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還是把小姐送給奶娘哺乳吧,夫人的身體弱,奶水也不夠,別餓著小姐。”
“劉媽,我想自己喂她,奶水不夠了,就加一些米湯之類的,不會餓著孩子的。我試過了,這孩子不吃別人的奶,我自己帶著放心。”
被云舒抱在懷里,感覺到頭頂上方那道溫柔寵溺的目光,佘惑低垂下睫毛的眼角,閃過一絲莫名的光澤。
她的七情六欲已經(jīng)被叔叔的實(shí)驗給切斷了,前世一直想要找回‘感情’這個東西,后來,確實(shí)心中隱隱約約的多了許多自己并不太理解的雜亂思緒。她知道那就是人類所謂的情感,卻又感覺不太貼切,也并不能理解自己為什么會有那些感情。
這一世,從一出生便被呵護(hù)備至的寵愛,佘惑心中除了疑惑母親為什么不把毫無價值的自己扔掉,更多的是對那應(yīng)該稱之為母親的女人,產(chǎn)生一種自己都不知道的依賴感。
“夫人,莊主外出已經(jīng)回來了,直接去了議事廳,看起來并沒有過來看小姐的意思。夫人要把小姐抱過去,給莊主看看嗎?”正當(dāng)云舒抱著孩子閉眼小憩的時候,一個丫鬟輕輕敲了敲門,得到云舒的允許后,走進(jìn)來輕聲稟報道。
“莊主已經(jīng)回來了嗎?”坐直身子,云舒沉吟了一下,抬頭對丫鬟道:“去稟報莊主,小姐至今還未取名,請他為小姐賜名,我就不抱小姐過去了?!?p> “是,夫人!”聽到云舒的吩咐,丫鬟躬身退了下去,而正在一旁等著為云舒梳洗的劉媽則不解道:“夫人不把小姐抱給莊主看看嗎?莊主本就有兩位少爺,如今夫人只是誕下一位小姐,恐怕在山莊中的地位,并不能改變多少。夫人不趁著這個機(jī)會,讓莊主和小姐聯(lián)絡(luò)一下感情嗎?”
“劉媽,這是我的孩子,不是我用來爭權(quán)奪勢的工具?!甭牭絼尩脑?,云舒不滿的皺了皺眉:“我本就不求在這山莊有多大的地位,不得重視也好,沒那么多是非。況且……這孩子生下來就是疾兒,越往莊主身邊湊,我怕越會惹得莊主氣惱。莊主身邊有兩位少爺就夠了,我的孩子還是留在我的身邊,讓我來保護(hù)吧。知道這孩子是個疾兒,我也就斷了那些繁雜的心思,不求這孩子有多大出息,只要能平安長大就好了?!?p> “夫人……”望著云舒那張淡然平和的優(yōu)雅臉龐,劉媽心里喟然一嘆,雖然知道勸不住,還是忍不住多嘴兩句:“夫人不是兩位少爺?shù)挠H生母親,不怕將來不得少爺們的尊重嗎?況且現(xiàn)在第一山莊在江湖中的勢力越來越大,想當(dāng)莊主妾室的女人都不計其數(shù),若知道夫人不得莊主重視,該是更加猖狂了?!?p> “劉媽,是你的,終究是你的,不是你的,求也求不來?!陛p拍懷中嬰兒的背部,云舒氣質(zhì)安寧,神色淡然,并沒有因為劉媽的話而起一絲波瀾。
“夫人……”還想要勸些什么,見云舒已經(jīng)閉上了眼睛,一副不想多言的模樣,劉媽便也就住嘴了。只是,望著云舒那副安然寧靜的模樣,她的眸光還是露出了一抹擔(dān)憂。
這么多年來,夫人還是這副與世無爭的模樣,卻不知,這是個弱肉強(qiáng)食的世界。若是退縮的話,只怕?lián)Q來的不是安寧,而是旁人的輕視欺辱啊。
議事廳內(nèi)——
一個模樣俊美,神情慵懶的男人坐在大廳最上方的位置,他身著一身玄色衣袍,偶爾的動作間,可見衣袍處隱約浮現(xiàn)精致的暗色花紋。他一手撫著下巴,靜靜的聽著大廳中下屬的稟報,眼神微瞇面容深邃,讓人難以猜出他的想法。
得到云舒吩咐的大丫鬟春勺來到議事廳門口,被守候在門口的兩個屬下給攔住了,他們對視一眼,其中一個年級稍大一點(diǎn)的男子上前一步,面無表情的詢問道:“春勺姑娘,莊主正和堂主們在議事,請問來議事廳有什么事嗎?”
