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離迷糊了一會兒,突然驚叫道:“糟了!我的藥!”
她驚坐起來,跑到藥罐旁邊,拿起一旁的蒲扇扇了扇火。等了一會兒,她打開蓋子,拿起藥包里的一撮藥草放下去。
葉尋走到她身后,問道:“這幅煎的是什么藥?”
“安神的,一會兒他估計會疼醒,先給他煎好藥,醒了就能喝,也不至于太遭罪?!?p> 葉尋看了還有一些沒放進(jìn)去的草藥,“一起放進(jìn)不就成了?為何要分開放?”
阿離轉(zhuǎn)過頭看他,“不成。有的藥多煎一會兒,藥效才出來,有的放久了,藥效就沒有了。只有根據(jù)每一種藥的特點(diǎn)分開煎,藥效才能更好?!?p> “煎個藥還這么費(fèi)事……”
阿離嘴里含糊不清的支吾幾聲。
葉尋看著她,突然問道:“現(xiàn)在什么時辰了?”
“啊……”阿離停下手中的蒲扇,想了想,答道:“戍時了。”
過了一會兒,阿離偏頭,斜著眼看他,“你這么晚來找我,就只為了喝一杯茶?”
葉尋發(fā)現(xiàn)這姑娘的想法與別人不太一樣。
自己半夜造訪,若是一般香閨里的女子為了避嫌都不會與自己見面,而阿離自己守著醫(yī)館,先不說她為何會有這個膽量,自己都登堂入室了,茶也喝過了,她現(xiàn)在才反應(yīng)過來,這一切不合理。就在剛剛,她還在自己面前睡著了,這得有多大的心!若是有登徒子不懷好意——
葉尋回過神來,有些尷尬的輕咳幾聲。
“也沒什么事情,”葉尋索性道:“我本是大理寺的官員,今天安義街上發(fā)生一起命案,聽說你也在,所以來找你問問情況。”
阿離臉上的笑意消散不見,她皺了皺眉,臉上的神情有些不解。
阿離今晚還要守夜,不能入眠。葉尋本來還怕嚇著她,可是阿離的反應(yīng)出乎葉尋的意料,她竟然很平靜,半點(diǎn)沒有懼怕慌張,只是輕飄飄的反問:“同我有什么干系?”
不過話說回來,上次在山上遇刺,在空寂無人的荒郊野外,她都能安然應(yīng)對,現(xiàn)在的反應(yīng)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葉尋覺得,她不僅想法與別人不同,行為也是個謎。
“你不怕?”
葉尋記得,自己上次也這么問過。而她的回答是——
“不怕?!?p> “有時候,在醫(yī)館里也會死上不少人。有些人,我前一刻還在給他包扎,可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就沒有氣息了,我摸下去,就會發(fā)現(xiàn)他們的皮膚還是熱的?!?p> 阿離低頭,“沒什么好怕的,在我跟前死掉的人不少,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了?!?p> 葉尋這才想起來,醫(yī)館本就是生死輪回最多的地方,進(jìn)來的人,有的生,有的死。阿離守著醫(yī)館,自然會經(jīng)常見到死人。就如同大理寺辦案經(jīng)常會見到尸體一樣,自己剛開始還有些害怕,現(xiàn)在不是也已經(jīng)習(xí)慣了么?都是一樣的道理。
良久相對無言,氣氛有些沉悶,葉尋正想說些什么,就聽見阿離咕噥,“相比較起來,你更可怕。”
葉尋一愣,哭笑不得,“為何?”
阿離瞪了他一眼,“你是官門的人,跟我不一樣。他們說當(dāng)官的都是魚肉百姓,欺壓良民,你找上我,我當(dāng)然怕。”
葉尋憋了半晌,最后才道:“我是個好官!”
葉尋自覺丟臉,覺得自己就像沒頭沒腦的小孩子爭辯。他余光瞟向阿離,卻見她有些走神,好像呆住了。葉尋輕咳一聲,正要開口說話,阿離突然捧腹大笑,她笑了一會兒,突然用手掩住嘴巴,還很慌張的往旁邊望了望。
她靠近葉尋,壓低聲音,說道:“對,你是個好官?!甭曇魩е鴫翰蛔〉男σ?。
葉尋看了看她,見她臉上還帶著笑容,跟平日輕輕淺淺的笑意不同,她這一次似乎是真的開懷而大笑。
阿離突然道:“你問吧,我知道什么都會告訴你的?!?p> 思及來意,葉尋索性問道:“你今天去安義街做什么?”
阿離眨了眨眼睛,神色有些不解,“送藥啊。”
“你平日里常去安義街?”
“我隔一段時間就給牛大伯送藥,他腿腳不好,又是鰥夫沒有子女,先生便讓我去送藥了?!?p> “你去送藥有多久了?”
阿離想了想,回道:“應(yīng)該有兩年多了。”
這案子每個參與的人,共同的特點(diǎn)都是經(jīng)常出沒在安義街上,阿離也不例外,她跟那個送黑豆的農(nóng)婦一樣,都是每隔一段時間就去安義街的。
葉尋繼續(xù)問道:“你今天施舍錢銀給一個小乞丐了?”
阿離搖頭,“是小小。小孩子都是見不得別人苦的,她比較有善心,每次見到一些年紀(jì)小的乞丐都會給他們錢銀?!卑㈦x苦著臉,“我的荷包都被她散光了?!?p> 小小,應(yīng)該就是上次見到的女童。
“隨后呢?”
阿離看著他,說道:“隨后我們就離開安義街了。”
葉尋沉思了一會兒,突然聽見阿離驚呼一聲,“莫不是……小乞丐出什么事了?”
葉尋搖頭,“不是,他的銀子被搶了?!?p> 阿離看著,有些激動起來,“誰這么可恨,連乞丐的銀子都搶!”
“有人給他銀子,別的乞丐自然要眼紅,他年小力薄,銀子定然保不住的?!?p> 阿離喃喃道:“那我們還是好心辦壞事了……”
葉尋安撫道:“不關(guān)你的事情,不過是被有心人算計了。”
阿離皺眉,“有心人?”
葉尋不答,轉(zhuǎn)而問道:“你在安義街的時候,有沒有遇見什么奇怪的人或事?”
“奇怪的人和事……”阿離沉思,“在胡同里的時候,那個小乞丐被人打了一頓,小小看見了,才心軟要施舍的?!?p> “什么樣的人?”
“一個壯漢,但是沒看見臉,不知道他長的什么模樣?!?p> 由之前的情況來看,兇手很善于利用一些小細(xì)節(jié)來制造沖突,他蟄伏許久,肯定也觀察阿離有不短的時間了。揣摩他人的心思,并且誘導(dǎo)他們做出反應(yīng),對兇手而言并非難事。從編竹簍的大漢,到賣糖葫蘆的中年男子,還有送黑豆的農(nóng)婦,包括阿離還有小乞丐,他們每個人會做出的行為,兇手都摸清楚了,并且利用他們進(jìn)行這場謀殺。
至于那個打人的壯漢,不管這是兇手設(shè)計的還是巧合,只要問過小乞丐便成。
葉尋掏出一個玉佩,一面雕刻著精美的紋樣,一面刻著一個“葉”字。
他把玉佩放進(jìn)阿離的掌心,“你若有事,拿著玉佩來葉國公府找我。”葉尋怕兇手盯上阿離了。
阿離看著手心晶瑩剔透的玉佩,問道:“國公府?”
葉尋點(diǎn)了點(diǎn)頭,而后轉(zhuǎn)過身,“時辰太晚,我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