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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上草萋萋

第八章 奈何緣淺

原上草萋萋 劉小刀 3078 2016-10-27 10:47:24

  身份。

  陳崇郁郁的,不由想到自己的母親,衛(wèi)國公夫人方氏。她是一個相當(dāng)強(qiáng)勢的女人,更是一個強(qiáng)勢的母親。陳崇小時便畏她勝過父親,現(xiàn)在大了,又三年未歸,思念之情便大過敬畏之心,但不用問也知道母親是決計(jì)不會同意他娶一個異族女子為妻的。不要說拉勿黎現(xiàn)在喪家之犬一般,便是她父親還活著,蘇客哈部還很興盛,母親也不會同意的。她只會接受像她一樣世家大族出身的名門閨秀做兒媳,這是她從小就灌輸給他知道的。

  不能明娶,難道要做妾?陳崇當(dāng)即搖頭,那樣高貴華麗的女子,光是這樣想想便是對她的褻瀆。

  這樣想著,陳崇從一見面便涌上心頭的綺念慢慢開始消散。他也是個拿的起放的下的爽快人,知道得不到,就放棄好了。美好的事物不一定要自己擁有,遠(yuǎn)遠(yuǎn)欣賞也好。

  陳崇慢慢想開了,走到客棧之后態(tài)度便與之前有了些不同。雖然殷勤依舊,但言談態(tài)度隨意了許多,不再有那么明顯的討好意味。拉勿黎恍惚感覺到一些,想著定是大將軍說了些什么。不過她并沒在意,她的目的本來就不是他!

  要了一間上房,陳崇給她留下些銀兩,想要回營,又有些不放心。拉勿黎爽朗一笑道:“陳將軍,大恩不言謝,您今日相助之恩,拉勿黎他日定涌泉相報!”

  陳崇尷尬一笑:“不必不必,舉手之勞,我也只能幫到這里了。今后,你可有什么打算?”

  拉勿黎正色道:“將軍帶我出草原,便是有心救我性命。我若知足,便該安心待在大周,方不負(fù)將軍美意。可父親大仇未報,數(shù)萬族眾生死未卜,我又怎能獨(dú)自茍活?”

  雖然知道是這樣的結(jié)果,陳崇還是有些失落,心里陣陣泛酸。沉吟片刻道:“殺父滅族之仇,不共戴天,你一弱質(zhì)女流,要報仇談何容易?我能力有限,恐幫不了你什么忙,可如果有一天,你不想待在草原了,托人告知我一聲,大周之內(nèi),我可保你安穩(wěn)?!?p>  拉勿黎靜靜聽著,看著他,不出聲。

  陳崇轉(zhuǎn)身要走,又回頭遞給她一把匕首:“這個給你留著防身吧?!?p>  拉勿黎拿在手中,沉甸甸的。

  “我走了,你不用送了。我會派人告知你的侍衛(wèi)來找你,他們來之前,不要輕易出門。”

  “好。”

  再沒什么好說的,陳崇出門,又關(guān)好門,再沒看過她一眼。拉勿黎看著門縫外低著頭的陳崇,心里翻江倒海,眼眶一陣酸澀,淚水要噴薄而出,她用力眨了幾下眼睛。從血海中逃出來,從數(shù)次追捕中殺出來,在親人身邊也找不到溫暖,每一次,她都發(fā)誓要堅(jiān)強(qiáng)?,F(xiàn)在,這個年輕的將軍讓她有片刻心軟了。如果那一切都沒發(fā)生多好,如果她還是無憂無慮的草原明珠多好,如果父親還活著多好,她可以什么都不想,張開雙臂去擁抱這樣一個對她沒有任何要求,體貼細(xì)致的照顧她,甚至愿意在她疲憊之后給她庇護(hù)的男人。

  可是,她不是她自己的拉勿黎了……

  陳崇來到柜臺前,拿出銀子放在掌柜面前,壓低身子看著他。掌柜向后縮著脖子,討好的笑著:“將軍,何事?”

  “看清你的臉?!标惓缰匦抡局保拔矣涀×?。我的朋友住在你這里,你不僅要照顧好她,還要保證她的安全,很快會有人來找她,如果這中間出了什么岔子,我就一把火燒了你這客棧。再把你的腦袋擰下來?!?p>  “不敢,不敢,將軍放心,小的定好好幫你照顧這位貴客!”掌柜連連保證。拉勿黎來的時候他偷偷看了兩眼,太漂亮了,他還想著趁送水送飯的工夫多看兩眼,現(xiàn)在看這位軍爺如此霸道,這點(diǎn)想法也不敢有了,甚至巴不得她趕快走。

  陳崇點(diǎn)點(diǎn)頭,這才揚(yáng)長而去。

  拉勿黎坐在房中,看著手中的匕首,外邊普普通通,沒有多余飾物,拔開細(xì)看,卻感到森森冷意,纖巧的刀身,泛著寒光。

  放回鞘,塞進(jìn)靴中。庫魯娜小心看著:“小姐,我去給你打盆水來吧?”

