戰(zhàn)有功,遂成名將。當(dāng)年童貫掌兵西征,官員見而跪拜,唯師道長揖而已。因功屢任龍神衛(wèi)四廂都指揮使、洺州防御使、渭州知州、侍衛(wèi)親軍馬軍副都指揮使、應(yīng)道軍承宣使。如今年已七十一歲,天下尊其為“老種經(jīng)略相公”。“花和尚”魯智深也曾出于他的帳前,任過提轄官。

  種師道見童貫不容喘息,草率進(jìn)兵,乃進(jìn)諫道:“方今之事,女真已得遼土三分有二,譬如盜入鄰家,吾不能救,反趁火打劫,與盜分贓,怎可?盜入鄰家不救,不義也;趁火打劫,不仁也。不仁不義,而師出無名,戰(zhàn)而難勝?!?p>  童貫不聽,說道:“今日之事,吾皇已有成算,乃借汝之威名,鎮(zhèn)服遼邦,何言難勝?”師道不敢再言,只得退下。

  楊可世本是童貫一手提拔,又諫道:“為將者,不知戰(zhàn)之計劃,倉促臨敵,難以應(yīng)戰(zhàn),我等性命不足為惜,恐有不虞,辱國事大,愿三思定計而后行?!蓖灢徽Z。

  和詵欲巴結(jié)童貫,一旁哂道:“楊統(tǒng)制平日自夸可敵萬人,膽氣無比,視千軍萬馬如同草芥,今日所見,汝懦夫也!”楊可世默然而退,其他將佐亦不敢多言。童貫不顧眾將意見,即以和詵任督軍,為種師道之副。

  童貫駐軍高陽關(guān)宣撫司,并以勇士在邊境揭榜示眾,令軍馬不得過界釁事。

  榜曰:“幽燕一方本為吾境,一旦陷沒幾二百年。比者漢蕃離心,內(nèi)外變亂,舊主未滅,新君纂攘。哀此良民,重罹涂炭,當(dāng)司遵奉睿旨,統(tǒng)率重兵,巳次近邊。奉辭問罪,務(wù)在救民,不專殺戮。爾等各宜奮身,早圖歸計。有官者復(fù)還舊次,有田者復(fù)業(yè)如初。若能身率豪杰,別立功效,即當(dāng)優(yōu)與官職,厚賜金帛,如能以一州一縣來歸者,即以其州縣任之;如有豪杰以燕京來獻(xiàn),不拘軍兵百姓,雖未命官,便與節(jié)度使,給錢十萬貫,大宅一區(qū),惟在勉力同心。背虜歸漢,永保安榮之樂,契丹諸蕃歸順,亦與漢人一等,已戒將士,不得殺戮一夫。儻或昏迷,不恭當(dāng)議,別有措置。應(yīng)契丹自來一切橫斂,悉皆除去。雖大兵入界,凡所須糧草及車牛腳價,并不令燕人出備。仍免二年稅賦?!?p>  種師道無奈領(lǐng)令,以鎮(zhèn)西軍承宣使王稟、華州觀察使楊可世為前驅(qū)。自與康隨、曲克等將率軍接應(yīng),共計起馬步軍兵十萬巡邊。

  童貫令軍北上,以使者入遼,欲勸耶律淳來降,耶律淳斬殺使者,設(shè)朝與群臣議事道:“道君南蠻,遣宣撫使童貫率軍來犯,列公誰可退敵?”

  太師張琳啟奏道:“吾皇勿憂,童貫本一太監(jiān),得幸于道君趙佶,統(tǒng)全國兵力南平叛民方臘始?xì)w,兵鋒損盡,不足為慮?!?p>  耶律淳道:“寡人不聽這些,只問何人能出兵退敵?再者,朕以你為元老,許你十日一朝,今日何來?”張琳見說,知被排斥,乃退。只因初立耶律淳時,張琳有難色勉從,耶律淳稱帝便不使其參與政事,后張琳郁悒而卒。

  司徒左企弓出班說道:“若要退敵,恐怕唯有北樞密使蕭干不可?!?p>  蕭干聽聞,出班請令道:“末將不才,愿統(tǒng)兵退敵,震我國威。”

