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人鐵騎眨眼便至,圍繞著宋家年輕宗主方圓百米范圍,分成兩隊首尾相接,動作嫻熟,列隊布陣,最后形成了一堵鋼鐵墻壁。
“殺!”
千騎之眾,本身便是如鋼鐵洪流般,其眾志吼聲更是像一柄天劍。
令人聞之喪膽。
只見這股重騎軍所要殺的目標,也就是宋逸安緩緩抽出若水劍,將劍鞘丟至腳下。
宋家年輕宗主身后,老羅沒有下馬,而是面無表情目光緊盯重騎軍后方一處,不覺皺眉。
王依山笑容肆意,而綠魚到這時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她再怎么年輕不懂事,可死還是照樣怕的。
前者見自己青睞的少女臉色有點不好看,哈哈一笑,安慰她道:“綠丫頭放心,有為師在,就沒人傷的了你!”
虧的綠魚這時候心有旁鶩,要不然肯定會因為王依山那一句“為師”大發(fā)雷霆,狠呲他一頓。
王依山望向宋逸安,眉毛一挑,無形之中這個才束發(fā)的小娃娃好像變了不少,具體變了什么他也說不出來。就像第一次在劍山上見他時的感覺一樣,也是他努力取劍的那一刻。王依山不覺心想,這宋家年輕宗主別的不說,就這股永往無前的氣勢就很讓他受用。
一念及此,突然他想到了什么,腦子一機靈,眼神古怪得看向宋逸安。
莫不是,這宋小子早已知道他老爹安排的后手了?
王依山越看越覺得自己猜對了,之前心里對這位宋家年輕宗主稍微改良一點的印象也越來越少了。
正在這時,將宋家年輕宗主圍的水泄不通的重騎軍動作一致的提起手中長槍,看著竟像是要發(fā)動一次沖殺的節(jié)奏。
這樣人馬皆覆甲的重騎,往往是用在大型戰(zhàn)場上的利劍,雖然沖擊威勢十足,但因其行動笨重,一輪沖殺過后再調(diào)轉(zhuǎn)馬頭組成戰(zhàn)陣所耗時間太長,所以是一錘子買賣,一般只用來沖破敵軍防線或是用來破敵軍戰(zhàn)陣的。而像亂平崗這樣的小局域地形,用重騎很本是砸核桃用大錘,大才小用。
雖說重騎軍不適合小局域作戰(zhàn),但并不是說不能用之作戰(zhàn)。相反若是在地域狹小的地形,重騎軍一旦沖殺過來,敵人便是無可遁形的結局,肯定要受其沖,結果只能是非死即傷。而重騎軍這樣做的后果以及最大的弊端,也是有可能會受敵人趁自己沖殺過后陣腳未穩(wěn),全力反撲。
騎軍沖起來才叫軍,重騎軍更是如此。沒有啟動起來的騎軍,便像是被拔了牙齒的老虎,徒有其形罷了。
然而,眼前的局勢,這股重騎軍根本不需要考慮那種可能。
也是,區(qū)區(qū)三五個人,如何能成反撲之勢?
宋家年輕宗主橫劍在胸,肅聲張口大喊道:
“殺!”
一人的吼聲氣勢自然比不過千人的吼聲,宋逸安一人一劍開始大踏步向兗兗鐵騎沖去。
背影看著略顯寂寥悲壯。
而那重騎軍后排騎兵,嫻熟的抽出弓弩放好鋼箭,不用誰命令,就是一輪如雨點般的瘋狂掃射。
箭如雨下。
宋逸安身形一掠再掠,速度不減,他一邊左右躲避疾射箭矢,一邊手中若水劍被他舞出一朵又一朵劍花將箭矢攪碎。
不見老羅身子動彈半分,那射來的箭矢卻在射至前者頭頂半丈時自行改變軌跡,射向了別處。
他還是將目光望向原處。
王依山勃然大怒,但他并不是因為宋逸安,而是那漫天箭雨,不僅射向了宋家年輕宗主,還射向了他心愛弟子所待在的馬車。
這怎能不讓他發(fā)怒?
王依山一躍而起。
只是他這一躍,卻是直直蹦起了有七八丈高!
只見在綠魚和林空竹所待的那輛馬車上空,老人沿著如雨點般的箭矢射來的軌跡,逆沖而起,一路所攜帶的氣勢攪的箭羽粉碎。
不僅如此,王依山最后在空中轟然墜地,如流星一般砸向那一眾鐵騎游弩軍中。
一時間人仰馬翻,那一處鐵騎陣營混亂至極。
等塵埃落定,所有騎兵已是擴大了那一處陣地,又形成了一道小型包圍圈。而那包圍圈中心之處,有白發(fā)白須老人雙手按地,看著四周密密麻麻的騎軍,只是嘿嘿一聲冷笑。
數(shù)百鐵騎騎兵立馬如臨大敵,手中長槍直指王依山,卻沒有一個人敢上前沖鋒。
一輪箭雨很快過去,宋逸安毫發(fā)無傷,自己已是來到了距鐵騎不到十米的距離。
再看那千人鐵騎前排的騎兵,已是提起了手中長槍。一道“喝”聲傳出,只見一排大約三十騎兵沖宋家年輕宗主發(fā)起了沖鋒。
宋逸安調(diào)整呼吸,提起體內(nèi)一口真氣上來,連接起全身經(jīng)脈。
數(shù)十騎成錐子形向宋家年輕宗主碾壓而去。
三十騎中最先一騎最早來到宋逸安身前,他俯下身子,手中長槍一擰,直刺后者胸口。
宋逸安大踏步,毫無新意將若水劍直直遞了上去。
兩者都是在極力對撞沖擊,槍劍相觸,卻是那身騎大馬的騎兵虎口裂開,然后便感覺到一股暗勁順著手掌蔓延向自己手臂以致胸口。再然后,這名騎軍感到自己的身子變得輕盈起來,竟是倒飛了出去!
