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年輕宗主這一番話算是連回旋的余地都沒有了,蕭索臉色鐵青,他已經(jīng)知道宋家和朱家之間的間隙不可彌補,卻想不到竟是到了如此不死不休的境地。
他不怕宋家,一直都不怕。作為八方將領,蕭索怕得只是自己頭上的那位。所以自從他入主東南起,就處處忍讓宋家,念的就是宋家和朱家的那份香火情,以及很多年前的一段舊情。
然而如今,一切都不需要了。
既然你把話說的這么絕,我蕭索也不可能沒有所表示。
他慢慢起身。
宋逸安瞳孔微縮。
老羅將手中鐵錘往上提了提。
……
屋里面形勢一觸即發(fā),屋外面同樣是劍拔弩張的局面。
王依山絲毫不在意面前數(shù)十名全副武裝的甲士,神情輕松。相反,倒是那蜂擁而至的前者看著甚是緊張,如臨大敵。
蕭武,范長明,蕭鼎三人站在數(shù)十甲士之后,表情各異。
蕭鼎自然是一副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興奮狀態(tài),自從上次老羅讓他吃了鱉,他就將仇全記在了宋逸安身上,總想著日后找回場子。前日好不容易蕭武好好教訓了一頓那位宋家年輕宗主,結(jié)果卻是其余人莫名夸了那年輕宗主一頓,這不禁讓這頭敲山虎心里郁悶不已。今天終于有了機會,怎么能讓他不興奮?
蕭鼎迫不及待問道:“怎么還不沖進去?”
蕭武只是看著遠處的王依山,沉默不語。
范長明真是對這頭敲山虎無語了,手扶住額頭,苦笑搖搖頭。
“咋了?”蕭鼎見蕭武,范長明二人那般模樣,摸不著頭腦,又問道,“咱們這么多人,還怕打不過他一個糟老頭子?”
范長明本來想說“打個屁”,后來話到嘴邊又改口了:“能打過個屁!”
蕭鼎頓時神色愕然,他印象中,眼前這位范軍師可是很少說臟話爆粗口的。同時他也有些茫然,范軍師都如此失態(tài)了,難道真打不過那白發(fā)白須老人?
最后還是下山虎蕭武拿定主意,沉聲道:“等義父?!?p> 三人一同向前看去。
宋逸安在蕭索起身的一剎那就繃緊了身子,做好了隨時逃命的準備。
他沒有想過去跟蕭索對一招,就憑剛才后者通過茶杯展露的那一手來看,如今蕭索的境界起碼也是一品小宗師,甚至跟蕭武比有過之無不及。
老羅不曾移動步子,依舊站在蕭索身后。
此時屋內(nèi)的三人在一條直線上。
蕭索冷冷看向宋家年輕宗主,問道:“非要賭這么大?”
對,宋逸安就是在賭。
他在賭蕭索不敢先下手。
宋逸安聳聳肩,無所謂道:“侄子的命賤,不過是個快要沒落的江湖門派宗主,不值錢。只是蕭叔叔您貴為東南總督,手中尚且掌有八萬禁軍,舍得跟我換命嗎?”
蕭索卻驀的一笑,“你來猜?”
話音剛落,老羅手中鐵錘就在電光火石之間砸向了前者后背。
與此同時,宋逸安雙掌猛的一拍床面,身子借力極速向房梁上沖去。
而蕭索,利索緊跟一拳,逆天向上捶向宋家年輕宗主的胸口。
三人的動作幾乎發(fā)生在一瞬間,而且是一樣的連貫,一樣的全力以赴。
“嘩啦”!
宋逸安直接撞斷房梁,沖破了屋頂。
他大口咳血,本來就沒痊愈的傷又是重了幾分。
屋外蕭武等人看見宋家年輕宗主破頂而出,正疑惑間,下一刻便看到蕭索也沖了出來。
再然后,先是一柄黑不溜秋的鐵錘出現(xiàn)在眾人視野,老羅緊隨其后現(xiàn)身屋頂。
蕭武眸光一冷,殺心頓起。
“殺!”
他一馬當先,嘴里殺字剛喊出口,自己便連踏幾名甲士的肩膀,借力也朝房頂而去。
王依山似乎對此無動于衷,還有空笑著問身旁少女道:“怎么樣小姑娘,你愿不愿意做老夫徒弟?。俊?p> 綠魚雖然早已被眼前的陣仗嚇得心肝亂顫,也難為小姑娘還堅持了這么久,沒哭出來。這時王依山突然又問了這么個問題,她硬是咬著牙,搖頭道:“我憑什么做你徒弟?”
“哈哈……”王依山不氣反笑,“那老夫就收你這個徒弟了,真是對老夫胃口!”
這時,蕭武已經(jīng)越過王依山頭頂,馬上就要到房頂了。
綠魚秀眉緊皺,惱火道:“老頭子你聽不懂人話還是咋的,本姑娘不作你的徒弟!”
“小姑娘別那么急下結(jié)論,先看過老夫這一招再說!”
只見王依山?jīng)_頭頂蕭武猛地一揮衣袖,后者本來騰空而起的身子便詭異真的騰空,定在了虛空之上。
不過這只是一瞬間的事情。
就在王依山揮袖的一瞬間,蕭武瞳孔驟縮,滿臉不可思議。他胸口沉悶,渾身重若千鈞,轟然落地。
“噗”!
蕭武如一顆巨石般墜地后大口噴血,他半跪在王依山面前,臉色雪白。
他心中不明白,自己已然是一品境界,怎么會和眼前這位老人實力相差如此之巨?
