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龍骨護罩應聲破碎。
碎在與那一小半雷殛之槍相觸的剎那。
片甲不留。
沒有任何意外。
回頭想想維持護罩的那群家伙,可不是什么蝦兵蟹將啊,而是十二位歸元高手——其中的穆多海甚至一只腳已經(jīng)踏在了丹境門檻上!
就是這樣一幫子人聯(lián)手施為,傾盡全力卻扛不住半槍雷殛。
由此顯見,并非凈妖宗護陣不濟。
只能說像雷霆這樣稟造化而生的天地偉力實在太過恐怖。君不聞,那一聲突如其來的平地炸響,到了此時還余音裊裊。
單是轟擊時的劇烈反震,便令一眾魔徒人仰馬翻,橫七豎八躺了滿地,雙臂發(fā)麻不說,肚兒里更是翻江倒海,幾欲作嘔。
所幸并無大礙。
孰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原是飛下山去的另一半雷霆之力訇然墜地,炫目的銀白光柱直沖天際,隆隆聲中氣浪奔涌,仿佛整座甕山也因此抖了三抖。
“這、這都堪比自爆了吧?!”
“哼哼。煉體又如何,敢接么?”
“肉身再硬也經(jīng)不起吧?!?p> “話是這么說;可要是總被符刀劈成兩半,貌似也沒啥大用啊?!?p> “這要是被來上一下,那……”
且不言柳、姒二人全神貫注兀自提防,卻說當所有人還在咋舌驚嘆時,第二桿銀槍已赫然就緒!
桃栢栢捕捉著氣機,作勢欲投。
寵渡不退反進。
片刻后,刀鋒再度抵住槍尖。
大抵有了前車之鑒,寵渡鉚足了勁兒雙臂揮斬,瞬間便將那雷槍一剖為二——沒有先前那樣的激烈撞擊,反而無聲無息,如切豆腐一般絲滑。
此一斬不單分得均勻,寵渡還講求了一丟丟方位。
半槍飛西北。
半槍射西南。
西北角乃煉器閣所在。
西南則聚集著藥香女眾。
以雷殛剛剛顯露的威勢來看,半槍之力絕對能將兩處地界鏟平,因此就算其角度不甚精準,但只要落地炸開,足可殃及池魚。
事發(fā)突然,槍速又快,別說提前閃避或者傳送出局了,普羅道眾甚而還沒回過神來,那槍便已近在眼前。
也就各家天驕有所警覺。
這邊廂姒明月輕拂香袖,即有粉壁高墻拔地而起。
那邊廂柳三青心念微動,青鱗劍化作巨蛟,就著地勢螺旋盤踞,將煉器閣所有人全部罩在其中。
轟??!
一聲炸響,兩柱雷光。
直到此刻,兩宗弟子才后知后覺地感受到一抹瀕死懼意,個個面如死灰,不等山頂?shù)念潉悠较⒈闫炔患按_大罵。
“渡老狗!——”
“狗賊!”
“驢日的好歹毒?!?p> “死前還想拉咱們墊背?!?p> “信不信掘了你祖宗十八代?!?p> “你要能找到小爺祖墳,”寵渡聞言暗笑,“小爺必有重謝?!?p> “老魔能有什么壞心思嘛?!?p>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呣?!逼輰毥涌诘溃啊伞瘶窐凡蝗绫姌窐?。”
“幸虧姒師姐在,不然咱就陪葬嘍?!?p> “請?zhí)規(guī)熜痔嫖业戎鞒止??!?p> “嘖!”桃栢栢搖頭咂嘴,看似頗為苦惱,卻無分毫意外神色,“果然是老魔。等閑奈何不了你?!?p> “道兄要變招了?”
“正有此意?!碧覗鄸嗄樕闲ξ?,不疾不徐抬起手,頓了頓,隨后輕揮。
天上云團乍亮即暗。
似有一縷銀白光芒劃破長空。
寵渡罕見地目露驚駭。
眾人最初只以為是錯覺,然而下一刻……
雷鳴!接續(xù)不斷。
炸響!起伏連綿。
沙石!飛揚彌漫。
……
一切跡象紛至沓來,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所有人:眼前所見并非虛幻。
——桃栢栢真的從天上引來了霹靂!
