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皮火車幾乎是陸地上行走的古董,始終沒有被淘汰也稱得上是一個謎團(tuán)。
慕容曌和陽牧青提著左一包右一包被小蘋果硬塞的土特產(chǎn)灰頭土臉從火車站鉆出來,朝出站口柵欄處望去,果然看到兩個熟悉的身影。
——兩個不管打扮得多么低調(diào),但整體氣場就是可以很神奇與周圍人群區(qū)隔開來的身影。
李懸聽說慕容曌終于“高風(fēng)亮節(jié)”了一回,分文不取幫助了一個窮鄉(xiāng)僻壤的小女孩之后,覺得這事實在比太陽打西邊出來還要稀奇,于是異常積極地表示要幫二人接風(fēng),拉著許琪瑤屁顛屁顛在擁堵異常的高速上晃蕩了兩個小時過來看想象中的“西洋鏡”——他非常希望可以從“經(jīng)過心靈洗禮”的慕容曌身上看出一點久違的圣女光環(huán),供自己好好瞻仰一番。
然而事實往往讓人失望透頂,慕容曌看上去還是俗不可耐的凡夫俗子一個,身上每一個毛孔都飄散出銅臭味,一見面就催他欠著的幾筆尾款,并惡狠狠告誡他一個星期內(nèi)再不搞定的話,就找人去拆了他的“傾談”,態(tài)度簡直惡劣到讓人發(fā)指。
反觀陽牧青,本就是與世無爭、飄然出塵的類型,這次見面,李懸發(fā)現(xiàn)他更增添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神秘氣質(zhì)。
陽牧青見到他們二人,沒有多驚訝,神情是一貫的冷淡,只是眼神掃到身體不自覺僵硬的許琪瑤時,瞳仁閃過一絲厲色。
他等了許久的時機,或許已經(jīng)離不遠(yuǎn)了。
嘰嘰喳喳的李懸絲毫沒有發(fā)現(xiàn)陽牧青與自己愛人之間的暗潮洶涌,傻兮兮跑上去給慕容曌拎行李。
欠下的賬總歸是要還的,接風(fēng)的飯總歸還是要請的。
“是不是隨我挑地方?”
慕容曌愜意地拉著許琪瑤的嫩手,興沖沖地走在前邊,她手上原本提的行囊早已轉(zhuǎn)移到的李懸肩上。
李懸考慮了兩秒鐘,在面子和錢包的兩難抉擇下選擇了前者。
當(dāng)著許琪瑤的面,他總不好顯得自己太過吝嗇,只好假裝忘了早就在某美食軟件上預(yù)訂的團(tuán)購,硬著頭皮應(yīng)了聲“好”。他臉上此時的表情難以辨認(rèn),既像是哭,也像是笑。
“好,那就醉仙樓走起!”
聽到“醉仙樓”三個字,李懸腳下一個踉蹌,如果不是許琪瑤眼疾手快,一定得栽一個大跟頭。
這妮子還真是獅子大開口,居然敢挑醉仙樓!
醉仙樓是什么地方?那可是一個比他自家開的“傾談”更貴更坑的地方!
慕容曌注意到李懸的異常,用很遺憾的語氣確認(rèn)道:“怎么?吃不起?”
“吃——得——起。”
李懸此時很想將肩上的背囊摔到地上踩上幾腳。
鼎鼎大名的醉仙樓離火車站并不遠(yuǎn),半個小時就到了,點菜的時候,李懸的右眼皮一直在跳呀跳,慕容曌每報出一個菜名,他就感覺有人在自己大腿上割下一塊肉來。
真不能怪他小氣,要知道這里隨便一個菜都夠他和許琪瑤吃上一頓情侶小火鍋。
等上好菜,李懸和慕容曌同時化身優(yōu)雅的吃貨,悶聲不肯埋頭苦吃。
許琪瑤啞然一笑,開口打破了僵局。
“曌姐,你們一走這么多天,問靈所會不會業(yè)務(wù)堆積成山了?”