認(rèn)出眼前這兩人是莊主的得意下屬洛家兄弟,春勺也不好太過無理,打了個招呼后低語道:“夫人誕下一位小姐,想請莊主為小姐賜名?!?p> “小姐?”想起從剛回到山莊內(nèi),便聽到下人傳的流言,洛豐和弟弟洛夭對視一眼,由洛夭上前問道:“聽府中的下人們的談?wù)?,小姐似乎生下來就不能言語,不知此消息是否屬實(shí)?”
“小姐出生金貴,本不是我們這些下人們該議論的,但既然洛夭兄弟問了,想來也是莊主的意思,春勺便在此多言了幾句:小姐她,不僅不能言語,且眼睛也……不能視物?!?p> 什么?!
剛出生的小姐,不僅是個啞巴,而且還是個瞎子?!
聽到春勺的話,洛家兄弟詫異的對視一眼,洛豐沒有多言,直接轉(zhuǎn)身進(jìn)了議事廳。洛夭繼續(xù)攔著春勺,語氣疏離客氣道:“洛豐已經(jīng)向莊主稟報了,請春勺姑娘再稍等片刻。”
“好,麻煩洛兄弟了?!彪m然心中焦急,春勺也只能無奈的等在議事廳前,心中只期望莊主看在夫人辛辛苦苦懷胎十月的份上,對剛出生的小姐心存一點(diǎn)憐憫。就在春勺有些緊張的望著議事廳的方向左顧右盼時,不到一刻鐘,便見洛豐推門出來。
洛豐出來后,先和洛夭對視了一眼,然后對著春勺疏離而又禮貌的回道:“莊主現(xiàn)在有要事商議,無法親自去夫人的住處,但已為小姐取名‘清羽’,請春勺姑娘回去稟報夫人?!?p> “春勺知道了,麻煩洛兄弟了?!秉c(diǎn)了點(diǎn)頭,春勺心里嘆息一聲,想來知道自己的孩子竟是個殘疾,讓莊主本就對夫人疏遠(yuǎn)的感情更加淡薄了幾分。夫人懷胎十月,莊主有七個月都不在山莊,好不容易等夫人生下了小姐,莊主卻連看都沒說要過來看一眼。山莊里都是些踩低捧高之輩,偌大的山莊不比那些名門大院干凈多少,以后這夫人在府中的地位,只怕是更加艱難了。
而自己作為‘雅棠院’的大丫鬟,只怕以后也并不會得下面的人重視,現(xiàn)在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莊主還未帶別的女人進(jìn)莊。
只要夫人一日占著這個‘莊主夫人’的名號,哪怕別人心里對她再不屑,再不滿,也不敢太過囂張。嘆了一口氣,春勺帶著這種微微僥幸的心情,帶著莊主的口訊,回了雅棠院。
雅棠院內(nèi)——
“清羽……蘇清羽……是指輕若羽毛,還是希望這孩子清心寡欲呢?”抱著孩子,聽到下人稟報莊主為這孩子取的名,云舒苦澀的笑了笑,她低頭吻了吻懷中安睡的嬰兒軟乎乎的小臉蛋,輕聲呢喃道:“清羽,娘親帶你來到這個世上,好像并不得你爹爹的喜愛呢。你長大了以后,會怪娘親生下你嗎?”
這一刻,云舒的臉色有些恍惚,這是一種在外人面前不敢顯露的惶恐與茫然。
她愛這個孩子,她會給這個孩子最好的一切,哪怕她沒有爹爹的疼愛,她也會加倍的愛這個孩子。只是……她還是有些怕,怕若有一天,自己出意外后,這個口不能言、目不能視的孩子,該怎么存活在這個世間?
她更加怕,當(dāng)這個孩子長大后,懂得了自己和別人的不同,會不會怨恨自己生下她?
四周的氛圍有些壓抑的沉重,似乎感覺到了云舒的不安,佘惑,哦不,現(xiàn)在應(yīng)該叫清羽了。清羽放在包被里的細(xì)嫩小手,伸了出來,緊緊地,拽住了云舒放在自己臉龐的大拇指上。像是想要給她力量,又像是僅僅只是睡夢中無意識的反應(yīng),感覺到清羽的動作,云舒怔了怔,低頭將視線落到懷中嬰兒的身上。
半響,她似想通了什么般釋然的笑了。不論這孩子以后如何,現(xiàn)在既然已經(jīng)生下這孩子了,就不由自己后悔了,而現(xiàn)在自己所能做到的,就是讓這孩子……好好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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