——而寵渡也是真的在遭雷劈!
“所以剛剛那光是霹靂?”
“報應啊。連老天爺都看不過眼了?!?p> “今日這‘天’姓桃?!?p> “嗬哈哈哈!”童泰跟瘋了一樣狂笑,“只聽過笑里藏刀的,哪兒他媽有藏、藏——哈哈哈哈哈!……”
“也就是說,桃胡子不光藏了刀,還藏了雷。”
“刀雷?感覺怪怪的?!?p> “你幾個想笑死老子繼承家產(chǎn)么?”
“那邊誰岔氣兒了?”
“大快人心啊。”
“師兄!——再多來幾道!——”
桃栢栢恨寵渡入骨,何需外人提醒?早將長袖亂舞,隨意揮灑。
甕中捉鱉是吧?
貓戲老鼠是吧?
饒命三回是吧?
好言相勸是吧?
……
每每揮袖,桃栢栢便罵上一句。
一句一霹靂。
乃至后來罵無可罵,但手上動作不停,總把數(shù)十道電弧接連不斷轟落云霄,在地面炸出深深淺淺的土坑,令人不由想起寵渡與姒明月之間那場買賣來。
樹下那名虬髯客忍俊不禁,“出口有愿哪,娃兒。”
而戚寶等人與一干親魔黨眾則無語凝噎:老魔啊老魔,踩狗屎不香么?非說什么天打雷劈!如今“得償所愿”,得勁兒了呢嘛?
有人急如熱鍋螞蟻。
有人幸災樂禍。
有人看熱鬧不嫌事兒大。
但無論抱著何種心態(tài),當塵霾漸漸散盡,寵渡頂著一副焦黑的身子曝露人前時,各路人馬不禁啞然,因為所有人剎那間明白了一個道理。
——且不說將來如何,單就當下的修為與實力而言,“快如閃電”四個字的全部奧義,僅止于一個比喻、一種夸詞!
畢竟身法再快,誰又能真的快過閃電?
嘍啰、高手自不消說。
強者還差得遠。
老怪也不行。
哪怕化神人仙同樣不敢打包票!
而寵渡因是體悟,對雷霆之威的感受當然比眾多旁觀者深刻得多。
披頭散發(fā),衣袍破碎,倮露在外的銅皮寸寸龜裂,血口上騰起縷縷黑煙——寵渡甚而隱隱聞到肉香;全身酸,麻,酥,脹,痛,仿佛一動不動在茅房里蹲了半個時辰,以致于手腳抖不停,險些連刀也握不住。
“丟你老母!這都沒死?!”
“皮是真的厚啊。”
“換成咱們,早灰飛煙滅了?!?p> “想來桃胡子也有失手,并非每道雷都劈中了的。”
“好在那魔頭也是強弩之末了?!?p> “桃?guī)熜?!——一鼓作氣滅了丫的!?p> “兄弟可好?”戚寶噶大聲喊道。
“老魔……”
“小師弟!”
“老弟啊,”盧迅語帶哭腔,“你覺著如何?”
“我還撐得住,你幾個別過來。”寵渡喝止魔眾,莫名閃過一絲雜念,“單看這膚色,還真與黑丫頭有緣?!彪S即拄著符刀顫巍巍站起身來,看向半空,道:“不意道兄有此無敵之姿?!?p> “服是不服?”
“以道兄手段,罕有人不服吧。”
“那就交出先天符意,”桃栢栢盛氣凌人,“否則將你碎尸萬段。”
“好說。好說?!睂櫠蛇丝谘?,“不過來而不往非禮也,所以在那之前,尚有一式煩請道兄指教。”
一則指玄風雷勢頭正盛,一則自恃雷霆無敵,桃栢栢對寵渡所謂絕招不以為意,舉手抬足間頗具帝王威儀,拂袖笑道:“準爾所請。有何手段只管使來?!?p> “不消多久,”寵渡深吸幾口氣,“只一瞬罷了?!?p> “那副姿態(tài),”場外的穆清聞言暗嘆,“你終于要用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