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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來了,老弟?

盤說 飯人. 4190 2021-01-10 22:15:28

  凈妖山下的雜役,主要由兩部分構(gòu)成。

  其中大部分是新招的,另一部分則是“老牌”雜役。

  每五年,凈妖宗會從雜役中遴選五十人收為正式弟子。在落選之后,隨波逐流、心血來潮的散修,競相改投別處或淪為獵妖客;而那些心志堅定者,往往在此扎根,靜候下一個五年,最終成為“釘子戶”。

  去留隨意,所以新老雜役的比例年年都不同;但不論如何變化,雜役的數(shù)量一直保持在千人規(guī)模。

  此刻,時候雖早,卻有上百號雜役圍聚在屋外,紛紛高舉手中的火把,都在那兒引頸踮腳欲窺究竟,卻不知何人似受到驚嚇一般,咋咋呼呼罵起來。

  “格老子的,這什么鬼東西?!”

  夜色尚未完全退去,在飄忽的火光中,眾人看著寵渡的狼狽模樣,配上那一副血紅色的肉身,只以為見了從地府里爬上來的夜叉,一時驚怖不已。

  “難怪房子被干塌、山也沒了半匹,原來是下面的狠角色?!?p>  “這這這、這就是鬼么?!”

  “看那樣子,莫不是迷路了?”

  “你幾個別靠太近,當心被它吃了。”

  “速去稟告于師兄?!?p>  聽著眾人你一句我一句,寵渡哭笑不得,沒料到還真有人作勢要去報信,心說初來乍到,還是別把事情越搞越大才好。

  “各位,”寵渡清了清嗓子,“某人同為雜役,并非什么修羅惡鬼。多有驚擾,望祈海涵?!?p>  聽此一說,眾人各自暗松一口氣之余,臉上的神情與話間的語氣頓時微妙了許多。

  “什么嘛,原來是個人?!?p>  “他媽的,嚇老子一跳?!?p>  “這廝也是雜役?看著面生啊?!?p>  “想必是新來的,就不知成為‘南派’還是‘北派’。”

  “更有意思的還在其他方面。”

  “怎么講?”

  “陳廣和吳勝那兩個家伙狗仗人勢慣了,最是‘好為人師’,估計也沒想到半路來個新人,必定是要拉這小子去講講經(jīng)的?!?p>  “哎,還真有這可能?!?p>  “到時候再驚動那個愛管閑事的戚胖子,那可就有得瞧了。”

  “嘿嘿,這山下最不缺的就是熱鬧,幾時消停過?”

  周圍的議論雖不怎么友好,卻并沒有引起寵渡心中的不快;相反,由此透露出的幾個關鍵信息,倒令他喜出望外。

  其一,凈妖宗下派到此間的管事弟子,姓于。

  其二,戚寶也在這里。

  獵殺游戲當晚,寵渡于東門城樓上豪言挑釁,遇戚寶詢問瘦身法。彼時,二人半開玩笑地定有“山下之約”。

  寵渡一直以為是戲言,也懷疑過就戚寶那一尊肥軀能否通過選拔考核,誰承想這大胖子到底有些手段,竟真的成為雜役到了凈妖山下。

  “倆月不見,也不知他有沒有瘦下來、是否還問我討要瘦身的法子。”寵渡暗喜好笑,“等靈田初步打理后,必要去找他喝上兩口。”

  其三,寵渡沒想到,戚寶的一對兒老冤家,——陳廣與吳勝,也成了雜役;且看樣子,小日子過得還挺美滋滋。

  “哼,不招惹小爺還罷了,若真來觸霉頭,不妨揍上兩拳,正可叫他二人得個報應?!睂櫠扇缃裼蓛?nèi)而外可謂脫胎換骨,戰(zhàn)力暴增之下,自然不懼陳、吳這樣的小角色。

  不過,這山下也非想象中那樣簡單。

  就比如,所謂的南派與北派。

  當家是誰?

  實力怎樣?

  陳吳二人同屬其中一派,還是另有靠山?

  ……

  無奈目前線索有限,寵渡判斷不出更多來,不過從先前眾人的談話中不難推知,兩派明顯不和,其中的原因倒不用刻意去打聽,相信待上一段時日自有所獲。

  除此之外,寵渡篤定了一點。

  與完全放浪形骸的獵妖客不同,宗門雜役,——尤其是這山下的雜役,無不渴望著再進一步,有朝一日幸得垂青,被凈妖宗納為正式弟子,拜在某位長老門下。

  只不過晉升的名額實在有限,僧多粥少的情況下,當然少不了各種明爭暗斗。所以,在這片田園上,人與人的關系非但不似想象中那樣融洽,反而愈發(fā)緊張。

  甚而,弱肉強食的生存法則更為殘酷。

  示弱,注定遭受蹂躪。

  逃避,必然會被踐踏。

  唯有強大,方可立足。

  轉(zhuǎn)念間,寵渡已然心中有數(shù)。

  在這里,絕不能那么客氣!

