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柳公子聽過樹大招風這句話嗎?
鳳紅羽按著陳海說的時間,到了詹事府衙門前等著。
她今日著一身灰布夏衫,干凈清爽,但臉上依舊抹著草藥水,將白皙的容貌涂抹成了黃黑色,又用藥泥將耳洞填塞了。
背著一個布袋,謙恭卑微,十足的寒酸書生樣。
詹事府建在太子府的街對面。
鳳紅羽站在詹事府前的石獅子旁,一瞬不瞬看著前方的太子府。
那個地方,她前世去過一次。
趙元恒帶著她走遍府里各處,耐心地向她講解著府里的各處景色。
時不時問她喜不喜歡。
喜歡與否,與她何干?他終究是送她入了黃泉。
垂下眼簾,她冷笑一聲。
等了約半個多時辰,她的臉上都曬出汗水來了,陳通才坐著涼轎晃悠悠而來。
鳳紅羽皺眉,居然敢讓她等這么久?
衙門前一棵樹也沒有,守門的護衛(wèi)又不讓她站在屋檐下,臨近端午節(jié)的大太陽,將她都要烤干了。
她真后悔沒帶把遮陽傘。
“你便是羽鴻?”陳通長得高瘦,一雙細眼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
“正是在下?!彼龑⒆约旱拿值沽藗€兒,紅羽改成了羽鴻。
陳通懶洋洋地點了點頭,“跟本官來吧?!币浑p眼卻是賊溜溜的往鳳紅羽臉上瞅了又瞅,最后,停在了她的腰后部位。
鳳紅羽被他盯得莫名其妙。
進詹事府很順利。
陳通向詹事府的主事上報了鳳紅羽的名字后,領了一套衙門里穿的統(tǒng)一長衫,并一塊木質腰牌,就算是正式入職了。
陳通身為詹事府的主薄,卻是文墨不通,大小事一應丟給下面的兩個錄事員。
他自己則走進旁邊的小耳房睡覺去了。
但透著半開的窗子,陳通的一雙倒三角眼一直盯著鳳紅羽在看,眼神曖昧。
鳳紅羽與另一個錄事員,坐在大書柜子前,整理著書冊與公函。
而這些公函無非是從地方上收集來的各種資料,整理并書寫成折子給太子,以備太子上朝時議事所用。
鳳紅羽在益州時,從開始學寫字時起,就常常跟著父親哥哥入中軍帳整理著各種文函,因此,這種小文書的工作,對于她來說,是信手拈來。
她細心留意著這些文稿,發(fā)現(xiàn)大多是緊靠北燕的幾座城池里的山川河流分布情況。
趙元恒,這仍是想帶兵出征?
朝中的大部分臣子——比如柳丞相那一黨可是一直主張議和。
。
很快,到了中午吃飯的時間。
詹事府里有大廚房,所有人都去那里吃飯去了。
另一個錄事員相約鳳紅羽一同前往,鳳紅羽卻借口上茅房獨自一人走開了。
她已打聽到了太子辦事的書房。
隔著一叢海棠花樹,她仔細地觀察著四周的格局。
查看好后,她這才往廚房方向走去。
只是才轉了個身,假山后便閃出一個人來。
“小鴻鴻,趁著現(xiàn)在沒人來,跟爺來歡好歡好,爺會罩著你的,會給你提月錢。瞧你這細眉細眼,翹屁·股,就知道你準是個兔兒爺?!?p> 陳通一張臉笑得猥瑣,舌頭添著嘴唇緩緩朝她走來。
鳳紅羽皺眉,這小子是想提前死嗎?
她站著不動,等陳通走近時,她袖中手指一翻,一把抹了毒的銀針現(xiàn)于指尖。
“什么人在太子書房前鬼鬼祟祟的?”又有一人從假山后走了出來。
青色衣衫,星目劍眉,一臉冷然的看著二人。
鳳紅羽瞇起眼眸,柳清澤?又是他?
她只得悄悄收了銀針。
陳通嚇了一大跳,轉過身來忙陪著笑臉道,“柳大人,下官的這位屬下偷懶跑到這里來睡覺,下官正罵著他呢?!?p> 柳清澤冷聲道,“詹事大人正在找陳大人,至于你的屬下,就由本官來訓話幾句好了?!?p> 陳通的好事被人打斷,心中冒火。
但礙于柳清澤的職務高于他,只得拱了拱手,“那,有勞柳大人了?!闭f著,便離開了這里。
柳清澤聽著四處沒有聲音了,盯著鳳紅羽的臉,揚唇冷笑一聲,“本公子是該叫你羽小姐呢,還是羽公子?你來這里究竟想干什么?”
鳳紅羽沒說話,而是無比驚愕地盯著他的臉。
因為此時,柳清澤的身影漸漸變淡,變成無數(shù)的畫面。
……茫茫的北方草原上,柳清澤正帶著兵將同北燕人廝殺。鮮血染紅了他的戰(zhàn)袍,也不知是他的血,還是敵人的血。
他的戰(zhàn)馬上,還掛著北燕大將的頭顱。
儒雅的書生臉,卻是一臉肅殺。
緊接著,畫面一轉。
……朝堂上,柳清澤正在上諫——鳳家父子之死,是被人陷害。
但畫面又一轉。
……太子趙元恒指證柳清澤通敵叛國,盡管他不停地聲稱自己被人陷害,還是被送上了斷頭臺。
刀起,頭落,鮮血灑滿斷頭臺。
柳家滿門抄斬。
……這,難道是柳清澤的前世?
“怎么,你不敢承認?”柳清澤朝她走近兩步繼續(xù)冷笑。
鳳紅羽收回神思,抬眸迎上他的目光。
柳丞相想穩(wěn)固自己的官職而一味的打壓朝中武官,柳清雅將她害死在和親路上,這些人死了不足可惜。
但柳清澤,據(jù)坊間傳聞,為人正直,剛正不阿,同老奸巨猾貪婪成性的柳丞相相比,完全不像是父子倆。
而且,他前世里居然為她鳳家力諫平反過。
但他此時卻是太子的人,如果能提醒他幾句,讓他遠離太子……
想到這里,鳳紅羽微微一笑,“柳公子?!彼溃澳懵犨^這句話嗎?樹大招風?”
柳清澤一怔,瞇起眼看她。
鳳紅羽又道,“柳公子既然能認出在下,就沒聯(lián)想到在下的親人,是怎樣一個一個死去的?戰(zhàn)死沙場的背后,難道就沒有故事?”
“……”
“四十年前,鳳家是何等的風光,可如今,卻是門庭冷清。從我祖父起到父親叔叔再到哥哥,他們手中的兵權是怎樣一點一點的丟失的?柳公子,真的是他們指揮不當而被削的權嗎?”
“……”
“柳公子就沒想過?柳家如今的局面,正是四十年前的鳳家?”
柳清澤聽著她的話,身子不由得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