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潘安被凍醒了。
他睜開眼睛的時候，掃了一眼自身處境，不禁嚇了一大跳，差點以為自己成為了某樁新聞事件中的命運悲催的主人公。
或許你也聽過關(guān)于被割腎的都市傳說，在一間荒棄的空房間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個放滿了冰塊的大浴缸里，檢查身體時，發(fā)現(xiàn)腹部多了一道傷口，而一個腎臟已經(jīng)不翼而飛，冰塊是起到了鎮(zhèn)痛的作用，并防止流血過多而死亡。
這個都市傳說是真是假，無從追究，但總?cè)菀鬃屓讼萑腩愃频目只胖?，?dān)心自己成為一些不法之徒的獵物。
賽潘安此時便身處一個堆滿了冰塊的大木桶中，左胸的位置劃了一道可疑的狹長刀口，伴隨著遲鈍而頑固的疼痛。
“你醒了？”
一個噩夢般的聲音自他的頭頂響起，他抬頭，發(fā)現(xiàn)岳嬋正坐在一根用白綢做成的簡易秋千上，一蕩一蕩地玩著秋千索。
身輕如燕，飄然若仙。
“你究竟對我做了什么？”
“抱歉，失手了，雖然我割了不少心臟，還是第一次遇到心臟長在右邊的人?！?p> 賽潘安一聽這話，額間的冷汗立馬就冒出來了，他與旁人不同，臟器的位置是相反的，看來岳嬋確實起了殺心，而且已經(jīng)對自己動手了，只是僥幸沒有得手罷了。
岳嬋從白綢上跳了下來，轉(zhuǎn)瞬化影，來到賽潘安面前，一只玉臂垂在木桶邊緣，拿捏起一塊木桶里的冰塊，在他胸前的傷口劃過，冰涼的觸感下，帶來一陣鉆心的痛楚，讓賽潘安忍不住痛哼出聲。
“你……你大可再割一次，我若求饒半句，就不姓賽！”
“哼，你本來就不姓賽。骨頭倒是挺硬，但我有我做事的原則，一旦失手，就不會再繼續(xù)，所以，我打算留你一命?！?p> 岳嬋笑得柔情似水，但在賽潘安眼中，便成了世上最驚悚的笑意。
美人如蛇蝎，后脊不勝涼。
“你真要放我走？”
“千真萬確?！?p> 岳嬋給予了肯定的答復(fù)，她看向賽潘安的眼神中早已沒有了綿綿情意，而是深不見底的淡漠，仿佛眼前這人不是曾與她肌膚相親之人，不是她愛恨交加之人，不是她每生每世守候之人，而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路人，連一個眼神都不必給，擦肩而過即可。
“不過，在走之前，我給你看看我的藏品吧，好讓你知道今日之事，實屬僥幸?！?p> 岳嬋說完這句話之后，也不待賽潘安反應(yīng)，直接拉開了離木桶不遠(yuǎn)之處一堵白墻上的布簾，布簾之后是內(nèi)嵌式木架，木架上擺著的是一排排的玻璃器皿。
在那些玻璃器皿之中，用福爾馬林泡著一顆顆泛白的心臟，大小不一，看上去既詭異又恐怖。
“這……”
賽潘安驚恐地瞪大雙眼望著岳嬋，生理反應(yīng)有些想吐，如果不是身體被困在木桶之中，他恨不得離她三丈遠(yuǎn)，眼前這個女人究竟變態(tài)到何等程度，居然如此喪心病狂！
他自己現(xiàn)在還活蹦亂跳的心臟，差一丁點兒，就淪為藏品之一。
“這些都是口口聲聲說為我著迷的男人，說為了我愿意連命都不要，我便想要親手剖開看看，究竟是為什么，讓你們最后變心了？”
岳嬋看向那些心臟的眼神狂熱而瘋魔，仿佛這些才是她最為忠誠的愛人，她的唇角綻放出春花一般燦爛的笑容，讓人不寒而栗。
“把心臟剖下了之后，就永遠(yuǎn)不會再變心了?！?p> “你說，是這樣嗎？”
她雖然拋出了問題，卻并不需要賽潘安的回答，此時她只是想要有人一起分享眼前的盛況，有人理解她那千古寂寞的心情，有人此刻呆在她的身邊。
“瘋婆子！”
賽潘安咬牙切齒說說道，眼前這個女人，不但殘害了這么多男人，而且從心臟藏品的數(shù)量來看，她不知已經(jīng)在人世間活了多少個輪回，為了維持容顏，想必也謀害了不少像阿櫻那樣的美貌少女。
這雙纖纖玉手，不知已沾惹了多少無辜生命的鮮血！
“人在做，天在看，你如此為非作歹，一定會付出慘痛代價！”
“代價？哈哈，我付出的代價還不夠多嗎？你是不是也很疑惑，為何龍鳳涎明明能夠制住魔物，卻對我無效？我告訴你原因——因為我曾是仙！”
岳嬋笑容凄厲，語氣決絕地說道：“仙魔本就在一念之間，做神仙有什么好？萬年荒涼，千年寂寞，我尋不到我想要的答案。墮落人間數(shù)百年，我真切的哭過、笑過、愛過、恨過，這才是我想要的，我——不——悔！”
你所棄之如履的東西，剛好是其他人夢寐以求的。
玄師修煉的最終大成便是飛升成仙，賽潘安看著眼前的一幕，有些魔怔，事實告訴他，成仙之后，也不一定就清心寡欲、無欲無求，也有可能落得岳嬋這般下場。
那么飛升成仙，究竟還有沒有意義？
光明前程的最后，不一定是功成身退，也可能是懸崖萬丈，世間萬物，都逃不開兩面性的準(zhǔn)則。
“你究竟是何身份？”
賽潘安見著這個頂著阿櫻皮囊的女子，再一次感到毛骨悚然。
“圓如鏡，彎如刀，有時落在山腰上，有時悄悄掛樹梢；晚上見，云后藏，人人說我三十壽，二十八九便消亡?！?p> 岳嬋拋出一個并不算深奧的燈謎，賽潘安是個腦袋靈光之人，不一會兒就猜到了某物，倒吸一口涼氣，說道：“不可能，你怎么能從那里面出來？若你出來了，我們每夜所見的又是什么東西？”
“月是月，我是我，我們原本就不甚相關(guān)。人間才是我的歸宿。”
岳嬋說這句話之時面露桀驁之色，算是默認(rèn)了自己的身份，只是對那兩個字避而不談。
“你出門往右走，不要回頭，路上不會有人阻攔你，不過是否能逃出生天，就看你的本事了?！?p> 岳嬋說完入室更衣，梳妝打扮了一番，她慢慢撫摸著自己的臉頰，將皸裂脫皮之處修復(fù)如初。
“這副軀殼也撐不了多久了，我看中的那具靈體，也該在來的路上了。”
“往事越千年，物是人已非，我的好妹妹，你可還和當(dāng)年一樣單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