  因此,當被問起房子和后山的事,寵渡一改之前的謙遜姿態(tài),昂頭蹙眉一副不耐的模樣,語氣森然地應道:“小爺練練功而已,你幾個何必怕成這樣?”

  果然,眾人聞言,細細打量了幾遍廢墟,尤其察覺到當中即將散盡的煞氣,無不神思劇變,多數(shù)人言談間的輕慢收斂了許多,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驚疑與凝重。

  “什么功法能讓人紅得跟小龍蝦似的,‘發(fā)春功’么?”

  “臭小子,吹牛也不打打草稿?!?p>  “我看是真的。你們沒感受到那股氣么?雖然若有似無,但實在兇險,看得老子皮子發(fā)緊?!?p>  “這廝有點東西啊?!?p>  “莫非是個‘邪修’?!”

  “不至于噢……堂堂凈妖宗,豈容一個邪修在眼皮子底下?”

  奉承也好,詆毀也罷,不得不說,能通過層層篩選最終成為雜役的人,著實不簡單。其實際戰(zhàn)力先且不論,單說心計與運籌能力,就絕非尋常獵妖客可比。

  這一點,從剛剛這番對話便可窺見一斑。

  唱紅臉的戴高帽。

  唱白臉的用激將法。

  前一刻猶是老死不相往來的模樣,只是眨眼間,眾人卻仿佛有了某種默契一般,開始彼此附和起來,看似隨意調(diào)侃,實則旁敲側(cè)擊,細究之下,不難發(fā)現(xiàn)包藏其中的禍心。

  套話。

  心性不穩(wěn)的人,說不得就被這一通迷魂湯昧了心智,抑或為了證明自己所言非虛,而將所修功法說出來。

  然而,這群雜役注定失敗。

  因為他們此刻面對的,并非泛泛之輩。

  “一幫鱉孫,凈想著掏小爺?shù)牡住蛔屇闳缭?。”寵渡暗罵著,依舊冷著一張臉,道:“是真是假,一試便知,瞎猜個卵勁?還是說今日不用下田,你幾個閑出蛋來?”

  算盤落空,雜役們的思緒更為復雜。

  “當真初生牛犢不怕虎,好狂傲的小子?!?p>  “新來的,勸你收斂些,別跟大爺們這么說話?!?p>  “人家說得有道理嘛。是騾子是馬,相處久了自然就曉得了,不必急在此時?!?p>  “哼!還輪不到咱們急,該著急的是他。弄塌房子的事兒可不好善了,等傳到姓于的耳朵里,肯定少不了一場好戲。”

  “走了走了,待會兒再來湊熱鬧?!?p>  眾人笑罵著,三三兩兩地散了。

  而且寵渡這邊,因為屋外的鍋灶被葫蘆刀一并毀成了渣渣,只能將就涼水稍作梳洗。

  等收拾停當,已然天光大亮,田間也開始忙碌起來,寵渡放眼環(huán)視,另有一番別樣的平和景象。

  通溝。

  除草。

  澆水。

  扎草人。

  ……

  本都是玄門兒女,一下到這田間,便卸了刀槍劍戟,反而拿起鋤把長鐮,似那耕農(nóng)的凡夫俗子般,一舉一動倒也有模有樣,處處透出塵世的煙火氣來。

  靈田連綿無垠,溝渠縱橫交錯,自涼河引來的水靜靜淌著,流經(jīng)整片田野后,最終匯入涼河之中。

  水汽氤氳,提神醒腦。

  花草清香,沁人心脾。

  這樣的場景,即便對兩個月前新招的雜役而言,也已經(jīng)習以為常,更別說那些一直在此耕耘的老人兒了,早不覺得新奇。

  所以,如果這當中摻雜著哪怕一丁點兒異樣,眾人立馬就能察覺出來。

  比如,寵渡那身血色皮膚。

  “這人是誰,怎跟個鬼一樣?”

  “鬼你個頭,分明是小龍蝦,還是剛出鍋的那種。”

  “你他媽就知道吃。”

  ……

  從此,“小龍蝦”之名,在山上有劉力大力推廣;至于山下,就此不脛而走了。

  “瞅著臉生,多半是新來的?!?p>  “這會兒才來?地里的苗都一尺高了,錯過了時候還種得出個卵?到時候交不出足數(shù)租子,不得拿錢來頂?”

  “關你屁事兒?有這閑工夫,還不如多抓幾只‘火剪蟲’呢,地里的苗興許能長得好些?!?p>  “你說他要去哪兒?”

