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族眾修士找了茂林深處安下營地,又在一棵百丈巨樹的樹冠頂頭上安了崗哨。
現(xiàn)下共有一百五十三位修士,大伙商議后,定下每十五人一組,每五人又為一小組,分作十班倒替值勤。
值勤小組各自拿著通信符,一刻不停在營地四周巡查探訪,旦有風吹草動,所有人皆可立即知曉。
至于蟒蚺,先被藥王谷的弟子喂了失魂散,暫時昏迷失去了意識。又被乾坤塔的弟子用里三層外三層的微型陣法鎖住渾身血氣,一動也動不得。
此外,還有專人輪替,每時每刻不眨眼的盯著,這才覺得妥當。
不二與秀秀分開,獨自在宿營地附近尋了僻靜之處,混不知覺躺了下去。
不一會兒,木晚楓悄無聲息地來了。
“快把我的木符還回來。”
她指的自然是入谷之前交給不二的那個。
“你就不能大方一點?”
不二一陣肉痛,還是將木符扔給了她,“好歹我也救了你的命?!?p> 此時,茂林密葉現(xiàn)寧靜,幽僻微光撫憂煩,正是入眠好時候。
木晚楓換了一身干凈利落的青色長紗,但面色卻撫不去疲憊,眼神有些黯淡無光,顯得整個人多了些許從前少見的頹廢之意。
不二直以為她經(jīng)歷大劫,在生死懸崖邊走了一圈,才會如此無精打采。
便問道:“你的傷勢如何了,早些休息比較好。”
木晚楓道:“你這人怎么不聽勸?”
語氣始終提不起精神的樣子。
不二笑道:“你都把遺產(chǎn)給我了,我怎么好放心讓你一個人進來?!?p> 這話并不怎么好笑。
但木晚楓的嘴角還是翹了起來。
魏不二入谷的名額從哪里來,她早就猜了出來,此刻也懶得問。
至于入谷的原因么。
“你此番入谷,可發(fā)現(xiàn)了哪一個角魔身上傳承了畢蜚的血脈?”
經(jīng)她提醒,不二這才想起之前那畢蜚血脈感應符給自己的提示,便回道:
“有著落了,只可惜還沒搞清楚到底是哪一個。”
木晚楓眉梢微微可見喜色,“哦?恭喜了!”
“只可惜血脈感應符可測的距離有些短,”不二道:“僅有周身半里,所以還需多去角魔那邊走動走動。”
木晚楓道:“這谷里滿打滿算也就三百多個角魔,往后還有兩個多月,時間倒是充裕。只不過需要冒的風險有些大,你本領雖然高強,但也需萬分小心。若不然,”
說著,她猶豫了一下,接著道:“若不然我與你一道去……”
不二正要答應。
話到嘴邊,才止住了:“算了,我一個人來去還自如一點。若是被角魔發(fā)現(xiàn),也好脫身。若是帶上你,反倒束手束腳?!?p> 木晚楓似乎有些失望,但也不再強求。
忽然又說道:“先前,我看見月林宗的鐘秀秀找你……你們倆鬼鬼祟祟地鉆了小樹林……”
“毀人清譽的事,”
不二臉一黑,連忙擺手:“你可不要胡說了?!?p> 木晚楓眨了眨眼睛,“那可說不準?!?p> 不過也不打算追究此事,又漫不經(jīng)心地問道:“那她找你做什么?”
不二猶豫了一下。
秀秀找自己商議的事,關乎人族眾修士的生死存亡,照理說不該讓木晚楓知道。
尤其是她身上還藏著這么多秘密。
不二心中還隱隱有一個猜測,甚至連他自己也不肯相信。
入谷前,她給自己的丹藥,也大有問題。
默了半晌,才解釋道:“先前為了救我,她法寶碎了一地,便來找我的麻煩了?!?p> 這謊撒的,真真假假,虛實難辨,他有些佩服自己。
木晚楓看著他的眼神又暗淡了些,勉強笑了笑:“你倒是有個上等的女人緣?!?p> 不二道:“可惜都是跟我討債的,一個比一個厲害?!?p> 接著,兩個人便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
木晚楓又待了一會兒才離開。臨走的時候,又囑咐不二在谷中多添幾分小心,萬不可沖動了。
不二回了駐地,便兀自躺下。
這兩日皆是在生死懸崖邊摸爬滾打,每一刻都是神經(jīng)緊繃,萬分專注,不敢有絲毫分神懈怠。
于是,許多事情顧不得,許多念頭想不了。
這一刻重歸平靜,他閉上眼睛,先前諸事絲毫不受控制地涌上腦海,似把閉合的眼皮當作唱戲的臺子,亦真亦幻地演繹起來。
首當其沖是婉兒摔掉藥湯的那一幕,在戲臺上幽魂不散地,來來回回地上演了上數(shù)十遍。
事過良久,他回味起來,仍似喝了一大碗苦到極點的黃連湯。
這碗湯雖然稀里糊涂下了肚,但嘴里苦澀的滋味久久難消。
他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緒,似大河涌于廣闊原野,狂風掃過無垠沙漠,根本無可阻礙。毫無顧忌地想起在長樂村時,與婉兒一同走過的往日。
想起年少時光,她為自己出頭,為自己送飯,為自己擦汗講笑話。
還想起八歲之后,父母離去,她便時常無緣無故走進自己家中,收拾屋子,問東問西,跟自己并肩坐在褪色發(fā)黃的床頭上,在不知多少個難熬的日子里,說了數(shù)不清的寬慰貼心的話。
對于一個舉目無親無助,只身艱難過活的幼童來講,婉兒的話幾乎成了他每天夜里,孤枕難眠、翻來覆去時的唯一寄托。
他常常閉上眼,在腦海中過電似的想象她的面龐,回憶她說過的每句話。
直到數(shù)年后的今天,他竟然仍能一字一句記起那些看似普普通通,卻回味無窮的話。
便在這不愿拔離的回憶中,周遭的天氣不知為什么漸漸冷了起來,叫他忍不住瑟瑟發(fā)抖。又想起入宗之后,那原本清晰的臉龐漸為模糊,原本熟悉的面容漸向陌生,兩人在不知不覺中漸漸疏遠,漸漸陌生。
周遭竟是越來越冷,他忍不住蜷縮起身子。
腦子里又浮起從云隱宗啟程趕往傀蜮谷這一路,所經(jīng)所歷,所見所聞,諸事似大河逢峭崖,化飛瀑直落,令他幾乎不敢相信,這個挖空心思,千方百計想害他的人,真的是的婉兒。
便在這飛瀑直沖而下的轟鳴中,他的思緒似也被激流沖散,化作半空中飛濺的水霧水滴,最終無可尋跡。
這幾日,許久沒有好好歇息。
他終于在困倦交襲、心力憔悴中沉沉睡去了。
有道是,難得險中偷浮閑,果真夢里最逍遙。這一覺,竟然一反常態(tài)的舒服愜意,好夢一個接著一個,睡得當真是酣暢淋漓。
想來是,醒著時已百般艱險辛苦,睡著了入夢,若還不能萬事任由心意,好好犒勞自己,活著又有什么意思。
也不知睡了多久,朦朦朧朧之間,似有人輕輕拍著自己的肩膀。
不二微微睜開眼睛,一張丑陋的面孔正目不轉睛盯著自己。
文刀手予
感謝純潔無暇高中生,感謝每一位書友。 今晚更新兩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