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雁背著九玄弓逆著難民的隊伍向前走著,身邊的人不斷推擠著他,有些甚至埋怨他、辱罵他??墒撬拖駴]聽見一樣,自顧自地往前擠。
自從得知南越遭受妖族入侵,慕容雁就從益州一路逆著難民流朝南越的方向走著。沒有人知道他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也不知道他要去干什么。有些老年人阻止他,說妖族殘暴,數量又多,就連女媧后人都不能抵擋,他一人獨去豈不是去送死。
慕容雁從不聽這些說辭,但他還是會向那些老人道謝。就這樣一路走到了南越邊境。
這一天,慕容雁正在路上擠著。忽然身后傳來叫喊聲,這聲音越來越近,聽上去像是在抓什么人。慕容雁回身去看,眼前全是人頭攢動,看不到什么異常。但慕容雁清楚地聽著那聲音正向自己靠近。突然,人群間擠出一個慌慌張張的女孩,一下子撲在了他的身上。
慕容雁扶起她,還沒站穩(wěn),女孩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繼續(xù)往前擠。慕容雁一把拉住她,撥開人群,往路側擠了過去。
慕容雁一直都是逆著人群從縫隙中側身擠過去的,他從來沒有出過手。這一次,他一把撥開幾個人,力道很大,那幾個人往后踩在身后的人的腳上,差點摔倒,而后面的人被踩了腳,頓時就大罵起來。一時間,周圍的一片人亂成了一鍋粥。
慕容雁扯著女孩來到了路邊,躲進了樹叢中。
這時,亂糟糟的人群中傳來了幾個大嗓門。慕容雁從樹叢的縫隙中看過去,那是幾個士兵打扮的人,正在安撫那些吵起來的人們。幾次喝止之后,那些人憤憤地停了下來,繼續(xù)走了起來,人流也再次恢復了行進。那幾個士兵在人群中搜尋了半天,又繼續(xù)逆著人群往前搜索??磥硭麄兙褪亲愤@女孩的人。
慕容雁看他們走遠,側過臉看向身邊的女孩,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左手還抓著女孩的有手腕,忙松了手,氣氛頓時尷尬起來。
倒是女孩率先打破了這尷尬氣氛,對慕容雁說:“多謝少俠搭救,青靈無以為報,但青靈還有要事在身,不便多留?!?p>說完,女孩起身就要走。
“等一下。”慕容雁叫住了她,隨即讓她蹲下。
人流的另一邊,一個將軍模樣的人帶著幾個騎兵,騎著馬從路邊的草叢中走過,一邊走一邊盯著人流看,也在尋找著什么。
等他們也走遠,慕容雁先開口,好奇地問:“你是什么人?他們?yōu)槭裁匆ツ???p>女孩搖頭不愿說話,一副為難的樣子。
“如果你告訴我,我可以保護你到南越?!蹦饺菅愕暮闷嫘谋还戳似饋?,剛剛他看女孩一直往回跑,而剛才她起身面對的方向是南越的方向,因此他猜想女孩一定是要去南越,而這與他的方向一致,于是就想試探一下。一個女孩只身一人往南越去必定兇險異常,慕容雁開出的好處,女孩一定不會拒絕。只要女孩回答了他的問題,他就會好言相勸一番,讓她不要用生命冒險,如果女孩非要賴上他,大不了就護送她一程,自己也不會吃什么虧。
果然,女孩聽他這么一說,眼睛亮了一下,但一瞬間又猶豫起來。
慕容雁不去逼她,就這么靜靜地看著她,等著她的回答。
女孩的衣服是青藍色的半臂齊胸襦裙,顏色很典雅,臉色溫潤,透著淡淡的紅暈,細眉淡妝,眼睛清澈靈動,薄唇粉紅,頭發(fā)流水一般地瀉下來,發(fā)絲隨風飄動,頭上插著一支翡翠蛇頭簪。
女孩低著頭想了半天,嘆了口氣,問:“你真的能護送我回南越嗎?”
慕容雁見她中計,隨口就說:“那是當然?!?p>“不許反悔?!迸娬{。
慕容雁笑了笑,沒想到這小丫頭這么可愛,就回答說:“不反悔?!?p>“我要回去救我母親。”女孩認真地說。
慕容雁聽她答非所問,感覺有點可笑。而且他自己可是抱著必死的決心去南越,小丫頭卻說要去救人,這怎么可能呢?