宋逸安嘴角一勾,以手按馬頭,身子騰空而起。
這時其余騎兵已是盡數(shù)趕了上來。
最前排三騎馬上之人提起長槍,向半空的宋逸安直直刺了過去。
后者先是右腳踢了一下離自己最近的一桿長槍槍頭,身子慢慢墜落,手中若水劍卻是翻轉(zhuǎn)順勢由下至上劃向前者腦袋。
那騎軍頓時嚇了一跳,趕緊收槍勒馬,改變方向避其鋒芒。
剩余兩騎自然是想都沒想,趁機一個上挑,一個下刺,包夾攻擊宋家年輕宗主。
宋逸安學著之前蕭武的那式,右手又是猛地一拍馬頭,身子借力再度騰飛。若水劍上撩,撥開了前者下刺長槍,右腳下蹬,踢開上挑長槍,而后他身子倏然下落。
三騎已是過去,還有二十多騎橫沖直撞而來。
宋逸安猛甩出若水劍,自己大踏步,在那二十騎長槍刺來之際,卻突然下跪俯身,從騎軍馬縫間一路滑行橫穿而過。
宋逸安追上若水劍,殺心頓起,一路凡是宋家年輕宗主所過之處,二十騎軍中有大半坐下馬兒突然馬腿折斷,跪倒下去,連累馬上騎兵也跌落在地。
宋逸安飛身而起,將跌落馬下之人每一人身上都是刺了一劍。
一路血花綻放。
第一輪沖鋒已過,原先的三十騎,最后只剩下了不到一半。
其實,這一切只是發(fā)生在一個呼吸間而已。
而這時,宋逸安才呼出自己之前提起的那口真氣。
所謂的一氣呵成,不過如此。
宋家年輕宗主面前的鐵騎有序涌動,最后騰出了一個通道,之前那名佩劍神秘男子緩緩從中走出。
宋逸安雙眼微瞇,他確認自己不認識眼前這人。但他已是有了猜想,而且不止一個。
老羅這時也緩緩下馬,默默走至宋逸安身后,直視前者。
宋家年輕宗主驀的笑了,歪著腦袋淡淡問道:“姜璽還是姜玉陽?”
神秘男子冷冷應道:“大楚姜玉陽!”
宋逸安聞言眉毛不覺一挑,這確實有些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其實他一直偏向于眼前男子是姜璽。
“姜擎蒼真殺了自己孫子?”宋逸安哪壺不開提哪壺,很是不通人情。
佩劍男子慢慢褪下身上長衫,提了提腰間長劍。他嘴上并無應話,臉上并無憤怒。
宋逸安輕輕嘆口氣,真誠說道:“其實劍爐,包括我都認為八年前那姜擎蒼使了一手偷梁換柱,畢竟姜璽才智過人,又是后楚皇室嫡親,怎么也不該他死才對?!?p> 他抬起頭直視神秘男子,質(zhì)疑問道:“八年前真的是你發(fā)動的叛亂?”
佩劍男子神情冷淡,莫名扭頭看向東南方向,像是哽咽道:“璽公子本不必死……”
宋逸安聽到這話,心中了然,已是隱隱猜出了個大概。
突然,一聲極其細微但卻刺耳的金屬摩擦聲響起,那是劍出鞘的聲音。
宋逸安頓時如芒在背,汗毛炸起。
一把鐵錘從宋家年輕宗主背后突兀伸出擋在他的面前,只聽“?!钡囊宦曧?,老羅手臂微顫,那鐵錘也是應聲猛振動了一下。
又是“蒼”的一聲,男子將那一寸劍鋒收回入鞘。
宋逸安心有余悸,還不忘笑道:“原來你修為已是這般高了,看來大明寺已是被蒙在了鼓里不自知。本宗主很想問一問,后楚是早就將你當作了繼承人嗎?”
剛剛已是動了殺心出了殺招的神秘男子神情一瞬間變得黯然,但他顯然不想應話,還是沉默不語。
宋逸安誓要把這塊傷疤揭到底,他問了一個八年前和自己老爹一樣的問題:“姜玉陽,殺親之仇也能放下?”
姜玉陽猛地抬頭,兩眼卻是充滿淚水。
“你懂什么!”
宋逸安一步上前,聲嘶俱厲道:“我懂何為殺親之仇!我懂什么是有仇必報!我不懂的是,復國就真的這么重要?重要到可以犧牲掉自己的至親都無所謂?!”
姜玉陽抹掉滿臉淚水,可眼眶中淚水還是流個不停,而后他開始講一個悲傷的故事:
“五十年前,當時身為大楚國君的姜擎蒼力主死戰(zhàn),護國大將軍不惜聲望,哭求圣上韜光養(yǎng)晦,投降大明。大將軍不惜以死相勸,最后甚至命人割掉了自己的頭顱來阻止楚王!”
“八年前,不明真相的大將軍后人發(fā)動叛亂,可惜亂平崗一戰(zhàn)楚軍大敗。后來姜擎蒼告訴了那個大將軍后人真相。而姜擎蒼為了報答大將軍,也是為了給大將軍保留血脈,竟親手割掉了自己那個唯一被楚國士子和百姓遺民認定是天命所歸之人的親孫的頭顱,來代替本是罪人的大將軍后人……”
宋逸安聽著聽著突然感覺到臉上涼涼的,伸手一摸,原來自己已不知不覺滿臉淚水。
姜玉陽突然中邪了一樣,失心瘋哈哈大笑。
他語出驚人:“我大楚即中原,怎會少豪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