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大殺神,幽若空揉了揉笑僵的臉,徑直往東宮趕。父皇母后是否受驚,他是不關心的。他們愛死不死!
倒是師祖,他絕不愿意看到出事。
趕回去一瞧,老道士躺在榻上,半死不活地閉著眼睛。墨泠不知從哪兒搞了根人參,一人半根,含在嘴里吊命呢。
幽若空一進去,白蓮老道顫巍巍伸出手來,拉著徒孫,轉眼就老淚縱橫。
他二百多歲了,早已跨越了老的界限,返回去成了一個孩子。今兒是受了大委屈,落了大面子了!不哭才怪!
幽若空冷著臉嚇唬道,“別哭了。把元氣哭沒了,可活不成了!”
師祖這才收了淚,用袖子擦了擦臉,含著人參說,“好徒孫,師祖沒用,委屈你了?!?p> 幽若空見他還能說話,放下心來。轉身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邊喝邊問,“老祖,那家伙究竟是個什么妖精?也太厲害了?!?p> 白蓮老道哼哼唧唧,搖頭道,“沒看出來啊。這回,你師祖真正吃了大虧!險些被她把蓮眼挖了。那妖怪是個懂行的!”
幽若空瞅著他,半晌,帶著一種莫名的滑稽感說,“她說她不吃人……我聽了這話,居然信了。”
白蓮老道虛弱地咳嗽幾聲,“很多妖精都不吃人的。但是,他們愛吸陽氣!尤其對純陽男子的精元,最是喜愛。所以,人家死皮賴臉要嫁給你!圖的是你的龍精吶,多貴重的東西!”
墨泠默默沖主子看一眼,見他如遭雷劈,頓時心中暗笑:“活該,這都不知道!還上趕著招惹妖精!”
幽若空黑著臉,沉浸在某種幻想之中,頭發(fā)都快豎起來了!
師祖憂心忡忡地說,“要是你師父沒被那邪魔害死,咱們清嚴派,何至于敗得這么慘!”說著,他忽然又悲從中來,泣聲道,“害得你大好一個娃娃,要跟一只妖怪和親!”
幽若空不以為然,“依我看,師父就算在,也不見得頂用。最多就是比您老多撐兩個回合罷了?!?p> “誰講的?你師父能請仙兵,這就不一樣了!來一大幫子仙兵,還怕一只女妖?!”白蓮扶著腰,渾身要散架了似的,緩緩往下躺,“不行。我得趕緊養(yǎng)好,給你找?guī)褪謥??!?p> 幽若空簡直怕了,擺手勸阻道,“算啦老祖。一次次去惹毛她做什么?再有下一次,我拿什么割讓?萬一哄不回轉,可沒法收場!再說......那烈國能找個邪魔當國師,我怎就不能娶個妖妃?說不準,還是一助力呢!”
墨泠瞬間福至心靈,眼里劃過一絲恍然:原來,主子是打這個主意!好一個野心家,連這歪招都想得出來!
白蓮老道虎著臉,表示嚴重的不贊同,“開什么玩笑?我清嚴派的徒孫,娶妖精為妻?那些世外大宗知道了,豈不笑掉大牙!你放心,老祖絕不會讓那妖怪得逞的!”
