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一過,城門上掛著的人頭被取下,城內(nèi)因此事沸騰的情緒也漸漸平息,恢復了以前,只茶余飯后還有寥寥幾人談上兩句。
這天晚上,夢雪又早早把人遣了出去,焦急不安地等待著。
吱呀一聲,書架打開,從后面走出一高瘦男子,面容剛毅,不茍言笑,緩步而行,同樣是黑衣。
夢雪看到來人連忙站起來行禮:“古堂主!”
“聽說你要見我,不然不肯接任務,嗯?”
男子冷聲說。
夢雪聞言,急急跪下,顫聲道:“堂主,夢雪自八歲進入靜堂,多蒙堂主教導和培養(yǎng),使我免受顛沛流離之苦,但這十余年來我也為靜堂做了不少事,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堂主,能不能,能不能......”
“你到底想說什么?”古堂主看夢雪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不耐問道。
夢雪咬咬嘴唇,閉了閉眼說:“我想用這次的任務交換一個自由身,請?zhí)弥鞒扇??!闭f完,頭連連觸地。
“你要脫離靜堂,你知不知道脫離的后果是九死一生?”古堂主聽了一驚說道。
“我知道,會遭到九次追殺,如果能僥幸逃脫,一輩子也只能隱姓埋名,但夢雪愿意博一次,求堂主成全?!眽粞┢砬蟮乜粗凶?。
古堂主沉思多時,問道:“你就為了那個窮酸書生,你不后悔?”
“夢雪想試試,求堂主成全?!眽粞﹫远ǖ卣f。
“好吧,只要這次事情辦成,我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你也知道,追殺的人不是我們靜堂的,我也插手不得?!惫盘弥髡f完轉(zhuǎn)身離去。
“我送堂主吧,也許這是我們最后一次見面了?!眽粞┢鹕碚f道。
古堂主沒有說什么,夢雪也就默默跟著。
書架后的暗道通向浮白樓的后門,經(jīng)過柴房后窗時聽到里面有喧嘩聲傳來:“求你,不要讓我姐姐接客,我什么都會的,我會,會......”吱唔一會才繼續(xù)道:“下棋可以嗎?對,我下棋很厲害的?!币粋€略顯稚嫩的聲音訥訥說道。
“哈哈......哈哈......”一尖厲嗓音想起:“我還當你會上天入地呢,下棋?琴棋書畫我這樓里的姑娘哪個不會,沒讓你接客就不錯了。
你姐姐什么都不會,不接客,讓老娘白養(yǎng)啊?給我拉出去,打扮下接客?!?p> “不要,不要......”
“求求你,我,我下棋真的很厲害的?”
“給我拉出去?!?p> 各種聲音混成一片,夢雪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古堂主卻若有所思地站住。
想了片刻,對夢雪說,收下那個姑娘,看看她棋藝究竟如何,如果如她所說,你還有一線生機。
“什么?”夢雪疑惑問。
“追殺你的是影門刑堂的人,他們的堂主我也沒見過,但他們直接聽命門主之令。門主這幾年一直在尋一關(guān)門弟子,而且必須在劍術(shù)和棋藝上都有天份的孩子。當初我讓你試破的那一局,就是看你夠不夠格入影門門主的眼,可惜......”可惜什么古堂主卻沒說。
夢雪也知道自己沒能破解,估計堂主就歇了這份心思。便問道:“如果這少女能破解,送與影門門主,刑堂就能放過我嗎?”
“只能說有一線希望,成與不成就看天意了,你好自為之吧。還有,交給你的事有什么需要協(xié)助的還找羅雀?!惫盘弥髡f完便離去了。
夢雪站在原地思考片刻,然后繞到柴房前門,說道:“邱媽媽,邱媽媽?!?p> “哎喲,姑娘你怎么出來了,這大冷的天,別給吹壞了?那些死丫頭呢,怎么也不知道照顧著點?”邱媽媽聽到喊聲出門一看,見是夢雪,狀似關(guān)切地問道。
“屋里太悶了我出來透透氣,是我吩咐她們別跟著的。邱媽媽,這是在調(diào)教人?”夢雪隨口問道。
“是啊,現(xiàn)在這些小姑娘一個個的,都傲嬌得很,沒什么本事還挺能吹。
就是吹出朵花,也得給老娘......
哦,不,是給邱媽媽我接客啊,我這銀子也不能白花不是?”
邱媽媽說順嘴了連忙改口。
“那姑娘會什么?”夢雪不在意地問。
“說自己會解什么珍瓏棋局,這下棋咱樓里姑娘誰沒幾手?!鼻駤寢岒湴恋卣f。
“哦,我正好缺個對弈的丫頭,邱媽媽不如把她給了我吧?!眽粞┙財嗲駤寢尩膯隆?p> “這,這......”邱媽媽為難著。
夢雪退下自己手腕上的一枚鐲子,塞到邱媽媽手里。
“這怎么好呢,這樓都是姑娘的,要一個小丫頭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哪用給這么貴重的鐲子?!鼻駤寢屆菜乒еt著,手里卻死死攥著鐲子。
夢雪知道邱媽媽的德行,不在意地說:“邱媽媽客氣,怎么也是您買來的。
那我可以帶走她了嗎?”