房頂上。
宋逸安落腳后,便不顧傷勢,強提一口真氣,牽引自身氣機,開始一步一步快速向后退去。
而蕭索,始終是一拳向前的姿勢,霸氣無邊。
這一拳從他一進屋就開始蓄養(yǎng)真意,如今從房內(nèi)打到了房上,拳意不減反增,威力也越來越大。
老羅鐵錘以同樣速度,如蛆附骨般跟著蕭索,距離始終如一。
三人如今形成了一種平衡,老羅不敢狠心將鐵錘砸下去,因為到那時,蕭索必先感知到他后背的氣機,也會全力捶向宋逸安胸口。對于蕭索,也是同樣的道理。
關鍵就看,宋家的年輕宗主能堅持到什么時候,那一口真氣是否比蕭索的這一鼓作氣來的要更加綿長。
三人你追我趕,從客房房頂退到耳房屋頂,又退到廂房屋頂,直到大廳屋頂還不曾停下。
然而此時房頂之下,早已點燃了導火索。
蕭武落地莫名受傷,蕭鼎忍受不了,撥開人群,手提大刀就朝王依山砍去。
結(jié)果可想而知,王依山還是一揮袖,堂堂七尺大漢蕭鼎竟轟然下跪,直接跟蕭武并排,趴在了地上。來了個狗啃泥。
而后王依山又是隨意一擺手,一旁角落里,那于姓老仆便口吐鮮血跌撞而出。
他又抬眼看向遠處的范長明。
后者苦笑連連,不等王依山出手,自己倒是先一步蹲在了地上。
王依山陪著笑臉看向身旁少女,那意思是問怎么樣,改變主意沒?
綠魚哪看得出來剛才王依山的兩揮袖是如何的玄奧奇妙,她更感知不出來四周那隱秘的暴烈氣機波動。
她只是有些奇怪,眼前這位風頭極盛的東南第一猛將怎么半跪在地上,還有就是向來以力氣大著稱的蕭鼎將軍怎么也趴在了地上?
所以她懵懵懂懂,沒有回應王依山。
可這在王依山眼里卻是不認同他的意思。
“好!”他沖綠魚舉起大拇指,稱贊道,“小娃娃眼光高,也對,老夫怎么會看上一個目光短淺之輩。姑娘,這一招你看怎樣?”
話罷,王依山看向面前數(shù)十鐵甲衛(wèi)士。
那數(shù)十甲士頓時神情惶恐,不約而同,腳步混亂向后退去。
開玩笑,蕭武蕭鼎兩大將軍都不是對手,此時不來個千八百人怎么能收拾的了這個老妖怪!
王依山嘿嘿一笑,右手微抬。
臺下數(shù)十甲士手中鋼刀不由被一股秘力牽引,差一點脫手而出。
就在他們握緊手中鋼刀,強壓下那道秘力后。王依山卻是翻轉(zhuǎn)手掌,又猛然往下一按。
只聽“撲通撲通”的聲音不絕于耳,那數(shù)十名甲士一個個被手中鋼刀突然這么一下反力弄得反應不及,狼狽栽倒在地。
而那數(shù)十甲士的佩刀全部莫名升空而起。
“夠不夠?”王依山抬手,笑問綠衫少女。
少女早被眼前景象驚呆了,興許是之前拒絕慣了的緣故,這次她還是茫然搖搖頭。
王依山只是一笑,道:“再來!”
話落,只見總督府內(nèi)所有房間內(nèi)的兵器都是漂浮而出,匯聚在了這個小院。最后,數(shù)百把兵器密密麻麻排列一起,遮蔽了整個小院的天空。
臺下本還在苦苦支撐的蕭武見到此情,喂然長嘆,由衷低下頭顱。
……
屋頂上,宋家年輕宗主已是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他其實也一直在蓄養(yǎng)劍意,只是覺得還不夠,抵擋不了蕭索這一拳。如今沒有了辦法,宋逸安一咬牙,并指成劍向前刺去。
蕭索在此時卻突然收手,他扭轉(zhuǎn)身子,表情古怪,輕松笑了笑。
老羅的鐵錘與宋逸安的劍意同時打在他身前身后。
按理說,老羅的鐵錘威力應該更大些。實際上是,老羅的鐵錘只是輕輕挨了蕭索的后背一下,宋逸安的手指是實打?qū)嵷灤┝耸捤鞯呐c右胸偏移一點的身體。
血灑長空,蕭索從房頂墜落。
蕭武扛著巨大壓力,嘴里不停冒著血泡奮力一躍,用自己的身體接住蕭索。
兩人的衣衫都是被各自血水浸透。
宋逸安落地,皺眉問道:“為什么?”
老羅這時說道:“他一直有殺氣,卻無殺心。”
王依山撤去壓在臺下一干人精神上的氣機,那數(shù)十甲士立馬退出小院。
蕭索被蕭武扶住,強支起身子,笑道:“你宋家與朱家的情分盡了,今日,我蕭索與你宋逸安與你宋家的情分也盡了?!?p> 宋逸安聞言心里觸動。
原來這蕭索真的是拿他當作侄子的。
宋逸安知道,蕭索所說的自己與宋家的情分是怎么回事。
他默然轉(zhuǎn)過身,淡淡說道:“如果你不是效忠朱家,如果我不是劍爐宗主,咱們有可能真是一對兒親密無間的叔侄?!?p> 話罷,宋家這位年輕宗主昂首走入屋內(nèi)。
小院上空,數(shù)百把兵器如下雨般盡數(shù)墜落。
只是沒有一把落在蕭索蕭武兩人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