幽若空懶得再勸,只威脅道,“到時再輸成稀泥一灘,我立刻跟你劃清界限?!?p> “沒良心的臭小子!自己不能修法術,害得整個門派圍著保護你,還給我頂嘴?!卑咨徱谎圆缓?,就要打人。
幽若空提氣一飄,到了門口。
“人參雪蓮之類的,不要停。庫房不肯給,你知道該怎么做。”對墨泠如是吩咐一句,太子便逃之夭夭了。
?。?p> 選妃大典,本該比上三天的??墒?,天生異象,祥瑞頻頻,已轟動整個京城。人們競相傳說,林家小姐若當不上太子妃,恐怕會觸發(fā)天怒。
于是,太子順從天意,選了林家小姐為妃--此事于午時傳遍了京城。
回光返照式的歡慶,變得更加瘋狂:人們紛紛跑到皇宮附近,跪在道路的兩旁,以自發(fā)的虔誠姿勢,向某“天女”祈福。
花溪烈出宮時,受到了萬民寂靜而狂熱的膜拜。他們淚水漣漣,目光里充滿哀求。好像全都渴望著她的垂憫。
花溪烈獨自一人,漫步在金色大道的中央。好像一個仙國的女王,正在走向她的王座。
人們的敬仰,并不令她惶恐。她的面容一如既往的冷淡,昂首挺胸,步步生蓮。好像天生就該領受這份至高無上的榮光。
無論道旁回響著多么哀婉的禱告,都無法打動她的心。這種視萬物為芻狗的氣派,堪比一個高高在上的神靈……
一直走完整個金色大道,才看到林家的人。他們由于興奮和驕傲,個個眼睛充血,鼻孔賁張。全都表現(xiàn)出要升天的節(jié)奏!尤其是林豐年,亢奮癲狂,令人不敢直視。
花溪烈罵了一句,“蠢貨!”才把他們的瘋狂勉強熄滅。
扎滿鮮花的林家馬車,徐徐駛回林府的方向。凱旋之路上,縈回著一種淡淡的幽香。在人們的靈魂中,掀起一陣陣悲欣交集的戰(zhàn)栗。
隨著馬車漸行漸遠,人們開始嚎啕大哭,哭得那么真心,一個傳染一個。全都好像剛從娘胎里誕生的一樣。
幽若空出宮看到這一幕時,直感到心臟凝固,頭皮發(fā)麻。突然之間感覺,這里已經(jīng)不是他的國了--雖然從來就不曾是他的國,可也沒像現(xiàn)在這般,令他感到陌生!
這只妖精,簡直太無法無天了!幽若空啼笑皆非地想。
花溪烈到了家中,先命令林府眾人安分下來。然后,褪去花冠彩衣,在園子后面的天然泉池中,洗了一個天浴。
期間,給雪沙報了今日之喜,受到了好友天花亂墜的追捧和感激,花溪烈的心里,甭提多么舒坦啦!
她果然是一只所向披靡的妖!無論是武力,還是魅力,都登峰造極了。這樣的境界,不登仙班簡直說不過去。
花溪烈閉上眼睛,讓自己沉浸在沁涼的泉水中。秋天的夕陽,在水面上灑滿銀紅的光。四周安安靜靜的,只有繁盛的花木,在她的妖力之下,開得肆意絢爛。
多么好呀!有清泉,有陽光!她感到舒坦極了,任性地伸展開所有花絲,任其鋪滿了水面。汲取著陽光與水的精華。
過了一會,雨喬來到了池外。語氣與平常相比,顯得很不同。她貌似很難過地說,“小姐,剛剛出了一件事?!?p> “什么事?”
“……老爺死了?!?p> 花溪烈蹙眉,“哪個老爺?”
“老爺,是您的父親吶,小姐?!庇陠唐萑换氐馈Q蹨I蓄勢待發(fā)。
花溪烈怔了一會,“……那個在雅州當知府的‘父親’?”
雨喬對這種問題,完全不感到奇怪。哀聲說,“是啊,我的好小姐。您可怎么辦吶?快嫁人啦,又沒了父親!”
花溪烈撇嘴,父親為何物,她可從來不知道呢!滿不在乎說道,“凡人的生死輪回,皆有陰司掌管。他死就死了,有什么大驚小怪的?”
雨喬一聽這話,眼淚立刻干了。“那小姐的婚事怎么辦......剛被選上太子妃,又要守孝三年,豈非成不了親?”
花溪烈臉一沉,“你說什么?守孝?”
這時,林豐年也來了??尢旌暗氐?,在園子外求見妹妹。
花溪烈緩緩出水。身上自動披上了干燥的衣物。就像從沒褪去一樣。
她表情冷冷的,走到外面問,“人是怎么死的?現(xiàn)在可不是守孝的時候!”
“可不是嘛,我的好妹妹!為兄都急哭啦!”林豐年抹淚,急得直跺腳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