“可以,可以?!鼻駤寢屵B聲應是,吩咐手下把那女孩帶了出來。
夢雪看到那名女孩抬頭看來,望進那雙漆黑的眼睛,一瞬驚艷,好一雙漂亮的眼睛。
“聽說你很會下棋,跟我走吧?!眽粞┹p聲道。
那名女孩正是昨天又一次被賣了的涵月,她看著眼前漂亮的姐姐,一陣親切。祈求道:“美人姐姐,你救救我姐姐吧,別讓她去接客,我們什么都會干的,只要別......”
夢雪看了看邱媽媽,邱媽媽使了個眼色給打手,將花語也帶了出來。
兩人跟著夢雪走向二樓,遇見夢雪的丫頭小離,夢雪便吩咐小離帶兩人先熟悉一番,然后再帶到自己的繡房。
小離的房間里,涵月看到小離拿來的兩套粉衣,為難地說:“小離姐姐,有沒有青衣,沒有的話,接近點也行?!?p> “這么小的姑娘,不都愛花哨嗎,怎么喜歡那么素雅的?”小離開玩笑地說。
但看道涵月堅定又不好意思的表情,還是出去給她找了一套淡藍色的衣裙。
小離把打扮一新的兩人帶進夢雪房中,就輕聲關(guān)門出去,站在了門外,她知道自己姑娘不喜人打攪。
夢雪正盤坐棋盤后,旁邊置了幾碟點心。涵月一看到這兩樣就兩眼放光。
夢雪看了好笑,說道:“過來坐,如果能解了這局我便收下你們,如果不行……”說著看了花語一眼,“就只能將你們送回邱媽媽那兒了?!?p> 花語聽了,一陣哆嗦,拽緊涵月的手,“你行不行呢?”
涵月信心滿滿地說:“放心,別的我不敢說,這個肯定行?!?p> 兩人坐到夢雪對面,看向棋局。這局正是當日古堂主讓夢雪破解的那局,她這么多年來也一直在解,可就是不得其法。如果這姑娘能破解的話就……,心里頓時有些希冀又有些忐忑,希望她能解開吧!
花語安靜坐在一邊,看著涵月,涵月坐下就盯著棋局不動眼珠了,心神仿佛被棋局吸了進去。
半柱香過去,她才下了一子,又繼續(xù)一手托下頜,一手不自覺往嘴里塞點心,苦思起來。
夢雪看了好笑,花語則害羞地說:“我妹妹從小就是這樣,一下棋就忘乎所以,您別見笑?!?p> “沒事,你們是姐妹,長得不像啊?”夢雪看涵月還在專心棋局,便跟花語聊起天來。
花語一驚,連忙說道:“我長的像我爹,妹妹則跟了娘的長相,所以有些不像?!?p> 她們在山上破屋便商量好,回雪國的路途遙遙,為了方便,她們以后以姐妹相稱。就說隨經(jīng)商的爹爹出來,不小心走散,她叫花語,涵月叫花月,兩人把一切能想到的都編排好,但事到臨頭,還是有些露餡兒。
夢雪也不在乎她所言真假,只要能解了棋局就行。
夜色漫漫,不知不覺時間就這樣過去,房中暖意洋洋,花語不覺趴到地上睡了過去。夢雪則一直盯著涵月和棋盤。
剛開始涵月總要思考良久才會落下一子,后來就越來越快。
黎明到來前,涵月終于伸了個懶腰,高興地站了起來:“哈哈,終于破了,好厲害的棋局?。 ?p> 花語被驚醒,站了起來揉揉眼睛:“怎么了,月兒?”
然后看了看四周,徹底清醒,拽住涵月的手不確定地說:“破,破解了?”
“是啊,我就說不用擔心的嘛?”涵月微笑道。然后哈氣連連道:“好困啊!”
夢雪看著被破解的棋局,有種茅塞頓開的感覺,她驚奇又驚喜地看著涵月,歡喜不已。
起身推門而出,看到站在門外守著的小離,輕輕拍了拍她。
小離正站著打盹,被這一拍立即驚醒,看到夢雪,連忙說:“小姐,我,我......”
“沒事,你守了一晚上,也累了。先給他們倆安排一個房間,然后你也去休息吧。讓小吉來伺候就行。”夢雪不在意地說。
小離帶著涵月兩人走后不久,夢雪的另一個貼身婢女小吉就走近房間。
“小吉,你跟了我多久了?”夢雪輕聲問。
“三年多了?!毙〖氐?。
“我待你如何?”夢雪又追問道。
小吉一看夢雪慎重的表情,不知是否自己無意犯了姑娘的忌諱,連忙跪下。
“姑娘,姑娘待我恩重如山,如果不是姑娘的收留,我和娘親恐怕就要遭受族親的迫害。
姑娘,如果小吉犯了什么事,請姑娘責罰,千萬別趕小吉?!?p> 夢雪扶起顫栗的小吉,溫聲道:“沒有,你一直做的很好,是我有事相求,你可答應。”
“姑娘,這當不得,您有事就吩咐,小吉一定辦到。”小吉顫聲說著。
夢雪拿過紙筆,思考片刻書寫了一封信函,交給小吉,又低聲吩咐了幾句,小吉才領命而去。
夢雪虛脫一般坐于榻上,一夜的煎熬終于有了回報,希望接下來的事情也能夠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