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生每天想著上學(xué)，這樣就可以有自己新書了，他也可以背著自己的書包跟著姐姐的后面去上學(xué)了。
想著想著又過了一年。到暑假結(jié)束的時候，潤紅上四年級，強生就拉著媽媽去上一年級。
報名的時候老師問，小孩的大名叫什么。潤紅媽這才想起來，忘了給強生想一個大名了。事實上，“強生”這個名字就不賴，當(dāng)時還有一段“典故”呢。不改了，就叫“牛強生”。
國秀在后面搬著小板凳也過來了，國秀媽想了想：“你們不改，俺小孩也不改了，叫‘劉國秀’?！?p> 兩家交了報名費，都拿著小板凳到教室里選位子。然后就把小板凳放在自己選得位子上，算是占個位子，留個記號。
本來兩個人坐在第三排中間，趴在一張桌子上。到第二天再去的時候，國秀的凳子不知道被誰拿到最后一排角落里了。國秀也不知道怎么辦，就站在凳子旁邊哭。強生也不知道怎么辦，就搬起自己的凳子也放在角落里。這下國秀不哭了，強生嘆了一口氣，兩個人又同桌了。
這一天，老師沒有上課，因為陸陸續(xù)續(xù)地還有人過來報名。對于報過名的同學(xué)，老師點名發(fā)書。
點名的時候，有一個男孩被母親拉著過來。老師說：“報名去辦公室里?！?p> 母親拉了拉孩子：“俺昨上午來報的名?！?p> “哦，報過名了，那進(jìn)來吧，怎么還要大人跟著，都五六歲了，以后要自己上學(xué)，知道不？”老師以為自己可以利用親和力與同學(xué)打成一片。沒想到那孩子看見自己就“哇哇”大哭。
母親無奈地看著老師：“這么大的人了，就是不來上學(xué)，咋搞？我還管不住他了。”
老師也沒轍了：“你把孩子拉進(jìn)來，你就可以走了?！?p> 母親就把孩子拉進(jìn)來，看見第三排正好有個好位子，那之前是強生的位子。就對兒子說：“來，來，來，你看這正好有個好位子，以后咱就坐這了。”說著把小板凳放下，又對旁邊的孩子說：“恁倆在一起上學(xué)，要互相幫助，別打架啊！”旁邊的孩子點點頭。
母親剛轉(zhuǎn)身，男孩就站起來跟著，母親就站在，說自己哪兒不去。男孩剛坐下，母親就一個箭步跑出去，把門從外邊扣上。
聲音從門縫里進(jìn)來：“老師，孩子不聽話，你該打就打，俺絕不說一句話！”然后就沒有聲音了。
那個時候的窗子很小，而且中間都被鋼筋柱攔著。老師好一會才反應(yīng)過來：“喂，別走啊，我們還都在屋里呆著呢！喂……”
母親已經(jīng)跑遠(yuǎn)了，屋里的孩子都大笑起來，男孩也哭起來，老師叫起來，鬧哄哄的。
過了一會，同學(xué)們不笑了，男孩也絕望地坐在位子上，估計老師比男孩更絕望。他想等其他班下課的時候，讓外邊的人把門打開。他轉(zhuǎn)身從屋里把門扣上，也算是給自己一點安慰吧。
然后開始發(fā)新書，接著就是講以后上課的規(guī)則，比如上課不能上廁所，有事請舉手等等等等。
最后選班長和組長，老師把手一揮，最中間一列的孩子都是組長。第一排中間，組長旁邊的那位是班長。以后本子要交給組長，組長交給班長，班長把本子交給我。
“這些班長和組長都是臨時決定的，你們誰表現(xiàn)好，這位子就讓給誰！”老師看看全班同學(xué)失望的表情，繼續(xù)說道，“另外，剩下的同學(xué)不要氣餒，你們都是‘組員’！”