女孩看他不說話,嘴角又帶著有些輕蔑的笑意,以為他是在小瞧她,于是不再理他,起身就走。
慕容雁明白小丫頭錯怪了自己,跟在她身后一邊道歉,一邊勸他回心轉意,不要去南越送死。
女孩一點兒都不理睬他,賭氣似的朝前走。忽然,女孩腳下被什么東西拌了一下,身體前傾就要倒下去。就在這時,慕容雁下意識地上前一步,一把抱住了女孩。女孩一站穩(wěn),使勁兒掙脫開來,回身就是一巴掌扇在了慕容雁臉上。
扇過之后,女孩立即就意識到自己過激了,忙向慕容雁道歉。慕容雁揉著臉無奈地笑了笑。
沉默了一會兒,女孩帶著歉意說:“少俠的好意,青靈心領了,但是母親還被困在南越,不管多么兇險,青靈都要回去,母親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我不能失去他?!?p>慕容雁頓了一下,他當年是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親人一個一個死在自己的眼前,他知道那種失去親人的痛苦,也理解此刻小丫頭的心情。
“我可以護送你回去?!蹦饺菅闵袂閲烂C地說。
女孩一聽,有些又驚又喜。
“不過你還是要先回答我剛剛的問題?!蹦饺菅憬又f?!?p>女孩一下又恢復了原來的為難的神態(tài),想了想,還是開口說:“我叫青靈,是南越貴族之女,母親將我托付給大將軍,同他們一起撤離,自己卻被困在了南越,而我想回去救她,這才逃了出來。剛剛那些人是大將軍派來尋我回去的。”
如慕容雁猜測的一樣,只看女孩的衣著打扮就知道她肯定不是平常人家的女孩,加上官兵追尋,十有八九是官宦家的小姐。女孩的話剛好證明了這個猜測。
話不多說,慕容雁就帶著青靈往南越方向走。他們與大路保持著距離,在樹叢之間走著。慕容雁在前面用隨身的短刀開路,青靈在身后跟著。
走了一段路,青靈叫住了他,指著一邊說:“走這邊?!?p>慕容雁回頭看她,青靈指著旁邊的樹叢深處說:“前面有條小路直通南越都城,是一些走私的商販偷逃檢查走出來的,路可能有點險,要翻山,但一定比我們這樣快?!?p>青靈說得沒錯,他們現(xiàn)在太慢了。因為在大路上可能碰到那些官兵,他們不能走大路,即使能走,在人群中擠來擠去也快不了多少,倒是這無人的小道反而方便很多。青靈的母親身在險境,時間緊迫,于是慕容雁二話不說就朝青靈所指的方向開道而去。
“你怎么知道這條小路?”慕容雁問。按說這樣的大家小姐是不可能知道這商販走私的小路的。
“在離開的路上,我看到一些逃難的人從林子里出來,就問他們怎么會從那里出來,一開始他們還不愿意說,直到我給了他們幾顆珍珠,他們才告訴我這里有一條小路?!鼻囔`回答。
慕容雁逐漸發(fā)現(xiàn)草木上有被砍過的痕跡,看來青靈說的是真的,這里確實有人走過。一刻鐘后,面前的樹叢開始分散,一條兩人寬的小路露了出來。
慕容雁不用再開路了,輕松了不少,看著周圍密集高大的樹林,陽光從葉隙中漏下來,打在低矮的灌木上,幾只瓢蟲時不時飛起來在一束束陽光中穿梭。
“都說南方是澤瘴之地,如今看來倒也挺美的?!蹦饺菅愀袊@。
青靈在一旁掩面“嘿嘿”笑了笑。
走著走著,慕容雁一下子停住了,伸手攔在前面。青靈差點兒撞上去。她往旁邊移了兩步,隔著慕容雁的手臂,青靈看到前面的路上躺著一個人,看樣子像是個難民。
慕容雁小心地靠過去,青靈緊跟著他。見那人沒動靜,慕容雁俯下身子探了探他的鼻息,那人已經死了。
“看他臉色發(fā)青,應該是中毒,恐怕是被蛇咬了?!鼻囔`在慕容雁背后說。
慕容雁輕輕地把那人的身體翻轉了一下,就在那人身體剛被翻動的一瞬間,一條小花蛇從那人身下竄了出來,逃進了一旁的樹叢中。
慕容雁發(fā)現(xiàn)那人的大腿外側的確有一個蛇牙印,但這似乎太高了。
慕容雁正蹲在那人腿邊思考著,忽然耳邊一道勁風呼嘯而過,慕容雁幾乎是本能反應地轉頭去看,正對上一張血盆大口。慕容雁立馬后退了兩步,在原來他面前不到一指處,那條小花蛇正張著大嘴,兩顆長長的毒牙裸露著,不停地試圖向前要去。只是它動彈不了了,它的三寸被青靈死死地抓著,這才救了慕容雁一命。
“這小花蛇攻擊性很強,而且劇毒無比,幸好我手快,不然啊,你可就沒命了?!鼻囔`搖著蛇說。
慕容雁聽她說得那么輕松,而剛剛又的確是千鈞一發(fā)之際,可見青靈身手極好。
“你不用奇怪,南方多蛇,我們南越人一生下來就要學習捕蛇,這是最基本的生存技能?!鼻囔`看他奇怪地看著自己,解釋道。
的確,一個小姑娘,能如此淡定地抓住一條毒蛇,還在手里挑逗它,任誰看來都會覺得不可思議。
青靈帶著小花蛇往前走,慕容雁有點擔心,問她帶著這樣一條毒蛇不怕被它咬到嗎?
青靈轉身,示意他看,小花蛇的嘴上已經被青靈綁上了一條青絲帶,張不開嘴了。
慕容雁還想再勸她,青靈已經走遠了。
傍晚,他們來到了一座山下,慕容雁建議今晚在山下休息,明天再翻山。
青靈同意了。
慕容雁找了塊空地,去撿了些樹枝,只是這里實在太潮濕,火怎么也點不起來。
“沒關系的,今天天很晴,晚上有月亮,這里會很亮的。”青靈坐在一邊說。
慕容雁也無可奈何,翻開包袱,見青靈什么都沒帶,就把食物和水分給了她一些。
青靈道謝,不好意思地說:“跑得太急,包袱被撞掉在人群里了。”
兩人沒說什么話,青靈逗了一會兒小花蛇就有些困了,她躺在一邊,看著另一邊的慕容雁正在擦拭他的弓。那張弓在月光下泛著清冷的光,看不出是什么材料做的,弓身上有很多漂亮的花紋,像是一種鳥獸的圖案,青靈看不清,困意漸濃,就睡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