  太尉李處溫亦請令道:“臣請為后應(yīng),以助蕭樞密成事?!?p>  參知政事虞仲文建議道:“宋軍若來,唯有蘭溝甸與白溝橋、范村最為緊要,蕭樞密當(dāng)守此三路,宋軍不進(jìn)則敗,我軍有恃無恐?!?p>  蕭干喜道:“有參政大人相告,吾料此戰(zhàn)必勝南蠻?!?p>  耶律淳見文武齊心,甚是高興,隨即傳令:以蕭樞密使為三軍統(tǒng)帥,起馬步軍五萬,曹勇義與耶律大石同行,迎戰(zhàn)宋軍。一應(yīng)接濟(jì)糧草,都由李太尉使人供給趲運。

  至宋宣和四年五月下旬,師道裨將楊可世聞燕人久欲內(nèi)附,若王師入境,必簞食壺漿以迎,乃將輕騎數(shù)千直欲取之,孤軍兵行蘭溝甸與遼軍相遇。遼統(tǒng)軍耶律大石以鐵甲騎兵為先鋒,皆揮馬刀、長矛列陣,旌旗上非虎非豹,乃繡著白馬。

  宋、遼兩軍相遇,耶律大石通遼、漢語言、文字,擅長騎射之術(shù),驍勇出眾,本為上界計都星投世,遂單騎至軍前,聲如牛吼大喝道:“無恥南蠻,欲趁我國危難,同女真相逼,豈不知與虎謀皮,恬不知恥,何也?”

  楊可世見那遼將髡發(fā)靛面,獅鼻闊口,眼似銅珠,耳掛鐵環(huán),須眉皆赤。身披一副嵌獸面鐵甲,足穿一雙四縫驢皮靴,胯下騎一匹寶馬喚做紫斑駒,手橫一柄鐵桿蒺藜錘。左帶一張弓,右挎一壺箭,兇惡無比,知是悍將。怎見得?卻是:

  啖人血口金睛凸,遼地兇星久揚名。

  怒漢家住臨潢府,被人稱為鬼頭佛。

  楊可世見耶律大石面容兇狠,心底怯了三分,乃大聲問道:“你是何人?”

  大石回道:“吾乃遼興軍節(jié)度使,耶律大石也,爾又是何人?膽敢犯吾邊境?”

  楊可世喝道:“某乃征遼前軍統(tǒng)制楊可世也,快勸汝主耶律淳來降,免污我斧锧!”

  大石大怒,催動紫斑駒,揮鐵蒺藜?xì)⑦^來,楊可世也走馬掄斧相迎,二將馬蕩征塵,軍前惡戰(zhàn)。斗到十余合,兩馬錯鐙,耶律大石反手一鐵蒺藜照著楊可世脊梁便打,楊可世持斧豎于背后,鐵蒺藜正打在斧桿上,震得楊可世后心灼熱,撥馬敗去。耶律大石見楊可世敗走,急揮兵來追,宋軍兵敗如山,被遼軍殺的四散而逃。都統(tǒng)制種師道聽聞,便派部下康隨、曲克引軍接應(yīng),宋、遼兩軍混戰(zhàn)一場,各自收兵。

  種師道升坐中軍帳,諸將來見。楊可世負(fù)荊請罪而來,跪地說道:“楊某初戰(zhàn)失利,以至軍馬大敗,辱我軍威,請老種治罪?!?p>  種師道急忙起身,來至帥案之前,親自扶起,說道:“老夫不怪將軍,此乃童宣撫不使力戰(zhàn)所致。”老種又親解其縛,與眾將說道:“宣撫有令,來日軍至白溝,招降蕭干。我料蕭干必不肯降,那時必有一戰(zhàn),而我軍有令不得殺敵,當(dāng)每人持一巨梃自防,以備不時之需?!?p>  二十九日,種師道統(tǒng)率東路軍至白溝拒馬河。王稟統(tǒng)前軍,楊惟忠統(tǒng)左軍,王坪統(tǒng)后軍,種師中統(tǒng)右軍。趙明、楊志統(tǒng)選鋒軍。師道以東、西兩路軍都統(tǒng)制自領(lǐng)中軍。