強生聽到這個名稱的時候很高興，原來自己也有一個職位“組員”。多響亮啊！他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爸爸媽媽。
強生到家的時候，姐姐還沒有放學(xué)，媽媽也下地干活去了。強生跑到地里，看見媽媽正在掰棉花。他高興地跑過去：“媽，媽，今天選班長組長了！”
潤紅媽從棉花地里探出頭，她看見是強生，屢屢發(fā)鬢，笑著問：“那你是班長，還是組長？”
“都不是?！睆娚蜒煌?，“我是組員！”
“組員？”潤紅媽先是一愣，接著大笑了起來。強生變得嚴(yán)肅起來，“真的，老師親口說的。當(dāng)時老師就這樣，”強生站得筆直，伴著一句“除了班長和組長，剩下的都是組員”，右手一揮，有模有樣的。
潤紅媽笑得不行了：“行，媽相信你，好好干，回來弄個班長當(dāng)當(dāng)?！?p> “恩”強生點點頭，“老師今天發(fā)新書了，回去我要疊書皮。”
“行，不干了，回去給你疊書皮?！睗櫦t媽站起來，拍拍手上的灰塵。拉著強生笑著往回走。
強身覺得上學(xué)很開心，每天都可以和大家在一起玩，至于學(xué)習(xí)，剛開始都是他學(xué)過的東西，也沒有得很么難的。
學(xué)校給一年級安排了兩個女老師。一個教數(shù)學(xué)，一個教語文。教數(shù)學(xué)的女老師很“厲害”，同學(xué)們都怕她，上她的課特安靜。她總是一個人在黑板上“小花”，而且很不好看。她總是問：“小朋友們，這一朵小花加上旁邊的兩朵小花，總共是幾朵小花？”
強生的記憶中，仿佛她的數(shù)學(xué)里面，除了小花，再沒有其他的東西。
相對而言，語文老師就對大家特別好。語文老師也就二十四五歲的樣子。平時除了教大家“aoe”，就是講小朋友們應(yīng)該怎么怎么樣。
當(dāng)時也不知道是因為她的話像自己的媽媽，還是因為大家都喜歡她，甚至不知道誰第一個叫出來的，大家都跟著喊她“媽媽”。
她的課前一小半是自己在講，然后讓大家比著黑板寫。
大家就開始有事情做了：上廁所，一句“憋不住了”就跑出去了；
拿著鉛筆給她，“媽，削鉛筆”。她邊削鉛筆邊告訴你，以后自己的鉛筆自己要學(xué)會削，然后下次找她的時候，她就繼續(xù)重復(fù)上面的話。她削的鉛筆很好看，樣子也很好看。天冷了，就站在門口，陽光射進(jìn)來，正好照在她的身上，她的頭發(fā)是微微的自然卷。削的鉛筆像她的手指一樣：長，而且很好看。
當(dāng)然強生的一年級也不是很快樂的，因為自己和家里都出事了。
強生剛上學(xué)沒幾天，就認(rèn)識了隔壁村的一個小男子。兩個人玩的很好，小男孩還邀請強生去他家里玩。
強生覺得他家的院子很大，房子也大。院子里有一棵自己抱不過來的梧桐樹，樹上拴著到自己肩膀的大狼狗。總之一句話，他們家什么都大。
小男孩告訴強生，家里的狗可好了，從來沒有咬過自己。強生說自己家也有一條狗，不過是它自己跟來的，也沒有咬過自己。
小男孩說：“你摸摸它，他很聽話的?！?p> 強生搖搖頭，小男孩就走到狗跟前，摸摸它，然后兩只小手就攥著大狗的嘴：“你摸摸看，我把它的嘴攥住了，它不會咬你了。”
強生很害怕，但是強生還是準(zhǔn)備上前摸摸小狗。他望望小男孩，小男孩沖他點點頭。強生就走上前，把小手放到狗的頭上摸了摸。
大狗一下子甩開了小男孩，強生還沒有回過神就被大狗咬住肩膀。強生下意思往后退，肩膀已經(jīng)露出一個深深地口子，鮮血從里面不停地往外流。
