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老頭子又走進房間，看到兒子坐在床邊照看兒媳婦的兒子，映入眼簾的是兒子的背影，他看著很單薄，這是自己的大兒子，那個從小養(yǎng)到大的兒子，此刻他是多么無助。
而母親又開始唱起了歌，就那樣唱著，也不知道唱的是什么，可能只有她自己知道吧。
我記事以后聽到過她唱的，但是沒有聽明白，到現(xiàn)在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老頭子輕聲叫著父親:“啊真。”
父親連忙回過頭回道:“哎，爹。”
“已經安排去取東西了，我讓你娘去做些吃的，然后晚點去街上買些東西，你現(xiàn)在就負責照顧好啊蓮就好了?！崩项^子說了他的安排。
“嗯，好的，辛苦爹了?！备赣H還是客氣地表示著他的感謝。
“這就客氣了嘛。”老頭子看著兒子的臉說道。
“還有爹……”父親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但是又閉嘴了。
“還有啥？”老頭子疑問道。
“爹，我覺得應該找個人去給我岳父岳母說下啊蓮的情況，畢竟她是他們的女兒呀?！备赣H一邊說著一邊看了一眼母親。
“是呀，是要給他們說一聲，不管親家到時候怎么鬧，我們都需要去面對呀。”老頭子說著也皺起了眉頭，這個親家脾氣很大要是知道他們的女兒瘋了，還不……。
哎想都不敢想，畢竟這個事情必須給他們說呀，總有一天他們還是會知道的。
“是呀，就算岳父剝了我的皮，我們也得告訴他們呀?！备赣H也是擔心道。
外公確實是個脾氣很大的人，而且母親還有很多的兄弟，父親他們確實是沒有辦法交代的。
但是不管怎么樣，還是得通知的，否則后面如果出現(xiàn)更嚴重的事情，到時候會更麻煩的。
“那我就再找個人去通知下親家吧？”老頭子無奈但又不能拒絕地說著。
“嗯，該來的總是會來的?！备赣H回道。
“是呀，到時候再說吧?！崩项^子就走了出去，去找人了。
母親此刻已經完全不省人事了，她如果知道她是這樣子見到自己的父親，父親會不會打她，會不會責罵她，會不會心疼她呢？她不知道，不知道了。
這一切還能怎樣呢？但是她心里肯定知道外婆是會很傷心的，因為她知道她所有的無奈。
還有我的兄弟們，他們是那么沖動，他們不會打自己的姐夫或妹夫吧？也許會，只希望他們不要動手去傷害他。
這一切都不是母親能控制的了，因為此刻她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就算外面鬧得雞飛狗跳，打死人了她也不知道了。
她的目的達到了，跟外界隔絕了，成了世上最幸福的人了，但也只有這個時候吧。
終于熬到了下午，道士和他的徒弟們也已經到了，想必母親娘家人也快到了吧？
父親心里嘀咕著，他知道這一切已經是逃避不了的，只能去面對了。
聽著老頭子外面招呼著我:“師傅，你們先坐下休息下。”一邊招呼著一邊給倒著水。
安頓好師傅后，老頭子走到臥室里，他看了一眼母親，這時母親正安靜地坐著，用手死死地拉著父親的肩膀，用手在數(shù)著父親的頭發(fā)，父親一刻都不能離開母親了，一旦離開怕她出什么意外，只能那樣陪坐著。
確實他已經好久沒有這樣陪著她了，自從結婚以后，都是為了生活奔忙，每天都是農活，沒有愛情的儀式，只有回家的輕輕問候，這也許是所有農村家庭的愛情方式吧。
“啊真，師傅已經到了?！崩项^子開口說道，拉回了父親的思緒。
“嗯，好?！备赣H只是簡短的回道。
“我讓人去親家家的人還沒回來，是等他們都到了再開始，還是？？”老頭子問道。
“也不知道他們會來多少人了？”父親郁悶地說著。
“是呀，不知道了?！崩项^子也有些發(fā)愁，因為他也不確定會來砸場子還是？
所有的憂愁都壓在了這對父子身上，母親繼續(xù)著她的無聊，像是沒有聽見似的，也或許她聽見了，只是裝作不知道。
“那就等他們都到了再開始吧?！备赣H淡淡說道。
“好，那我先把做法的東西弄好?！崩项^子說著，就走了出去。
父親沒有回答，他只是回頭深深地看著母親的眼睛，她的眼睛此刻清純無比，沒有任何雜質，沒有煩惱，是多么漂亮呢？我以前怎么沒有發(fā)現(xiàn)呢？
父親低聲說道:“啊蓮，你不要怪我呀，不要怪我?！甭曇衾飵еz絲的自責。
而母親竟然用手去摸父親低下的頭，雖然沒有說話，但那動作就像在安慰一個孩子一樣。
父親被母親的撫摸感動了一點，他深信她還是有意識的。她是關心他的。
沒過一會，外面有一片嘈雜的聲音，他清楚地聽道岳父的聲音:“我們啊蓮在哪？”那聲音帶著怒氣。
然后也傳來了老頭子弱弱的聲音:“在他們睡房了。”
外公帶著罵聲，大步踏進了屋里，后面跟著善良的外婆，還有大舅二舅。
老頭子這時松了口氣，還好母親的所有兄弟沒有來，否則肯定是一場惡戰(zhàn)。
外公進門看到坐在外面房間休息的道士們，眼神一掃而過，沒有打任何招呼，也讓那早上來的道士把尷尬的笑留在了臉上。
