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 風(fēng)雨病來
程錦第二日醒來的時候,頂著一個少見的黑眼圈,整個人精神懨懨,似是經(jīng)受了一場巨大浩劫一般,昨夜一路駕馬歸來,又因著跑得太快,她吹了一夜的冷風(fēng),回來之后,隨意洗洗便睡下了,可她卻是夢魘連連,睡夢之中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只覺得四處皆是冷水包容,冰寒至極,那樣子恐怖的感覺,即便如今想起來,仍會覺得猶如親臨一般,心有余悸。那樣的感覺太過清晰,清晰到恐怖,懵懵懂懂之間,就像是真實經(jīng)歷過了似的。
她有氣無力,坐在床上,渾身力氣只覺虛脫,想要回憶起那個噩夢之中的場景,卻是怎么也想不起來。
記憶之中,自從來到異世,她做這樣的噩夢已經(jīng)不止一次了,每次夢見的場景都不一樣,卻是有一個相似之處,那便是混亂,殺虐,戰(zhàn)爭、冰寒、嘶喊,所有負(fù)能量的東西全部在夢中環(huán)繞。
剛剛開始的時候,她心中尚有不安,畢竟自己平白無故來到了這個世界,來到了之后,卻是不想,事情復(fù)雜若此,單單是這個夢,就不知,到底是她的,還是原本的程家姑娘的。
她坐在床上,腦地似乎是放空了一般,而后方才仰起頭來,不知在想著什么,在床榻上叫喚,“寧兒……”
程錦忍者喉嚨之中一股干啞與清晰的刺痛之意,以及渾渾噩噩的腦袋,只道起來的時候應(yīng)當(dāng)泡一些金銀花茶來飲用。
可一連叫喚了兩三聲,都沒有聽到小丫頭的聲音,若是在平時,不用她叫喚,寧兒都會出現(xiàn),給她送來洗漱臉盆與茶水。
聽不見,程錦所幸也不叫喚了。
清晨的天氣,除了那頭昏腦漲之感,只感受到一股難以解開的悶熱之意,往常這等時候,陽光早已從窗戶斜照進(jìn)來,今日卻是沒有一絲陽光,反倒是帶著沉沉悶悶之感,無風(fēng)可透,連帶著人的心情也陷入了永夜的沉淪一般。
在床上癱瘓了一會兒,程錦腦袋中卻是想起了昨夜與楚睿夜行之事。
昨夜心中尚有不愉快,是因為趙二之死帶來的心中的不安,可如今,一覺之后,心中反而漸漸清明了,昨夜的心情都已經(jīng)過去,隨著新一日的到來,她還是那個始終堅定心中信念的人。
這么想著,程錦瞬間覺得清朗了許多,頭上的沉重之感也因著心情的變化消失了許多。
慢悠悠地起了床,正待尋找衣物穿上的時候,程錦的眼睛直直地盯著屏風(fēng)后邊的一張白紙,皺巴巴,孤零零,帶著水漬浸濕之后,又經(jīng)過了一夜風(fēng)干的痕跡,似乎在向她昭示著某種諷刺。
她眼睛直勾勾地看著那一處,半晌沒有動靜,似是也不知內(nèi)心變遷該當(dāng)如何,可內(nèi)心卻也是平靜無比……
寧兒卻是在程錦發(fā)愣一般的安靜之中跑進(jìn)來了,“阿姐,外邊黑壓壓一片,似乎要下大雨了,我已經(jīng)將你放在院中的藥材收拾好了,即便下雨也不怕受潮?!?p> 程錦從怔怔之色之中回過神來,那張廢棄的,只余下了殘漬的紙張,也如同過往煙云一般,昔日的承諾,前日的笑鬧,非是它能夠留住的了。
寧兒也不察程錦神色似有變化,只笑道,“江寧府已經(jīng)幾個月沒有下雨了,如今下雨,可算是久旱逢甘露?!?p> 程錦透過窗戶,看著外邊黑壓壓的天空,口中輕聲呢喃,“是要來一場暴風(fēng)雨了……”
果不其然,午時的時候,隨著一陣狂風(fēng)席卷了鄔終別院,暴雨便傾盆而下,整個江寧府籠罩在了大雨的沖刷之中,雖是五月的天氣,可因著一場大雨的到來,卻也帶來了絲絲涼意。
程錦自早晨起來的時候,感覺到了喉嚨疼痛之意并沒有隨著她隨后喝下的金銀花茶而有所緩解,反倒是體內(nèi)升起了一股灼熱之感,看著外邊偶爾停下的細(xì)雨飄飛,卻是停了不過一刻鐘的時間,又重新下起了大暴雨,勁風(fēng)之大,夾帶雨水,水汽也不覺之中進(jìn)入了房中,一股潮濕寒冷之意升起,又因著當(dāng)真受了風(fēng)寒,便是程錦都多添加了一身衣服,而得寧兒也再也不敢出門了。
北苑本就沒有什么人,這會兒更是在暴雨之中反倒覺得冷情了。
寧兒坐在程錦的對面,看著程錦拿出了幾根銀針,自行刺入自己額頭上幾處她并不知名的穴位,頓覺一股疼痛之感襲來,忍不住輕輕顫動了一下,卻還是移不開視線,直直盯著程錦扎著銀針的地方看著,“阿姐,為何你以前都不施行醫(yī)術(shù)?”
她問得無心,程錦給自己刺了幾針之后,看了她一眼,隨口應(yīng)道,“現(xiàn)在施行,晚了么?”