  前軍統(tǒng)制楊可世遣趙明引軍占住白溝橋招降蕭干,蕭干見宋軍并無防備,令遼軍鼓噪猛攻,箭如飛蝗,矢石如雨。宋軍以大棍擊敵,仍多有傷亡。楊可世見如此戰(zhàn)況,請令殺敵,種師道下令還擊有功。

  楊可世令軍臨河擺陣,使趙明揮眾還擊。可世見遼軍隔河揮旗,軍馬向西奔馳,乃與諸將說道:“拒馬河下游必有可渡之處,須分兵拒之?!狈N師道已派老將趙德來援,可世即令趙德往下游拒敵,趙德未至,遼軍已渡河。趙德見勢不妙,反而退回。

  楊可世見了,大罵趙德道:“匹夫安得輒北,何以報國恩?”即舍河橋親往,揮斧迎戰(zhàn)遼軍。轉(zhuǎn)眼之間,趙明兵敗,可世胸中數(shù)箭,幸虧鐵甲護(hù)體,不至身死。

  蕭干飛馬舞镋,親自殺來,連斬宋兵許多,楊可世接住廝殺。二將惡戰(zhàn)十余合,蕭干撥開楊可世大斧,一镋橫掃去,镋柄正刜中楊可世面門,登時撥落牙齒兩顆,口噴鮮血。楊可世知斗不過蕭干,轉(zhuǎn)馬敗逃,手殺數(shù)十遼兵,突出重圍。蕭干率軍追殺。

  老種在望樓上看見楊可世兵潰,急令武衛(wèi)軍先鋒趙立率本部百人援救。蕭干正追趕宋軍,被趙立截住。趙立厲聲道:“契丹速退?!?p>  蕭干見趙立年輕,不以為意,大喝道:“南朝鼠輩,不識我蕭干大名么?”二將交鋒,兩軍互戰(zhàn)。趙立與蕭干槍來镋去,廝殺十合,蕭干自知不敵,向北便退,遼兵盡走。趙立挺槍追趕一程,斬殺遼兵數(shù)十便回。楊可世敗回營中,向老種言說趙立相救之事。

  種師道召趙立至校場,言道:“老夫在望樓上看見你的武藝遠(yuǎn)勝蕭干,但坐騎兵器不過尋常之物,難以施展手段,我這里正有寶槍寶馬,今日都賜于你,官職擢升你為武衛(wèi)軍前軍大將?!?p>  趙立拜謝道:“種帥之恩,小將沒齒不忘?!狈N師道命左右抬來一桿大槍,并牽了一匹寶馬。

  趙立看那槍鵝卵粗細(xì),通體黑亮,把槍拿在手中掂了掂,喜道:“甚是稱手?!?p>  老種道:“這槍有個故事,傳說當(dāng)年趙昱斬了一條蛟龍,將龍角打成槍頭,又用渾鐵做了槍桿子,重一百二十斤,喚作龍角烏金槍。這槍長一丈,又稱一丈威,流傳到今世,老夫重金購買,卻不擅使槍,軍中又無人使的動,只得擱置,今日與火大蟲千里馬都一發(fā)賜于你了,那馬跟隨我多年,甚通人氣,能馳城飛塹,望你得此二物,早日建功立業(yè)?!?p>  趙立看那馬時,渾身血一般赤紅,馬頭戴著金錽,便翻身上馬試騎了一回,果然有騰空入海的架勢。趙立甚是歡喜,至老種面前下馬,再拜稱謝。

  種師中在一旁呵呵笑道:“我兄贊賞之人,必有過人之處,老夫這里有一條打?qū)摫蓿厝?,也贈與你?!北阍谘g解下,遞給趙立,趙立接過來看,那鞭鎏金,睚眥吞口,有十二節(jié),在掌中舞動,呼呼生風(fēng),卻是難得的兵刃。

  只見師中身后一人對趙立道:“我手里這鞭也是小種相公所贈,與你那個本是一雙?!壁w立看那人臉長而身高,卻不相識,見他手里的鞭,真?zhèn)€和自己相同。

  種師中對趙立道:“此人比你小一歲,名喚李孝忠,寧州彭原人氏,武藝高強(qiáng),前幾日孤身入云中,斬了遼人首級歸來,補(bǔ)官校尉,我一時歡喜,賞了他一根鋼鞭。”