小男孩也反應(yīng)過來，雙手不停地打著大狗，大狗變得很溫順，在地上“嗷嗷”直叫。
強生歇斯底里地哭起來，然后捂住肩膀就朝家里跑。
潤紅媽知道情況后，就把強生的衣服撕開，用嘴去吸里面的血液。盡管過了好久了，潤紅媽還是希望能起到作用。
然后潤紅媽把強生拉著，先到那位小朋友的家里找他的父母理論。但是他的父母不在家，小男孩也害怕地跑去爺爺奶奶家。
潤紅媽在門口等了一會，沒有任何人回來，就朝著里面罵了起來。也不知道罵夠了沒有，潤紅媽就拉著強生到小診所里打疫苗。
從這件事情上，潤紅媽就告訴強生：沒有大人的允許，不許去同學(xué)的家里！
但是不去同學(xué)家里，就可以避免自己不被狗咬了嗎？
現(xiàn)在強生下課的時候就一個人玩，他怕自己又和某個小朋友成為好朋友，又要應(yīng)邀去他家玩了。
國秀現(xiàn)在也不跟自己玩了，她一下課就跑去和別人跳皮筋，強生自己就到處溜達(dá)。
李三家的生意是越做越大，他又在門口放了幾張球桌，下課的時候就能看見大人們在一起搗球。
李三覺得這桌子可不便宜，就在桌子底下栓條狗看著，防止晚上有人打這桌子的注意。
下課之后，強生又是一個人，他走到球桌旁邊看大人們玩?？戳艘粫腿朊粤?，一屁股拍在沒有被人用到的球桌上。
正看著呢，上課鈴響了。強生忙從桌子上跳下來，準(zhǔn)備往教室跑。他剛跳下來，屁股就被狗給咬了。
強生捂著屁股哭起來，大人們要看看他的屁股，他也不給看，非要跑回去上課。
語文老師問強生為什么哭，強生就哭著說屁股被狗咬了。老師要看，強生不讓。
過來幾個男老師，把強生的手扒下來：“沒事，褲子都沒有破，屁股蛋子上有點血絲，不過不嚴(yán)重?！睅讉€男老師笑著走了。
語文老師不放心，跑到小診所里拿了幾根藥棉棒。要給強生涂上，強生捂著屁股哭著不干。
語文老師想了想：“你要是怕羞不要我給你涂也行，讓你同桌給你涂，你們不是玩的最好嗎？”
強生看了看他的同桌國秀，同桌國秀也看看他，這回強生哭得更厲害了。
語文老師沒有辦法，就走了出去。過了一會，那幾個男老師就走進(jìn)來把強生抬走了。
強生被抬進(jìn)了辦公室，兩個老師把他按在桌子上。強生怎么反抗都沒有能力掙脫，一個老師把強生的褲子脫掉，然后用藥棉在強生屁股上有血絲的地方涂了涂。然后把褲子往上一提，朝強生的屁股上拍了一下，意思是：齊了，可以回去了。
強生站在地上不走了，自顧自的哭起來。語文老師進(jìn)來拉他也不走，好像自己被大家強行欺負(fù)了一樣。他越哭，幾個男老師就笑得更厲害。
強生哭了一會，看見辦公室的門開了。潤紅媽從外面探出頭，看了一遍：“牛強生在嗎？”
強生哭著喊了聲：“媽……”
潤紅媽看著自己的兒子哭得像個淚人，就問怎么了。老師們笑著把事情敘述了一遍。潤紅媽嘆了一口氣，給強生請了一天假，說了一聲“那麻煩老師了”，就往診所走。
小診所的大夫很是驚訝：“你兒子是不是嫌我的藥貴了，覺得被狗咬一次打這藥太委屈了，就多被狗咬幾次?！?p> 潤紅媽沒有心思開玩笑：“你趕緊打針吧。”
“那也不能長打，你這才來幾天啊，再過兩天來打第二針吧?！睗櫦t媽聽大夫這么一說，又拉著強生回去了。
李三中午就到潤紅家：“你看這怎么搞？都怪我，孩子沒事就好。這點錢你給孩子看病，順便買點吃的。”說著就從懷里掏出一百塊錢，放在桌子上。