慕容曌一邊塞了一個據(jù)說是由十種鮮嫩鳥肉混雜而成的“鳳丸”放入嘴中,一邊含混答道:“我走之前拜托了幾位熟人處理雜事,亂不了?!?p> “怎么沒聽我們家李懸說起過?”
許琪瑤知道這兩人的關(guān)系實際比看上去要好許多,于是自然而然將李懸歸入慕容曌拜托的“熟人”之列。
“我也想過要拜托他的……可惜他膽子太……”
慕容曌未說完的話被李懸用筷子狠狠打斷,考慮到她夾住的是最后一塊魚翅,慕容曌知趣地掐住了話頭,并轉(zhuǎn)移了話題:“喲,李懸成你們家的了?啥時候的事?”
“上次我死里逃生之后。”
李懸好沒勁地放過了魚翅,挑起一塊金絲豆腐放入嘴中,滿足地點了點頭,入口即化,鮮甜如蜜。
“難怪你們兩個看起來都一副睡眠不足的模樣,師哥,你可不再年輕了,得悠著點兒?!?p> 慕容曌捉狎地看了兩人一眼,眼神意味深長。
陽牧青默默抿了一口酒,心里存了和許琪瑤不一樣的疑問,卻不曾問出口。
他知道慕容曌的人際圈非常之大,她嘴中提到的幾位“熟人”說不定就有玄師之流,可她卻沒有跟自己透露半分,這有些不尋常。
或者說,這幾個月的相處時間還太短,還不足以了解慕容曌的全貌。
“你嘗嘗這個,味道棒呆了!”
正在他愣神之際,空著的碗碟中被放入一塊香氣撲鼻的紅燒肉。
慕容曌清澈的眼睛看起來像是三月桃花,他甚至能清楚看到她瞳仁中自己的影像。
所以,只是自己小心眼了吧,他這樣想著,將那塊分外可愛的紅燒肉吃入嘴中。
李懸在苦兮兮結(jié)完帳之后,還充當(dāng)了一回免費司機,將二人送回問靈所。
前腳剛踏出問靈所的大門,李懸后腳就賞了自己一個大耳刮子。
“叫你好奇!好奇?zhèn)€屁!”
許琪瑤掩嘴偷笑,默默補刀:“我覺得醉仙樓的東西味道還真不賴,下次約會就去那里吧?!?p> “我的小姑奶奶……”
李懸趕緊小跑上去給他的小美人捶肩,希望可以通過自己的辛勤勞動讓她放棄如此可怕的念頭。
問靈所內(nèi),二人將東西收拾完畢,都沒有馬上休息,陽牧青拿起拖把水桶準(zhǔn)備好好來一個大掃除,慕容曌則趴在電腦面前,跟不知名人士聊得火熱。
“我不在這段時間,你住哪里?”
“在師哥家打地鋪?!?p> 慕容曌隨手叼了一根巧克力棒放嘴里,目不轉(zhuǎn)睛地飛快按著鍵盤。
這兩句沒有營養(yǎng)的對話過后,空氣突然陷入了略顯尷尬的沉默。
“哦?!?p> 陽牧青轉(zhuǎn)頭去忙著搞衛(wèi)生,沒有發(fā)現(xiàn)慕容曌剛才輸入的是全無章法的亂碼。
數(shù)個小時之后,整個問靈所已經(jīng)煥然一新,慕容曌端過陽牧青新泡的咖啡,一副饜足的神情。
“不忙的話,我想跟你聊一聊一個人?!?p> 陽牧青此時的神情不再云淡風(fēng)輕,而是少有的鄭重其事。
“誰?”
慕容曌心中一緊,極力微笑著控制自己的情緒,不讓語氣有一分一毫的顫抖。
她心里是有想問的事情,但下意識覺得還不到詢問的時機。
“李懸?!?p> 慕容曌悶聲不吭將瓷杯中的咖啡一口氣喝了一大半。
“嘖……好燙……李懸,好呀,你想知道什么?”
她拿著精巧的咖啡勺動作輕緩地攪著,勺子碰到瓷杯壁,不時發(fā)出清脆的“叮?!甭?。
原來不是關(guān)于那個人,那聊誰都可以,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