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人來到著名的“拐角”酒吧,譚妮要了一瓶紅酒。與平時不同的是,此時這一大一小兩個女人喝得很猛。平時都是很優(yōu)雅地一小口一小口抿,此時卻一干就是半杯。微微有些醉意的周末說:譚姐,給我說說你的事吧。
譚妮搖搖頭說:其實也沒什么好說的,就是一場突其來的車禍。當(dāng)時要不是我命大,一個快速翻身,那就死定了。還好,我打小就練過幾天武術(shù),身子靈活。雖躲過一劫,但頭部卻受到重創(chuàng),在醫(yī)院醒來時,早就不見司機的影子。而我也一點都記不起當(dāng)時的情景,更好笑的是,竟然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了。我慌了,不知為何會這樣,醫(yī)生說,也許是大腦受傷了,是臨時性失憶,說過一陣子就會恢復(fù)。醫(yī)生都這樣說,我還能怎樣。一周后出院之后,站在馬路中央的我,才意識到一個十分重大的問題,我成了無家可回的人。那一年,我剛二十二歲。唉,這事我可是只對你一個人說過,當(dāng)年要是死了,也就沒有今天的我坐在這里跟你一起喝酒了。
難道從前的事一點點都記不起來了。周末問。
譚妮又是搖頭,一臉苦笑。一點都不記得了,但偶爾也在夢中有過,似乎我不僅結(jié)過婚,而且還有一個孩子。不過,這都是夢,不能當(dāng)真的。
那你后來為什么一個人過呢,就沒有讓你心儀的男性么。
有倒是有過,這么多年下來,也談過幾個,短時間交往之后,都覺得不合適,就分開了。這幾年生意越來越不好做,壓力大,也就是漸漸灰了心,把心思都放到生意上去了。
譚姐,有句話不知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
你說吧,沒事。
譚姐你沒有想過用登廣告的方式來尋找你的家人呢。我是這要樣想的,既然你一直沒能恢復(fù)記憶,即使你的家人站在你對面你也認不出來。但你的家人確能認出你來的,你為什么不給他們創(chuàng)造一個親人相見的機會呢。你想過沒有,他們同樣也是萬分地想念你啊。一個大活人,出去一趟就失蹤了,這事放在誰也痛苦不堪。
這事么,倒也曾經(jīng)想過。譚妮的臉上露出一些難色,接著說道:但又有些顧慮,我在想這樣一個場面,有果有一天找到了家人,別人都認識我,但所有的人對我來說都是陌生的,這樣的生活對我來說又意味著什么,說實話,我還沒有想好。
周末說:我認為你是想得太多了。其實我也有和你相似的經(jīng)歷,這事本來不想說,但既然說到這個話題了,我也不妨說一說。
你也失憶過。譚妮詫異地看了周末一眼。
不是我失憶,是失蹤。那還是我很小的時候,還不大記事。有一次我爸和我媽吵架,我媽一氣之下就跑了。從那以后,一直是我爸一人把我撫養(yǎng)大。雖然他們是因為吵架而分開,但我能感覺到,我爸從來就沒有恨過我媽。并且這么多年來,也一直在想方設(shè)法尋找她的下落。去報上登尋人啟事的事也做過,還在當(dāng)?shù)仉娨暸_播過。所以我爸一直沒有再娶,一直到我出來工作。后來我也勸過他,給我找一個后媽。要不他一人太孤單了,可他嘴上說行行,事實上一直沒有行動??磥?,他這一輩子是不會再找了。
周末,你的嘴也夠緊的。譚妮說。我們認識也好幾年了吧,可你從來沒有說過。
是啊,對我來說,這本來就是相當(dāng)痛苦的事,不想說。對別人來說,也許算是一個污點,說污點也許不準確,但公司一般是不喜歡有這樣特殊家庭背景的人入職的。他們會認為,不完整的家庭總會產(chǎn)生不完整的情感吧。所以,除了你,再也沒有人知道我家的情況。就連男朋友都不知道的。
唉,沒想到你也有此般痛苦。譚妮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再想倒酒時看到瓶子空了,便喊服務(wù)員再拿一瓶來。周末想阻止,但她不讓,說今天一定要一醉方休,然后找個代駕把車開回去。周末心想,喝就喝吧,也許酒能使人暫時忘掉煩惱,一時間又想到接下來要面對的人和事,心里那種滋味啊真是不知怎么形容。
譚姐,你說奇怪不奇怪,雖然我對媽一點點記憶都沒有,但卻時常在夢里構(gòu)思她的樣子。本來她應(yīng)該是一個好母親的,可她又為何忍心扔下我們不管。對這個問題我經(jīng)常會想得很深,我想她一定是有她的理由或無奈,要不就是再嫁人了,不然的話為何這么久都不回家呢。我還想過,要是她又有了孩子,她一定會像所有的母親一樣愛她的孩子,可是她會想到我么,她愛我么。要是她想到,我現(xiàn)在也成了大人了,她會不會更想我呢。她會流淚么,或者偷偷地溜回老家去,躲在暗處看著我們。我甚至想過,她或許就在我附近,默默地看著我。因為她實在不能忍受與親人長期分離的痛苦,她要……
不要說了。譚妮打斷她的話。不要再說了。她的表情非常痛苦,面部肌肉扭曲著。
周末詫異地盯著她的前老板,不知道她為會這么激烈,難道她說錯了么。
譚妮睜大紅紅的雙眼死死盯著周末看了很久。突然說了一句子莫明其妙的話:小周,愿不愿意做我的干女兒。
周末愣了一下,馬上說:行啊,求之不得呢。
我可不是開玩笑啊,我是當(dāng)真的。小周,你難道沒發(fā)現(xiàn),我們倆有許多相象的地方么。其實我早就發(fā)現(xiàn)我們倆長得有點像,比如眼睛,比如說話時的表情。
是啊,你這么一說,我也覺得有些像呢。周末說。不過,做你干女兒倒不做姐妹好,再說我們早就姐妹相稱了是不是。
可我不想做你姐,我想做你媽,干媽。
干媽。周末半開玩笑叫了她一聲。接著又是一次:媽。
譚妮突然怔住了,用手不停地拍著腦門。小周,剛才我的腦子好疼,像針剌一樣。
我想你是高興的吧,認了一個干女兒。
譚妮連連擺手說:不不,不是的,我剛才確實是腦子疼痛,從來沒有過這樣的事。
周末急得站了起來說:是不是血壓有點高啊,要不我們現(xiàn)在就去醫(yī)院。
譚妮拉了她一把讓她坐下,一邊用手輕輕按著太陽穴部位一邊說:頭痛是當(dāng)年車禍留下的后遺癥,不過已經(jīng)多年沒有犯過了。沒事沒事,我們繼續(xù)喝酒。
周末哪會聽她的,搶過剩下的半瓶酒,讓服務(wù)員收起來。其實此時的譚妮已經(jīng)連坐的力氣都沒有了,周末買了單,攙著譚妮出了酒吧。
站在路邊,有風(fēng)一吹,清醒不少,但代駕司機還在路上。這時,周末的手機響了。一看,是張佳寧打來的。張佳寧對她說:李黑那邊說好了,合約期改為一個月。周末一聽,十分高興。但張佳寧下一句話卻給她潑了一盆冰冷冰冷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