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瑞到姨姥姥家后先給爸爸打電話報了平安。
“你姥姥就怕你和沈家的那個孩子走到一下里去,結(jié)果還是……唉,這真是造化弄人啊!”景瑞姨姥姥聽了景瑞的敘說后說道。
“您沒見我媽那反應有多激烈,我真是不明白,那事兒過去將近三十年了,她怎么還這樣放不下?——我不會因為她自己鉆牛角尖,就依著她,我不會屈服!”
“唉,丫丫,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在我年輕的時候每年都回老家,在你姥姥家住的日子最多。家祺的爸爸和你媽是同學,兩家又隔的這樣近,我經(jīng)常見他?!异髂呛⒆痈职之斈晔且粯右粯拥?。那時候還不興自由戀愛,他和你媽只能偷偷的談。你姥姥、姥爺都希望他們能成,但是家祺他爺爺嫌你姥爺家成分不好,怕連累他兒子,說什么也不同意。憑良心說,他爺爺也不是什么惡人,但是為了他兒子的前程,就變得勢利了。
拗不過那位老爺子,倆人就想了個先斬后湊的招——到我這里來,由我給他們主持婚禮。等拜了天地,再把已經(jīng)結(jié)婚的事寫信告訴家祺他爺爺,那樣他就沒辦法了。怕走露風聲,被家祺他爺爺追了來,倆人就商量好,你媽媽先來等著,家祺的爸爸過個十天半月的再從家里走。唉,誰知左等不來、右等不來,最后等來了你姥爺?shù)囊环庑?。原來,家祺的爸爸還是屈服了,屈服于那位老爺子,屈服于他自己的前程,匆忙娶了家祺的媽媽。家祺的媽媽在那時來說是根正苗紅,當然這個不是主要的,關(guān)鍵是她有兩個有本事的哥哥,家祺他爺爺看準了他們家會對他兒子有幫助。
對你媽來說,這就是晴天霹靂,我怕她尋短見,就天天勸、天天勸,我說你媽:‘你父母因為受你大伯牽連,遭了不少罪了,現(xiàn)在你要是為了一個負心漢有個三長兩短,就等于要他們的命……’“
景瑞被媽媽的遭遇心疼的淚如雨下。
“這事兒,我爸爸知道嗎?”
“知道。他和你媽還有家祺的爸爸都是同學,聽說那人娶了別人,就去你姥姥家找你媽。從你姥爺那里打聽到地址,寫信來向你媽求婚,還親自接你媽來了。那句話怎么說來著,什么翁失馬……”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對,對,就是這個意思。你看你爸,不光對你媽好,對你姥姥、姥爺也孝順,多好?。∈前??”
“嗯,我爸又幽默又樂觀,比那人好一百倍!”
“你現(xiàn)在不再那么氣你媽反對你們了吧?”
景瑞點點頭。
“那你打算跟家祺分手啊還是……”
“我不知道?!本叭鹫f著又掉下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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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瑞爸爸關(guān)上辦公室的門剛要離開,迎面碰到了他的老同學沈濟民。
“老沈!”景瑞爸爸叫了一聲。
“我再晚來一步,咱們就錯過了?!?p> “可不?!堖M?!本叭鸢职滞崎_門說。
兩人進屋坐下,景瑞爸爸開門見山的問道:“為孩子們的事來的?”
“呃,我想和你談談?!?p> “這件事,你支持啊還是反對?”
“咱們都年輕過,我不忍心拆散他們?!?p> “我也是。說實在的,我挺欣賞家祺那小子,很有勇氣,敢找到我家里去。他說的那一番話也讓我挺感動的,但是……玉秀她死活不同意,我一點辦法也沒有……”
沈濟民深深地嘆口氣,垂下頭去。
“再厚的雪也有融化的時候,慢慢來吧。”沉默良久后,景瑞爸爸這樣寬慰他的老同學。
沈濟民苦笑著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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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明媽正要鎖上大門出坡,看到大兒子抱著她的孫子向陽朝這里走來。
“今天不是歸向陽他姥姥管嗎,怎么又送過來了?”
向光明沒答話,徑直走進家里。
“這是怎么了?”松明媽跟在他身后問。
“這段時間還是你給哄著吧,他姥姥身體不舒服?!?p> “啊?不要緊吧?!”
“不要緊,就是有點著急上火?!?p> “跟誰上火?”
“家祺?!?p> “家祺那孩子從小就聽說聽道的,怎么還能惹著他媽?”
“他和景瑞談戀愛……”
“啥?!”松明媽吃驚的打斷兒子,“家祺和景瑞談戀愛?!不能吧?!”
“我還能胡編嗎?”
“怎么會是這樣?!”以前松明媽與婆婆還直擔心景瑞會影響他們這大家庭的和諧,此時,卻又為景瑞跟他們家無緣而失望不已。
“不知道為什么,景瑞家和這邊都堅決反對。家祺,你別看他平時怪好脾氣,真要是拗起來,不差起咱家老三?!?p> 松明媽張嘴張了好幾次,想要跟大兒子說她曾經(jīng)以為跟景瑞談戀愛的是她家老三,但又怕大兒子嘴不嚴,讓大媳婦知道了鬧誤會,就硬把這訴說的欲望給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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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瑞從武漢姨姥姥家回來,發(fā)現(xiàn)她媽媽比她離家時瘦了一圈,變得沉默寡言。她怕媽媽因為這件事氣出個好歹來,思前想后,下決心與沈家祺分手。
景瑞讓弟弟景祥向媽媽轉(zhuǎn)達了她的意思,又讓景祥去把沈家祺約到那片山楂園。
在山楂果值錢的年份,承包戶們把這片園子視作聚寶盆,拿山楂樹當寶貝疙瘩,其上心程度,簡直到了“晨昏定省”的地步。這幾年,山楂果的價格一路下跌,幾乎是白送都無人要,于是這片園子在承包戶心中的地位一落千丈,被棄之如敝屣。有的承包戶做的更絕,謊稱一部分山楂樹已經(jīng)死掉,砍掉當柴燒了。(什么栽樹的前人,什么乘涼的后人,他們的眼里只有自己,從來都只顧眼前的利益。)
這片被景家莊村民冷落的山楂園,這幾年卻成了景瑞和沈家祺的伊甸園——每個寒暑假都來此處約會。
過去,他們在冬天里約會之時,身是冷的,心卻是熱的,而現(xiàn)在時值暑天,他們的感覺卻截然相反。
在與景瑞見面前,沈家祺已從景祥那里得知景瑞約他出來的目的,此刻景瑞提出分手,他已經(jīng)能夠掌控自己的情緒。
見沈家祺如泥塑一般,半天不發(fā)一言,景瑞囁嚅著解釋:“如果因為咱們的事,把我媽氣出個好歹來,我會后悔、難過一輩子的……”
“我理解你的苦衷?!鄙蚣异鹘K于開口說話,“丫丫,我只要你記住,不管什么時候,哪怕過了五十年,你想回來找我了,只要我還活著,我都會張開雙臂迎接你?!?p> “你是故意的……故意說這種話讓我難過……”景瑞哭著摟住沈家祺的脖子,“為什么會這樣……命運為什么這樣捉弄咱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