寧兒只搖搖頭,卻是面上露出了一些擔(dān)心,“昨日原本還好好的,怎的天氣一變化便受了風(fēng)寒了!”
是天氣變化受風(fēng)寒的么?程錦不知,不過卻也沒有放在心上,感冒這等癥狀,難受也不過一兩日,她自行緩解一番,過去了便過去了,只是,她已經(jīng)不記得有過多久,感冒從未纏過身。
正說著的時候,一旁的窗戶卻是啪的一聲,因著吹得過猛,將一扇窗戶給拍開了,寧兒趕忙幾步上前,將那扇窗子給關(guān)上了,比起一開始時候的開心,這會兒卻是擔(dān)憂了,“我長這么大,從未見過這么大的雨,如今,只怕江寧府的百姓要遭殃了。”
程錦聽她這么說,放松了身體,感覺到頭暈之癥也沒那么難受了,方才開口道,“長這么大沒有見過,你都多大了,有這么夸張?”
寧兒卻是誠懇地點頭,“不夸張,當(dāng)真是第一次見到。”
程錦想了想,“你以前見到最大的雨是怎么樣的?”
“都是細(xì)雨,有時候便是一連半年不下雨都是正常的,便是下雨了,也不過是幾滴,不過那都是小時候的印象了,現(xiàn)在想來,也記不得多少了?!睂巸褐粚⒂∠笾械氖虑榕c程錦說了一番,并不覺得有何奇怪。
程錦聽吧,也只是點點頭,聽著窗戶外雨打欄桿的聲音,只道,“這該是叫做臺風(fēng)雨,恐怕要下好幾天呢,這幾天,估計你都只能待在北苑了?!?p> “寧兒本就一直待在北苑,自是不會覺得有什么,只是阿姐,你常常不在院子之中,倒是我怕你不習(xí)慣呢?!?p> 程錦一怔,倒是沒有想到自己才是最停不住腳步的那個人,不過倒也沒有多想什么了。
正當(dāng)此時,門外卻是響起了陸遠(yuǎn)的聲音,“程姑娘?!?p> 程錦微微詫異,寧兒卻是快速起來,去開了門,“陸護(hù)衛(wèi)?”
陸遠(yuǎn)提起了手中的食盒,“下雨了,天兒轉(zhuǎn)涼,元帥著人給程姑娘做了一碗姜湯過來暖暖身子?!?p> 寧兒聽到他這么說,卻是開心一笑,“這湯來得好及時,今日阿姐受了風(fēng)寒,正需要著呢?!?p> 陸遠(yuǎn)聽了,有微微訝異之色,“程姑娘受了風(fēng)寒?”
而后再往屋中一探,“程姑娘怎么樣了。”
程錦的聲音因著喉嚨干熱的原因,已經(jīng)有了變化,帶著濃重的鼻音,“好著呢,會活得比你家大元帥要久的?!?p> 陸遠(yuǎn)一噎,卻是看到了程錦靠坐在軟塌之上,額上扎著幾根銀針,在寧兒輕笑的眼光之中,將手中的食盒遞給程錦,“趁著湯水還熱,快些讓程姑娘喝下。”
寧兒自是笑嘻嘻地接過了,陸遠(yuǎn)也不再多說,反身離開了。
豈料程錦卻是叫住了他,“等等!”
陸遠(yuǎn)回頭,“程姑娘還有事?”
程錦面上不甚在意,“你家元帥的披風(fēng),拿回去?!?p> “唉?”陸遠(yuǎn)微微愣住了一下,寧兒卻是極有眼力見,將食盒拿到了屋中之后,再講隨意放在軟塌之上的披風(fēng),拿過去給了陸遠(yuǎn)。
陸遠(yuǎn)只接過了,再看了一眼屋中的程錦一眼,道了一聲讓她好好休息便轉(zhuǎn)身離去了。
只寧兒回來之后,打開食盒,將里邊尚還冒著熱氣的姜湯拿出來,“阿姐,快些趁熱喝了吧?!?p> 程錦面上表情似笑非笑,盯著那碗冒著熱氣的姜湯看了好半晌,在寧兒以為她不會喝下,還要勸解一番的時候,程錦卻是不再說話了,只端起了姜湯,輕輕抿了一口。
除了辛辣之感,還有放入了黑糖的甜味,熱燙熱燙的,進(jìn)了口,暖了胃,便是身子也暖了。
這樣的感覺,就像昨夜軍營的夜風(fēng)之中,披在背后的溫?zé)崤L(fēng)一般。
一碗熱湯喝下,程錦站起身來,依舊顯得精神懨懨,“我回床上躺一會兒?!?p> 寧兒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只輕嗯了一聲,面上卻是升起一股疑惑之色,今日的程錦,似乎有些變化,又似乎還是平日里的她。
程錦卻是不管其他,只和衣鉆入了被窩之中,閉上了眼睛,不再理會外邊又變大了的雨聲,只覺得那被窩溫暖至極,蓋住了寒冷,也蓋住了風(fēng)雨。
西青先生
2017年的第一天,大家元旦快樂。 回首來時路,上一年,西青自認(rèn)為過得很充實,做了許多應(yīng)該做的事,也做了許多想要做的事,回想,心中總覺得很是感激。感激遇見的每一件事,以及每一個人,這個人,包括此時此刻,正在看這篇文的你。因為我知道,過去的一年,不論少了某一時,某一刻,某一個瞬間,或者某一句你的認(rèn)可,我都不會成為如今的我。 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