  “還能上哪兒?去‘役事房’找于師兄唄。”

  寵渡的目的地,確實是役事房。

  顧名思義,靈種、農(nóng)具及糾紛等與打理靈田相關的一應事物,皆在役事房管轄范圍之內(nèi)。

  凈妖宗也會下派正式弟子到此間輪流值守,如今的主事之人正是于海國。

  依著昨晚何侍勞指示的大概方位,寵渡頂著一身紅皮,在或?qū)捇蛘奶锕∩闲挪接巫?,對伴隨一路的各種議論充耳不聞。

  不多時,一座別致的三層木樓映入眼簾,寵渡闊步而入,左右顧望卻不見人,只聽見從里屋傳出一道人聲。

  “來了,老弟?”

  “問于師兄好?!?p>  “好說、好——咦?!”于海國掀開簾子打里屋出來,見過寵渡一張紅臉皮,明顯也有些意外,“老弟怎這幅模樣?”

  “唉,被人泡了?!?p>  “泡了?!”

  “被妖怪捉進山里拿來泡酒……”寵渡說起謊來也是不打草稿,“幸虧山上的長老出手相救,這才撿回一條小命來。”

  “無妨,想來過幾日顏色便退了?!庇诤划斎な聛砺牐还芷湔婕伲掍h一轉(zhuǎn),問:“你來弄點啥?”

  “我來討些種子?!?p>  “好說,要幾品?”

  “有何說法?”

  “這個簡單……”

  原是靈植的種子,都分個上中下三品,便是同一品階內(nèi),不同的靈種其價值也有細分。旁人初次聽說,難免覺得復雜;于海國之所以說簡單,只是因為對這一切早已熟稔于心而已。

  靈種品級越高,品質(zhì)越好。

  當然,價錢也水漲船高。

  “啥,”寵渡聽完一愣,“還要錢買?”

  “若是白給,爾等豈知珍惜?”于海國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你新來的?”寵渡應道:“師兄見笑。”

  “這樣呀,”于海國含糊道,“那便好辦了?!?p>  “你這是要蒙我還是怎樣?”寵渡聞言犯起嘀咕,不過初來乍也不便多說什么,只留了個心眼兒,聽于海國連珠炮似的報過價錢,問道:“山下可有收購靈材的鋪子?”

  “問此作甚?”

  “我身無分文,得先賣幾件東西?!?p>  “有有有,”于海國笑道,“出門左轉(zhuǎn),走到底。”

  雜役的日常,也不全然是枯燥的打坐修煉,必要的樂子還是有的。

  如酒樓、茶肆、布莊及靈材鋪等一應俱全,裝潢精致,都是凈妖宗的私產(chǎn),只因就近占著地利,故而在價錢方面,酒水之類的東西要比涼城里面的高些,而靈材的價格卻被壓低不少。

  “這凈妖宗也不是省油的燈啊……為掏空人家的錢袋子,可謂費盡心機。”寵渡心下苦笑,將袋中靈材賣了部分,順帶買了幾身干凈衣服。

  誰承想,便這會兒工夫,再回役事房時,不單被告知上品和中品靈種都沒了,連于海國的言行神態(tài)也微妙了起來。

  “先前不還有么?”

  “現(xiàn)在沒有了嘛……賣完了。”

  “誰買的?”

  “按門規(guī),不能說?!?p>  “我找他是想買靈種,并非強搶,”寵渡雙手奉上一小袋靈晶,“還請師兄行個方便?!?p>  “大膽!”于海國挑眉喝道,“偷行賄賂,私下交易靈種,兩者并罰,爾罪重矣?!?p>  “師兄,”寵渡再掏一袋,“行個方便嘛?!?p>  “念你初犯不予上報,下不為例?!庇诤R歸罵,卻臉不紅心不跳地搶過袋子裝進自家腰包,“此乃賄財,按律收繳?!?p>  “那幾時再有貨?”寵渡強忍笑意。

  “你來得不巧,這一季過去快兩個月了,好種子早被收回山上。新種子的話,要等到下一季了?!?p>  “那是多久?”

  “也就三五個月吧。”

  “那下品靈種總有吧?”

  “有是有,你要么?”

  “再錯過了時令,更難種得活?!?p>  “行,七十貫或七顆靈晶?!?p>  “師兄,我沒記錯的話,這可是上品的價錢。”

  “物以稀為貴,”于海國不耐道,“到底要不要?”

  “不要的話,小爺種什么?”寵渡心頭也不爽,眼下局面,分明是被人擺了一道;但自己昨晚才來,又能與誰結(jié)下梁子呢?

  ——不!

  要說起來,還真有那么一個。

  “會是他么?”寵渡腦海里閃過一張臉,卻無從斷言,當下不動聲色,買了靈種與必要的鋤具,又分配了一塊靈田,這才老神在在地朝外走去。

  出門的當口,寵渡把神念散開。

  前后腳的工夫,打役事房里間閃出一人。

  ……葉舟。

  因愛生妒的葉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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