潤紅媽覺得都是一個村里，再說，以后買東西還要去他李三家，就推辭了幾次。李三最后把錢拍在桌子上：“我什么都沒有拿，就拿這么多錢。你是嫌錢少，還是沒有原諒我李三？”
潤紅媽嘆了一口氣，接過這一百塊錢。李三沒有留下吃飯，轉(zhuǎn)身走了。
第二天，強生的姥姥和大姨，三姨，小舅才一起過來的。個個都要找李三家人算賬，怎么能扔下一百塊錢就不管這事了呢？
潤紅媽說算了，也沒有什么大事，疫苗按時打就行了。
大姨夫就問強生：“強生，你說你家的這四方桌子，我切掉一個角，還有幾個角？”
強生把小手放到桌子上，遮住一個角說：“五個?！?p> 三姨夫笑了：“可以啊，我問你一個剛才在路上看到的問題，是個腦筋急轉(zhuǎn)彎：兩個摩托車，一個新的，一個舊的。剛開始新的摩托車在舊的摩托車前面五米的地方，問過了五分鐘，它們的之間離得有多遠(yuǎn)？”
這回強生想都沒有想：“五米?！?p> “那你怎么算的？”小舅很驚訝，忙問強生。
“不是說腦筋急轉(zhuǎn)彎嗎？一般肯定是新摩托車離舊摩托越來越遠(yuǎn)，既然說腦際急轉(zhuǎn)彎，肯定不會超過五米?！睆娚湴恋卣f。
“那為什么不會是少于五米呢？”姥姥也開始發(fā)問。
“因為三姨夫問他們離多遠(yuǎn)，題目里就‘五米’一個數(shù)，那肯定就是它了。”姥姥聽完后很高興，往強生嘴里塞一個冰糖，冰糖可甜了。
三姨夫告訴強生剛才在路上看見一個新摩托車用繩子拉一輛舊摩托車。
大家都在夸強生聰明，強生把嘴一咧，含著冰糖的口水就出來了。
下午去上學(xué)的時候，姥姥給強生抓了一大把冰糖放在強生的口袋里。強生就上數(shù)學(xué)課的時候和國秀坐在后面吃冰糖。
國秀吃著還夸著冰糖好吃，什么時候自己也被狗咬了，她也要姥姥帶冰糖看自己。
數(shù)學(xué)老師看強生上課說話，就讓他站在后面，把兩只手舉起來（那時候懲罰孩子不聽話的措施）。強生本來就坐在最后一排，無所謂站在最后面了。這和以前的本質(zhì)差別，也就是站著和坐著的差別。
這沒有讓強生覺得一點羞愧的感覺，反而覺得很好玩。老師轉(zhuǎn)過身，在黑板上畫小花的時候，強生就把手放下來，從兜里掏一顆冰糖放在嘴里。有時候也掏一顆放在桌子上，國秀就拿著吃。老師又轉(zhuǎn)過身來，強生就繼續(xù)把手舉得老高。
晚上潤紅睡不著，因為她看到今天大姨過來的時候，帶的有盒芝麻糖?，F(xiàn)在放在爸爸那屋的柜子上。潤紅就趁弟弟睡著了，跑到爸爸媽媽那屋。媽媽問她為什么不睡覺，她就說她睡不著。
爸爸問她為什么睡不著，她也不說，反倒問爸爸：“爸，你說那芝麻糖好吃嗎？”
爸爸媽媽望著柜子上的芝麻糖，笑了。爸爸下床給潤紅拿了一個：“回去睡吧。”
潤紅高興地跑了，過了一會她又跑回來：“爸，那芝麻糖真好吃。你再給我一個啦？我求求你了！”
潤紅媽笑：“沒有出息！就因為一個糖就求人家嗎？”
潤紅嚴(yán)肅起來：“我對老天爺發(fā)誓，這是最后一個！”
潤紅媽沒有辦法，又給潤紅拿了一個，并告訴潤紅，這是給弟弟買的，弟弟病了，要吃好吃的。潤紅沒有聽進(jìn)去，“哦”的一聲跑了。
潤紅媽想把狗賣了。都說“狗來富”，最近這是怎么了。玉林勸她不要想太多，可能是巧合。話還沒有說完，潤紅又跑過來了……
潤紅媽過年的時候是決心要把狗賣掉：因為玉林破產(chǎ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