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jìn)得大門,走進(jìn)照壁一旁的抄手回廊,雕梁畫棟,紅漆綠瓦,廊下種著各樣花草,算好了時間,保證四時都有植物生長,園中生機不斷。
過了抄手回廊,又看見一片小湖,種著蓮花荷花,邊上紅黃綠的花樹寶樹,還有幾叢蘆葦隨風(fēng)輕輕搖蕩,假山后面隱隱可見紅瓦的亭尖,湖中引得活水,此時還有泠泠的水聲。
再走就進(jìn)了北府,北府的景致比之園中更甚,假山小亭池塘游魚長廊,正屋前面兩棵老松,廊前一片翠竹,走過正屋小池塘前面是十來株紅白梅樹,已到秋日還是綠意盎然,為了應(yīng)景也移過來些開的好的菊花,綠牡丹帥旗西湖柳月各色名品爭相斗艷,園中花木修剪得也很像樣。
這還是外院,內(nèi)院是姑娘們住的地方,這幾年元蓁不在,洛太傅也沒有續(xù)弦,北府沒有當(dāng)家夫人來管,早幾年是幾個管事婆子料理,元茗大了就接過去,把這北府打理的井井有條,甚至是整個洛家都管得過來。
元茗把北府布置得大氣,布局格式都符合洛家的底蘊氣質(zhì),也是元蓁比較喜歡的。
元茗領(lǐng)著她去了雅頌樓,這是給她布置的院子。
“這是二嬸給布置的,里頭的東西都是父親從庫里挑出來擺上的,父親把冊子給我了,待會兒我給大姐姐送來。里面東西都是齊全的,大姐姐若是想要自己來布置也行。這下面是書房,上面是臥房?!痹屑?xì)的給元蓁說著,“父親給大姐姐定做了一百二十套衣裙,大姐姐有空便試一試,若是腰身肩長身量不對再改。首飾胭脂香油精那些都是齊的,另外這院子還需要幾個婆子灑掃丫頭,三等五個,二等三個,一等兩個,待會把人帶來給大姐姐挑?!?p> “我再問一句,大姐姐要不要在這院子里開個小廚房,吃食料理起來方便些?!?p> 元霽在樓里轉(zhuǎn)著,聽見這句便叫,“要的要的,小廚房里可以自己做,我自己做過小包子給娘呢!”
元蓁一直微笑聽著,此時也還是笑,“元茗費心了,這些事體且一樣樣慢慢來。你們來看,這些年不見,我也給你們預(yù)備了禮呢。”
給元茗的是一套貓眼石的手釧項鏈全副頭釵和一副玻璃紗畫,上頭嵌著各色寶石;給元霽的是一套玉雕的小人,眼珠頭發(fā)衣裳用不同顏色的玉石填上,元霽拿著可喜歡了。
“還有給三嬸的,待會兒我差人給送去?!?p> 元霽抱著一個小人,笑嘻嘻的應(yīng)了。
“元茗,父親來信說是祖父身子不好,我想先去看一看祖父?!?p> 元茗一愣,隨即又淡淡的笑了,“嗯。父親下朝還有些時候,先去拜過祖父,父親等回來再拜。”
元霽聽這話本是一愣,猶豫了一瞬,卻還是跟著去了。
洛老太爺?shù)脑鹤邮菃为毐俪鰜淼?,他不住任何一府里,?dāng)年沈氏還在,他說愛清靜,沈氏便把北府的一條院墻截斷,連著外頭的院子竹林,給造了個院子出來。
去竹安院便得出了北府,直直穿過園子,走近一片修竹林,里頭便是老太爺?shù)闹癜苍骸?p> 元蓁踩著白鵝卵石鋪就的路進(jìn)去,外面沒有下人走動,竹林中非常靜謐。
“祖父這里可算是咱們府上最安靜的一處了。”元霽低聲道。在這里,她這嘰嘰喳喳的性子也下意識的安靜起來。
越往里面越安靜,漸漸地看見一排精致的屋子,外頭兩三個老仆守著,隔著近十米,元蓁能隱隱聞見一縷苦藥味兒。
走近了,一個面無表情的老仆便上來道:“老太爺剛用了藥,現(xiàn)下已經(jīng)歇了,幾位姑娘請先回吧,等老太爺醒了,奴才自會稟告?!?p> 元蓁看另兩人,元茗沒有反應(yīng),元霽習(xí)以為常的聳肩,便知道這段時間以來恐怕一直是這樣。
她正笑著打算說幾句話就走,那木頭似得老仆卻道:“大姑娘,老太爺知道您回家來了,給您一樣?xùn)|西?!闭f著拿過旁邊一人早已捧來的一個描金雕花檀木匣子,走上前來交給元蓁。
元蓁一挑眉,有點驚訝,卻還是雙手捧過那匣子。
那個老仆又站回去,一動不動就像個雕塑。
元蓁本想再問他幾句話,見他如此便作罷了。
“近來都是如此,祖父的身子時好時壞,有時讓我們隔著一道簾請個安,有時就是喝了藥便歇了,我們也見不著。”元霽嘴角掛笑,松了一口氣的樣子。
“不過看來祖父也很關(guān)心大姐姐,一早就準(zhǔn)備了給大姐姐的東西?!彼€是小孩子,一下子就又高興起來了。
她看著元蓁的眼神一閃一閃,元蓁不由失笑。
回了雅頌樓,元蓁就坐在二樓東閣窗邊的羅漢床上,元茗派了幾個丫頭婆子來幫忙整理行裝,時雨正在外頭指指點點。
她腿上放著洛老太爺給的盒子,拿起來掂一掂,卻沒有多重。元蓁心里有點疑惑。洛老太爺并不是個慈祥的祖父,在記憶里面,老太爺只是一直住在竹安院里面,四歲之前只能在家宴年節(jié)的時候見一面,沈氏死了之后便愈發(fā)深居簡出,直到元蓁在這里過了九歲時的那個年,也沒見他出來。
關(guān)于祖父,原主腦子里也沒有其他的記憶了,只是在六歲時的一次家宴,他難得從他的竹林子里頭出來一回,元蓁對祖父還有記憶,蹦跳著到他身邊,卻被路上的石子拌了一跤摔在地上。紅著臉爬起來,便看見老太爺一雙渾濁幽深的老眼盯著她。
老太爺身邊的人垂頭站著,無血無肉的雕塑一般。
少年的元蓁在鵝卵石路上,正是七月的夏熱時節(jié),夜里吹的風(fēng)都是暖的,可被那眼風(fēng)一看,卻只覺得遍體生涼。
老太爺?shù)难劾锸悄暧椎乃床欢年幓薨党?,她小小的年紀(jì)卻已經(jīng)懂得趨利避害,她惶惶然退后一步,聲音都在顫抖,輕輕的叫了一聲:“爺爺?”
老太爺卻突然緩緩笑起來,一雙老眼里只剩下安和,他走過來親自牽過她細(xì)細(xì)白白的手腕,領(lǐng)著往前走,“都是多大的姑娘了,走路竟還會摔跤,冒冒失失的?!?p> 只是故作寵溺的親昵罷了,可是那個姑娘沒聽出來。
元蓁打開匣子,里頭是一張一張的房契,地契,厚厚一沓子,倒出來堆得跟小山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