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崇臉一僵,拉下臉說道:“不過說幾句話,戚副將都不肯行個方便,難道,你們之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戚楊冷笑道:“我可有攔著陳將軍不讓說,明明是你要背著我們說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陳崇道:“就是有些話不想讓你聽到!蒙哥又不是你大梁的人,更不隸屬于烏云百騎,你憑什么攔著他?”
戚楊:“你早說你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要私下說不就得了,我可有說過不許你們私下密謀什么勾當?你不說清楚,我只當你盛情相邀,自然要湊趣了。既然要背人,那就請吧!”說著側(cè)身讓到一邊。
這還有什么好說的!陳崇氣呼呼,拉著蒙哥就走。剛走兩步,只聽身后戚楊道:“蒙哥,你可要好好聽著,陳將軍和你說了什么,回頭一五一十給我們大家說一遍,我們啊,最喜歡聽秘密了!哈哈哈……”
陳崇頭也不回的走了。
被帶到周軍營地,蒙哥苦笑:“陳將軍,有什么不能當著大家面說的,你看這樣一來,倒好像真有什么秘密一樣?!?p> 陳崇示意蒙哥坐下,微笑道:“有秘密的不是我們,是你們吧?”
“陳將軍何意?”
“我想知道,你是通過什么樣的途徑通知了斡爾罕,在我們到達之前數(shù)天,并讓他做出接應拉勿黎的決定?”
蒙哥看著他,不語。
陳崇又道:“我們一路幾乎馬不停蹄,沒有耽誤一點時間。從斡爾罕的駐地到敦克撒河需要兩天的路程,也就是說至少在我們動身之前四天,你的人就動身了,還不算斡爾罕做決定,安排人手出迎需要花費的時間。是你安排好了一切才告訴拉勿黎這個主意的嗎?你為什么要這樣做?”
蒙哥聽他說著,沒有插嘴。
“還有可能你不是派人去的,用的別的方法,譬如,飛鴿傳書。這需要你經(jīng)常的同北地的某人保持聯(lián)絡,是什么人,方便告訴我們嗎?”
蒙哥抬頭:“還有嗎?”
陳崇道:“你先說說這些,別的稍后不遲?!?p> 蒙哥笑著:“我如果什么都不說呢?”
陳崇也笑:“當然可以,這樣也就可以推測出這一切都不是你安排的,你身后有更強大的靠山安排了這一切,你不敢說。”
蒙哥臉色僵硬:“陳將軍,事情已經(jīng)了了,何必呢?”
何必深挖根由,挖出太多,不一定是什么好事。
“這件事不是已經(jīng)牽扯到我們了嗎,自然要弄清楚,不能白白給人使喚了??!”
“派你們來的不是陳尋大將軍嗎?”
“根由還是在蘇客哈,在拉勿黎身上。沒有你的提議,拉勿黎不一定會去北原。所以,歸根結(jié)底,是你主導的?!?p> “陳將軍真看的起我?!泵筛缈嘈χ?p> “那么,你是說呢,還是隨便我們猜?猜到最后,可能比你說的還要多呢!”陳崇始終笑著。
蒙哥笑不出來了,看著陳崇,原以為是個胸無城府的二世祖??磥硎兰掖笞澹甜B(yǎng)自有一套,沒一個簡單的。
蒙哥心里猶豫著,他看到魏梁被李征叫走了??磥硎莾扇朔止f(xié)作,定要撬出他的話。戚楊的身份壓制不住李征,魏梁又不在,該怎么辦?
“想好了沒有,你不說,我只能推測……”
“北部有我的人,”蒙哥道,看著李征,“快到北原的地界,有許多小部落,小的我都記不住他們的名字。我的同族兄弟,有一個在那里安了家?!?p> “你跟他保持著聯(lián)系?”
“是?!?p> “你不是不喜歡北邊的冷嗎,哈奇你不聯(lián)系,為什么要聯(lián)系那個人?”
“他是我親弟弟?!?p> “這樣???”陳崇了然,“你飛鴿給他,讓他就近通知了北原軍中的哈奇。哈奇身在果格爾軍中,能說上幾句話。然后果格爾再上報,就有了這個結(jié)果。是這樣嗎?”
蒙哥點頭:“大概就這樣吧?!?p> “這也不算什么,為什么一開始你不說呢?”
蒙哥湊近陳崇,稍稍壓低聲音:“我偶爾會幫烏云百騎做些事情,馬匪那里,我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得到消息。那是我唯一的親人,我不能讓他再有一絲危險!”
陳崇好奇心又起:“你幫他們做什么事?”
蒙哥看著陳崇,這已經(jīng)跟拉勿黎沒關系了吧。“草原太大,他們不好一寸寸搜尋馬匪的巢穴,只能引蛇出洞?!?p> “讓你們做誘餌,他們黃雀在后!”
蒙哥點頭。
“這,太冒險了吧!”陳崇心里涌起難言的情緒,說不清是同情還是什么?!澳憔筒慌埋R匪一次來的太多,他們解決不了,拋棄你們嗎?”