外公徑直往臥室走去，帶著他那特有的霸氣，讓人有些后怕。外婆他們也跟在后面，一下子臥室里被擠得滿滿的。
外婆一看到母親就撲了過去，嘴里帶著哭腔說道:“啊蓮，我聽他們說你瘋了，你沒有是不是，你沒有?！?p> 母親只是癡癡地看著外婆不說話，看著她哭，她還用手去幫外婆擦眼淚，但是沒有說話。
外婆握著她的手一直說道:“好好的人怎么就變這樣了呢？怎么會這樣呢？”
父親此刻低著頭沒有說話，他不敢看他的岳父岳母，他不知道該如何交代。
這時，外公開口了，低聲責怪外婆道:“哭什么哭，人不是還在嘛？女人怎么這么麻煩?！?p> 外婆被這一說，也慢慢止住了眼淚，外公看著低著頭不說話的父親就有些生氣，大吼道:“你給我說說這是怎么回事？”
這一吼，嚇到了所有人，特別是母親，母親突然大聲哭起來，嘴里喊道:“爹，你不要走，你不要走啊。”
這句讓人心疼的話，可能也刺痛了外公的心。
但外公的理性很快就過去了，他繼續(xù)質問著自己的女婿:“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說?！?p> 這樣威嚴的話語，讓一直擅長說話的父親也一時語塞了。只能吞吞吐吐地回道:“爹，都是我的錯，是我的錯?！?p> 父親的話語里帶有一絲哽咽，他只能把所有的責任往自己身上去扛，他不能說是因為上次岳父的狠心離開讓母親傷了心，也不能說自己母親的刻薄，所以只能把所有的委屈自己吞下。
“啊蓮在家的時候都一直好好的，上次我來也是好好的，怎么突然就這樣了，今天你不給我個說話，看我不收拾你。”外公越來越生氣，他竟然覺得父親是懦弱的，他突然很討厭自己的女婿了。
因為他一直的教育觀念就是棍棒底下出孝子，只有嚴教，不讓兒女輕易低頭，所以舅舅們也遺傳了他的沖動性格。
父親不說話了，這時外婆從旁邊調和道:“他爹，人都這樣了，你也不要再去怪啊真了，他也不想啊蓮這樣啊?！?p> 父親感激地看了外婆一眼，這也許是女人和男人的區(qū)別吧。但是外公根本就不管這些，繼續(xù)吼道:“如果啊蓮有個三長兩短，我一定會讓你好看?！?p> 這不是威脅，這是一個父親用粗暴方式表達對女兒的愛，可以看出是深深的愛。
如果母親此刻清醒的，她的心里會有點欣慰吧，因為父親還是愛自己的，但她又會心里責怪父親對自己丈夫的嘶吼和威脅，所以這個可憐的女人總是夾在矛盾之中的。
父親知道這樣一直冷著不說話也不行，等到外公的情緒稍微平靜了下，他才說道:“爹，我們請道士來看了，說是中邪了，晚上就打算給做法試試?！?p> “怎么會中邪的？”外公這時對事情的真相還是很好奇，也沒有打算放過。
“啊蓮前兩天去二姑家玩了三天，昨天晚上天黑了才回來，然后突然倒在了馬路上，還是我杰哥回來告訴我，我趕過去她已經變成這樣了?！备赣H簡短地說著事情的經過，盡量讓岳父岳母能理解他們。
“去她二姑家了？”外婆關心問道。
“是，她前兩天說去二姑家玩玩，我也沒想太多，就讓她去了，誰知……”父親也失望地嘆了口氣。
“她很少去她二姑家的呀？而且你們家里這么忙？怎么會去玩那么久呢？”外婆發(fā)出了女人敏感的質疑。
“她說去散散心。”父親簡短說道，他不能再說更多了，因為再說又要扯出岳父了，他可不想再火上澆油了。
外婆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外公，外公的眼神躲閃了下，他有一點自責，但很快就恢復了。他們都明白了是什么事了。
也許那一刻，外公心里想到了原來自己的女兒瘋了自己也有責任，自己那晚不是那樣對她，或許她不會的，但現(xiàn)在一切都晚了，都晚了。
所以外公后面的語氣稍微柔和了些，他也會自責的，畢竟那是她的大女兒呀，怎么能不疼呢？
所有人都沉默了，這時大舅開口說道:“那要不是中邪了怎么辦？”大舅讀過書，也會查看生辰八字的，所以他略知其中奧妙，他心里也知道妹妹這一劫是她人生必須經歷的。
“今天晚上先做法，如果沒有效果，過兩天我就帶她去醫(yī)院檢查，我一定會想辦法讓啊蓮好的，請你們放心?！备赣H給著他的承諾，讓所有人看到他的擔當。
既然話都說到這話上了，娘家人還有什么不滿意呢？畢竟事情都這樣了，人家也沒有不管不問，還一直在照顧著自己的女兒和妹妹，而此刻女婿的心里也是非常難過的吧，我們也不能再為難別人了。
該鬧的鬧完了，該吼的吼了，但是事情還是需要去解決，那所有人就去看父親這一家是怎么對待母親的就好了。
這時老頭子也進來了，他見親家那邊稍微平息了點，然后才開口說道:“那親家，你們先到外面去歇會，我們這邊做法也快開始了，你們還沒吃飯吧？”
外公見都已經這樣誠意了，還能生什么氣呢？語氣也稍微平和了一些回道:“一接到消息我們就過來了，還沒吃了?！?p> “那正好，我已經讓他娘準備了一些簡單的吃的，你們先墊墊肚子?！崩项^子說著，也等著親家的回答，希望能讓他們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