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元蓁下車后百里靖什么都沒有說,元蓁卻覺得很怪異。
掌心還有他的余溫,正慢慢散去,她心中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洛大小姐,這邊請?!?p> 百里靖幾人在外院與薛大人一起,元蓁則被薛夫人招呼著與一眾女眷進(jìn)了內(nèi)院。
眾人在小花廳坐下,薛夫人已知曉元蓁的身份,說話也客客氣氣。
元蓁噙著淡淡的笑意端坐著,對話之間進(jìn)退有度,大氣矜貴,端麗的面容從容自若,明眸流轉(zhuǎn)之間流光溢彩顧盼生輝。坐在對面的薛巧見著,心里沒來由地升起一種不喜。
她想起二人搭在一起的手,不由得攥緊帕子。
“洛小姐年芳幾何啊?”
斜對面?zhèn)鱽硪坏狼宕嗟呐?,突兀地打斷了元蓁與薛夫人的對話。
“巧兒?!毖Ψ蛉说难凵袢旧闲﹪?yán)厲。
薛巧底氣不足,繃緊了肩膀。
“無事?!?p> “你叫巧兒?我是洛元蓁,我十四歲。你呢?”
薛巧的肩膀放松了一點(diǎn),手也攥得沒那么緊。
“十三?!?p> “那我該喚你一聲阿妹才是?!?p> 薛巧垂頭,暗自咬了牙。
薛夫人見狀,笑了兩聲,“小女薛巧,不懂事,請洛大小姐不要見怪。”
元蓁笑著斜睨那薛巧一眼,“怎會?!?p> 她沒有錯過那女孩眼中一閃而過的不甘。但很奇怪,自己與她并無交集。
薛夫人親自領(lǐng)著元蓁往客院去,花廳里的女孩們都散去了。薛巧站在花廳前,看著走進(jìn)花園的兩人。
不知元蓁說了什么,薛夫人撫掌微笑起來。
薛巧的手握緊了。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對一個從未謀面的人產(chǎn)生如此大的敵意,但無可否認(rèn)的是,她比自己優(yōu)秀太多。容貌長相,氣質(zhì)身世,都是萬里挑一并且拔尖兒的。所以三殿下喜歡她么。
“巧兒,干什么呢,走啊?!?p> 交好的姐妹扯了她一下,薛巧回神,跟著走了。
“這是給洛大小姐安排的院子,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同我講?!?p> 元蓁嘴角一彎,淺淺笑著,“夫人照顧的很周全?!?p> 客院的布置的確很有心,邊上是上了紅漆描畫的長廊,曲折著通往正屋,院子中央有個小池塘,池中幾尾錦鯉游弋,讓人看了很舒心。
元蓁搬了個搖椅坐在廊上,閉目養(yǎng)神。
晚間薛大人要辦個晚宴招待,時雨要來了熱水沐浴,丫鬟婆子提著水桶進(jìn)進(jìn)出出,元蓁躺在搖椅上,不知想著什么。
“小姐,該沐浴了?!?p> 元蓁應(yīng)了一聲,向著房間走去。
晚間,薛府待客的大廳之中,絲竹之聲一片,舞伎在中央旋轉(zhuǎn)著揮舞水袖,展現(xiàn)曼妙的身姿。根根水袖在半空飄舞,將中央的舞伎團(tuán)團(tuán)圍住,輕紗籠罩后的曼妙引人遐想。
大廳中是左右兩排座次,薛大人夫婦在主位,兩邊的次位各是百里靖與元蓁,百里葉坐在百里靖旁邊。又依次排了薛家的公子小姐。
歌伎的好嗓子卻沒能讓場中的人們屏息聆聽。
“洛姐姐?!?p> 坐在右邊的薛巧忽然出聲。
她垂著頭,似乎有些羞怯,“我可以這樣叫你吧?!?p> 元蓁坐在她的旁邊,聞言停下手中夾菜的動作,笑看著她,“我比你年長,自然可以?!?p> 薛巧似乎松了一口氣,雙手垂放在膝上,擰著衣袖,“聽聞洛姐姐此次是要回金陵,怎么洛姐姐不在金陵洛家長大嗎?”
元蓁嘴角一抹微笑,看呆了薛家的兩位少爺,她執(zhí)起長桌上盛著果酒的銀杯,淺酌一口,“是啊。”
薛巧的手松了一下,難道她在洛家并不是很受寵愛?
“在外長大一定見識過很多地方吧?姐姐一路上經(jīng)過的風(fēng)光如何?”
“嗯。沿途風(fēng)景很好?!?p> 薛巧眸光亮了一下,“真的?”隨即羞澀一笑,“其實(shí)巧兒也很想出去見識見識,只是身為閨閣中的女子,沒有這樣的機(jī)會。”
元蓁輕輕一笑,不置可否。
“洛姐姐怎么會和兩位殿下在一起呢?”
她似乎是不經(jīng)意間說出這句話。
元蓁斜睨她一眼,似笑非笑,“薛姑娘對此很感興趣?”
“啊,隨口一問罷了?!?p> 薛巧有些緊張。她不知為何,在這個只比她年長一歲的女子面前,被她似笑非笑的眼神一盯,竟會有一種無所遁形的感覺,她心里那些不能為人所知的隱約的愛慕,對面前這個女子的嫉妒,此刻顯得齷齪的試探。
何必!
薛巧的手握緊又松開,又握緊。
元蓁沒有再看那位薛家的姑娘,只是端坐著,似乎很專注地看歌舞伎的表演,偶爾夾菜。
月光微涼,院里海棠樹被風(fēng)吹的沙沙作響,小池子中映著粼粼的月亮,幾尾錦鯉輕輕游動,水面起伏。
元蓁立在客院中的抄手游廊上,披了件青色暗紋厚披風(fēng)。越是北上,空氣越是寒冷,此時只是微微的涼意,等到冬日里,風(fēng)刮在面皮子上便跟刀子似得。
有什么東西落地的聲音自院墻邊傳來,一個灰色的影子竄出來,一下子到了元蓁身邊。
“元蓁姐?!?p> 元蓁淡淡應(yīng)了一聲,望著映著弦月的水面看不出情緒。
“元蓁姐,你是什么時候知道的?”明夙有些小心的問道。
元蓁姐的情緒一向不易看出,除非是她自己愿意表現(xiàn)出來的,其余時間別想察覺出什么。此事事關(guān)重大,他只能問清楚。
“明夙,我也要問問你,你為何會知曉此事?”
“是……是我最近查的一件事?!?p> “朝廷官員近來被刺殺頻繁,十分反常,總部直接派查探此事。原本我是要和明戈會和后一齊行動,但在途中遇到那幾個刺客,他們身上有些相關(guān)的線索。于是我就一路跟著,卻不想他們的目標(biāo)是你?!?p> “嗯,這樣啊?!痹掝}一轉(zhuǎn),卻道,“這次去金陵,要呆多久?”
明夙看了她一眼,“不好說。至少是查明此事之后,我還要留在京城掌管銀來,與明戈分頭協(xié)助錦衣衛(wèi)?!?p> 元蓁笑眼看他,“嗯。越來越有你姐姐的風(fēng)范。不過,你能行嗎?”
明夙長眉一挑,月光映入淡金色的眼眸之中,嘴角勾起個狂肆的弧度,“元蓁姐,你未免太小看我。”
元蓁一愣,陡然想起明夙雖年少,卻也是在寒雪聽風(fēng)一路摸爬滾打上來的,曾在寒雪堂擔(dān)任管事,雖然銀來賭坊的確混亂,也比不上寒雪堂那一群刺兒頭。
他真是,越來越像明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