蒙哥目光茫然,不自知般點著頭:“怕啊,不過萬幸的是,這種事情沒發(fā)生過?!?p> 陳崇愕然,這是他們運氣好,還是烏云百騎真的無敵!早知道草原上的馬匪之所以讓各部落頭疼卻沒辦法,一是因為他們行動迅捷來去如風,二是因為人數(shù)眾多,平平常常的有幾百人,上千的也有幾個,且全部是有效的戰(zhàn)斗力,一般的小部落都找不出這么多青壯來對抗。
烏云百騎不是只有一百人上下嗎?就這樣還敢釣大魚,這是傻呢還是真的勇者無畏?反正陳崇自問是不會干這種事的。
蒙哥笑了笑:“每次這樣做時,我也挺怕的。但每次,她都沒有丟下我們。”他說的是“她”不是“他們”,陳崇沒聽出來。
陳崇想的是,魏梁這一伙人都是瘋子!還有魏源,不管她是私生女也好,是安瀾公主也好,都不該由著她這么折騰啊,這不是找死嗎!
李征回營的時候,眾士兵們都打包好了行裝,陳崇好心給他留了塊干糧讓他果腹,兩人都坐在地上。
“你問出來什么沒有,我可有重大收獲!”陳崇得意,讓他吃飯也吃不安穩(wěn)。
李征用力咽著嘴里的碎屑,含糊不清道:“有,我也有,你等我吃完……”
“我先說,”陳崇搶先道,“蒙哥一直在為烏云百騎做事,幫他們剿匪。”
“嗯?”李征抬頭看著陳崇。
“就知道你沒想到。魏梁他們懶得搜尋馬匪的蹤跡,就讓蒙哥他們做誘餌,引人來搶,然后他們再出面剿殺。沒想到啊,他們的赫赫威名,居然是這么出來的。”
“人總是他們殺的吧?!崩钫鞣怕怂俣?,為魏梁辯解。
“這是沒錯,但總覺得有些不妥?!标惓邕泼粗?。
“沒什么不妥的,不引誘他們,他們就不做馬匪了嗎?”
陳崇點點頭,不再說這事:“你的發(fā)現(xiàn)呢?”
“我覺得魏梁是師父女兒的可能更大了。因為他們的某些神情,十分相似,簡直一模一樣!”
“他倆像嗎?”陳崇仔細回想兩人的容貌,最終搖搖頭:“沒看出來。長得像不像的,暫且不提。這行事作風卻是一點也不像的。姨丈昔年在軍中,協(xié)助祖父擊退窩闊倫,雖也有兵行險招,卻是思慮極周,做好各種應對準備,絕不像這樣以卵擊石,還一做就是五年!”
現(xiàn)在,總不會比二十年前更艱難吧。
李征想著,如果蒙哥說的都是真的,她為什么這么做呢?
上路,兩軍依然保持了距離,回程似乎比來路更加漫長。不過幾天的工夫,眼前的草地更黃了幾分,少了清冷,卻多了蒼涼。天氣晴朗,萬里無云,十分遙遠的地方,淡藍色的山巒若隱若現(xiàn)。天地間如此純凈,這是只屬于草原的福祉。
初一看到這無盡的景象時,魏梁也著實被感染了,那時,是她心情最低落的時候,那時,她小小的胸腔揣著一團火,只想爆發(fā)。那時,真是稚氣啊……
景色再是怡人,眾人也只想快快離開這里。博大的草原對這一百來人而言,太大了,在看不到的地方,可能有許多危險。早一刻離開,便早一刻安全。性命無憂,才好欣賞美景。
又一天過去了。
至少有三波人曾窺伺尾隨,又似乎畏懼這一支人馬的戰(zhàn)力不曾動手。烏云百騎的名頭打響的不容易,一旦成名,這威懾力也是不容小覷。雖然只有不到二十人是標志性的黑衣黑騎,誰知剩余的人不是?就算不是,能跟他們在一起又能弱到哪去?
周軍不知該埋怨還是慶幸:這些不成氣候的小隊馬匪都是沖著烏云百騎來的,恰又是畏于他們的威名不敢動手。
然而,真正的對手還是來了。
此時,若按日程算,還有三天就能回家了。
這一隊馬匪粗略看上去,約有千人,衣服各式各樣,什么部落的都有,但全都是騎兵,且各個有兵器鎧甲,是一支比較有實力的馬匪。端端正正的一字排開攔在魏梁等人面前,讓他們繞路也很難跑的開。
李征跟陳崇商議幾句,干脆別繞了,正面先談談吧。
一百多人很快走近,在那排開的一片人百步開外站定。只要那千人隊伍兩翼一收,他們就被包圍了。再想出去,可以,每人至少先殺十個人。
李征在隊伍中間,駕馬上前,喊道:“在下大周陳尋大將軍帳下李征,前方的朋友,有事好商量!”
對面中心部分人馬攢動,出來一人,此人披頭散發(fā),脖子下掛著枚白森森的狼牙,因為太消瘦,一身黑衣仿佛掛在身上一般。
此人坐在馬背上,隨馬兒悠然往前走了十幾步,這才出聲道:“我對你們周人沒興趣,你們走,把他們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