  “好?!?p>  陳崇回了營,當(dāng)即吩咐了一小隊(duì)人馬去克叔伐部,只是他的人撲了個空,勃朗額早把那些鬧心的人趕了出去。周軍的到來還是讓他有些吃驚,隨后又了然。以拉勿黎的相貌,要勾得幾個周將為她效勞確實(shí)不難。不由慶幸自己沒有為難那幾個人。

  陳崇派出的人走了沒多久,就有拉勿黎的侍衛(wèi)來營地求見。陳崇見了,才知拉勿黎早把自己的去向告訴了侍衛(wèi)們,只是自己派去的人跟他們走岔了,遂把她客棧的名字位置告訴他們。

  畢竟是第一個讓自己心動的女人,就這樣無疾而終,陳崇心里有些傷感,沉默了兩天,第三天才有些和緩,又開始說笑了。李征一直觀察著他,他也沒這方面的經(jīng)驗(yàn),不會安慰人。好在陳崇不是個什么都壓在心底的人,本就是個開朗的性子,又用情未深,很快恢復(fù)過來,讓李征松了口氣。

  深秋的夜越發(fā)涼了,蟲鳴亦有些寥落,不再競賽一般此起彼伏。黝黑的天幕,更襯的星辰耀眼奪目。一彎弦月斜掛天邊,靜靜的看著星兒眨眼斗艷。

  陳崇躺在營外的草地上,嘴里叼著根草秸,露水開始上來了,在盔甲上凝結(jié)起一層水霧。他也不怕涼,心里有些不痛快,就像個不滿足的孩子般,總想做點(diǎn)稍稍出格的事來宣泄自己的不滿。李征走過去坐在一邊,將一個不大的酒壇放在他手邊:“藏了一個月沒舍得喝,便宜你了?!?p>  陳崇坐起來,頭發(fā)上還粘了片干枯的草葉:“謝了。”一口氣喝了半壇,放下喘口氣,笑道:“有你這么體貼的兄弟,娶不上媳婦都沒關(guān)系了!”

  李征一拳搥過去:“又胡說八道!”

  陳崇沒躲,讓他打著:“兄弟,其實(shí)這幾天我不痛快,真不痛快?!?p>  李征不說話,他知道他還沒說完。

  “你說我們這樣出身的人,看似富貴,一出生就有人伺候照顧著,長大了,家里給安排,或從軍,或入朝,娶妻生子,再看著我們的孩子,過我們都過過的日子……”陳崇停下想了想,“這樣有意思嗎?”

  李征不置可否:“一個拉勿黎,讓你懷疑人生了?”

  “不是,不是,”陳崇搖頭又?jǐn)[手,“就是突然就覺得沒意思。”又想想:“就是沒意思?!?p>  李征想笑,陳崇這半輩子,蜜罐里泡大,大概最大的不順,就是有個不可違逆的強(qiáng)勢母親了吧。說道:“我不知道對于你來說什么有意思,你不是說要去大梁幫師父找女兒嗎,為了個只見過一次面的女人什么都忘了?”

  “對呀,還有這事呢!”陳崇一時來了興趣,“怎么把這事兒忘了,這才是大事!”隨手拿起壇子喝酒,笑了。

  李征又放心一些,也躺在草地上,懶洋洋道:“可是要去找誰打聽安瀾公主的消息呢?”

  陳崇靈光一閃:“那個魏梁是不是該有點(diǎn)來頭,不如找她問問?”

  李征眼前閃現(xiàn)出那個有點(diǎn)桀驁有點(diǎn)疏離笑的詭異的女將,眉頭一皺:“你說我們要找的人會不會就是她呢?”

  陳崇瞪大眼睛:“你可真敢想!”

  李征斜覷著他:“我隨便猜的。”

  “但也不是不不可能?!?p>  “她一個女子,沒點(diǎn)來歷,能在魏源手底下這么囂張?”

  “甚至連女身都掩飾的漫不經(jīng)心?!?p>  “絲毫不怕被人發(fā)現(xiàn)?!?p>  “魏源就是長公主府的人?!?p>  “魏源到北疆的時間和安瀾離京的時間差不多吻合?!?p>  “所以長公主讓魏源出京,其實(shí)是幫她看女兒?”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越說這個猜測越像是事實(shí)。

  “不會吧,得來全不費(fèi)工夫?”李征望著陳崇。

  這個新的猜測完全占據(jù)了陳崇的心思,對拉勿黎夭折的戀慕完全被拋之腦后,興奮道:“我們?nèi)フ宜龁枂柊?,這時候她應(yīng)該還沒走遠(yuǎn)。”

  李征翻白眼:“你知道她在哪?”

  “不知道,但應(yīng)該還在草原,或者在魏源那里,總比我們?nèi)ゴ罅壕硟?nèi)大海撈針容易啊!”

  李征點(diǎn)點(diǎn)頭,又問:“她長得像師父嗎?”

  陳崇握拳支著下巴,認(rèn)真的想了又想。李征滿懷希望的看著他,他說:“沒看出來?!?p>  拉勿黎站在大門外,望著那扇厚重的黑漆大門。門兩側(cè)的十?dāng)?shù)士兵手持長槍目不斜視,倒叫她暗暗贊嘆。她對自己容貌的自信可不是無端產(chǎn)生的,是數(shù)年來與人相處的所見所感。不只是草原人,便是大周的將領(lǐng),不也對她一見鐘情嗎?

  門開了,剛剛進(jìn)去通報的士兵對她說道:“大將軍令你進(jìn)去?!?p>  拉勿黎松了口氣,這是第三次來拜見了,前兩次都被拒之門外,她亦做好了見不到人不罷休的準(zhǔn)備,如今如愿了,她反倒有些惴惴。大周北境最高軍事指揮所,現(xiàn)在對她敞開了大門,進(jìn)去,會不會就能如愿,拉勿黎不敢肯定。但不管去什么地方,不管見什么人,只要有一線希望,她都要去試試。

  不管付出什么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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