  趙立、李孝忠初次見面,英雄相惜。李孝忠拱手道:“哥哥之名如雷貫耳,不期今日相會?!?p>  趙立亦拱手,言道:“賢弟過獎了,你我都是舍身報國之人,不必見外?!北娙舜笮Α7N師道又賞他二人各吃了兩斤羊肉、三杯酒,盡歡而散。

  當(dāng)晚,遼軍欲夜襲,師道早有預(yù)料,令軍擊鼓一夜,遼軍以為宋軍出戰(zhàn),不敢劫營。天明,方知受騙,欲再進(jìn)攻,宋人合兵如鐵桶,只得作棄。

  督軍和詵卻道:“楊可世這廝與遼軍交戰(zhàn),使諸將不利,不如斬之,以示遼人知大宋無意用兵,使其自退?!?p>  種師道怒道:“汝一文官,進(jìn)不能殺敵,退不能殿后,何敢進(jìn)讒言,欲殺大將,居心何為?”和詵見師道怒,不敢多言,自去見童貫毀謗師道。

  明日,敗報又至,西路統(tǒng)軍辛興宗在范村與遼軍曹勇義激戰(zhàn),前軍王淵中槍,左軍焦安節(jié),右軍劉光國,后軍曲奇、王育,選鋒軍劉光世、吳子厚,節(jié)度劉延慶皆敗,軍馬死傷無數(shù)。童貫在后方得知數(shù)路兵馬招降不成,損失慘重,先自躲回了雄州。

  老種經(jīng)略相公見遼軍兵馬聚集,宋兵已失優(yōu)勢,東西兩路軍馬不到一旬盡皆敗北,只得率軍連夜退保雄州,輜重先行,自率精銳殿后。遼軍發(fā)覺,以輕騎猛追,宋軍混亂,爭先逃命,直至雄州,遼兵隨后追至。童貫懼怕遼軍乘機(jī)攻入城來,不許各路宋軍入城。種師道見不能入城,令趙立、翟進(jìn)、楊可世、楊惟忠迎擊遼軍,辛企宗、辛永宗兄弟也率領(lǐng)勝捷軍來援。

  蕭干、耶律大石大軍追到,宋、遼兩軍混戰(zhàn)。種師道掄動一對金錘,重一百零八斤,正遇蕭干、耶律大石,種師道以一戰(zhàn)二,三人惡戰(zhàn)一團(tuán),廝殺一刻,不分輸贏。楊志到此,來助種師道。楊志對戰(zhàn)蕭干、種師道對戰(zhàn)耶律大石,又戰(zhàn)一場。

  四人斗了兩刻,耶律大石不敵種師道,被種師道兩柄錘打的只能招架,楊志敵不過蕭干,被蕭干一桿镋殺的無還手之力。選鋒軍劉光世、吳子厚、趙明、曲奇率軍殺至,與遼軍互戰(zhàn)。

  是時,天昏地暗,大雨滂沱,冰雹大如鵝卵,自午時至申時,風(fēng)雨愈急,宋軍向南大潰,兵士自相蹂踐,棄擲兵仗滿郊。種師道與監(jiān)軍崔詩聯(lián)騎而奔,遼兵追至古城南而退。趙立與河北第四將翟進(jìn),被遼軍數(shù)萬圍困。趙立單槍匹馬斬遼兵千余,殺出重圍,回顧不見翟進(jìn),又復(fù)殺入圍中,見翟進(jìn)被傷落馬,將其救起。趙立在前,翟進(jìn)在后,二人雙馬,奮力潰圍而出,去尋種師道。只此一戰(zhàn),自雄州之南、莫州之北、塘泊之間、及雄州之西保州一帶,死尸相枕藉,不可勝計。

  遼軍又遣使者對童貫說道:“女真之叛本朝,猶如西夏而叛宋,宋亦憎惡。今貴國為一時之利,棄百年之好,結(jié)豺狼之鄰,釀他日之禍,可謂明智否?救災(zāi)恤鄰,古今通義,望大國思之。”童貫無言以對。師道再次進(jìn)諫應(yīng)允遼使退兵,童貫又不聽。此為六月三日事也。

  若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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