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伙閉眼了嘿!
終于舍得放大招了么?
四宗地界上頓時熱議空前,喁喁嗡嗡如煮沸的粥,從卑微嘍啰到顯達老怪,所有人窮盡想象,爭相揣摩著寵渡殺招的模樣。
局外尚且如此,場內則更不消說。不同之處在于,山頂弟子詭異得很安靜,唯恐稍不留神就錯過哪怕丁點兒細節(jié)。
屏氣。
凝神。
一動不動。
瞪大的雙眼像銅鈴,眼簾上寫滿了兩個字——
想看!
想看??!
想看?。?!
看那魔頭如何垂死掙扎。
看老魔怎樣扭轉乾坤。
這期待是如此熱切,強烈,以致當一股若有似無的氣息從垓心那道赤紅人影上涌現,震蕩,進而擴散開來時,四宗弟子的表情瞬間從渴望凝固成錯愕。
“這?!……”
“玩兒呢?”
“就這靈壓也敢說開了真界?!”
“給爺撓癢癢都不夠?!?p> “還不如咱呢?!?p> “噗!——哈哈哈哈!”
“畢竟下下之資,有這陣勢就不錯啦?!?p> “厲害厲害。大爺算是領教了?!?p> “我說那魔頭慣能虛張聲勢吧,你、你們還不信。嗬哈哈哈……”
“果然雷聲越大雨點越小啊?!?p> “啥也不是?!?p> 一時之間,畫里畫外多少能開真界和不能開真界的都沉默了;只剩下倒魔派眾殺豬般的哄笑,一茬接一茬,一浪高過一浪。
戚寶等人“嘶兒嘶兒”直抽涼氣。
連續(xù)以手摩腮,“不至于啊……”
風疏雨蹙眉不言。
老怪紛紛扶額:過家家么?
囿于見識,多以為寵渡真界徒有其表,好在并非所有人都這么想。
——有至少四人除外!
一則連續(xù)及其影奴薛燦燦。
二則化神人仙常自在。
三則是虬髯客。
薛燦燦是有所懷疑。
常自在早知詳情。
虬髯客則全憑一身道行!
原來早在寵渡破境那會兒,薛燦燦便覺他真界古怪,奈何當時百家歸元強者結嬰,只顧天象繽紛,等事后想起時已無從探究。
而今藏在連續(xù)影子了,也算身臨其境,薛燦燦一看便知端倪,當即如實上稟。
至于常自在,正如后來每每提及時都忍不住慨嘆的那樣,寵渡真界“……深微玄妙,究極造化,萬千言語亦不能表其一也”,當下機會難得,自是兀自貪看。不題。
卻說那虬髯客,在寵渡真界大開的瞬間,忽而心血來潮,隨即暗將神念探入風花雪月圖,循著冥冥中的氣機感應,落在了紫禁之巔——從始至終未曾驚動任何人!
所以常自在不知虬髯客,就像薛燦燦也沒能察覺常自在一樣。
三方實力高下立判。
不過探知的結果卻相差無幾。
道蘊殘痕。
真界印跡。
道蘊與真界者合而為一!
“薛老兒所述情形……”連續(xù)莫名心悸,就好像無意間觸碰到了某樁不得了的隱秘,“……在哪兒見過來著?……天命道藏?宗室遺典?……”
與連大道子心湖微瀾不同,虬髯客這邊早已掀起驚濤駭浪,“‘盤古之界’?!竟是盤古之界!……”
至大無外。
至小無內。
看似有涯,實則無垠。
當初常自在比之為海,——干涸之海;而虬髯客從中洞見的又豈止于此?
它裝得下六合八荒!
它也裝得下天外星河!
它甚而裝得下整個……蒼茫宇宙!
眼下之所以僅僅籠罩甕山,完全因為山體本就只有那么點兒大。
“確系盤古之界沒錯。據師尊所言,古往今來唯有盤古老爺才有此真界?!彬镑卓兔媛赌?,暗嘆道:“竟被一個歸元不久的娃兒給驚到了。
“此子到底什么來路?
“與盤古老爺有何干連?
“該不會……”
某個突如其來的猜想太過驚悚,即以虬髯客的心境與道行也不由一激靈,強行掐斷思緒,轉念道:“難怪老師派我臨凡保駕,今后怕是馬虎不得嘍。
“且不妨看看,這先天符意在他手里會是怎個妙用。”
各方反應只是說來繁復,實則同時發(fā)生在寵渡閉目的幾息工夫里。待到他睜眼,那本就深邃的眸子里更透出前所未有的從容與堅定。
與姒明月、柳三青逐一對望片刻,寵渡將目光轉向桃栢栢,沉聲低喝,“先天……”
寵渡頓了頓,接著吐出那四個字來——
無量金身!
驀地里綻放一片光!
隨即一通響兒!
光是金光,陡然爆烈四射,如萬丈利箭般直刺雙目,令人難以直視,看客們不自覺別過頭去,閉眼遮面,唯耳畔蕩起隱隱嗡鳴。
似元氣的摩擦。
又像是來自遠古的低吟。
那聲音莫可名狀,悠遠,蒼茫,透著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聞所未聞。
見所未見。
眾人哪里按捺得住,一俟強光稍有減弱便透過指縫爭相窺視。
只此一眼,終生難忘。
——山頂上赫然一顆太陽!
這是在姒、柳二人自曝修為之后,憑空出現的第三顆太陽。
如果說兩位天驕的丹象勉強算得上“東升旭日”,那眼前這輪光團則是妥妥的“當空烈陽”,完全跳過了循序漸進的過程,甫一出現便璀璨至極。
隨著光輝漸漸淡去,當中那道人影也越來越清晰。
之前的狼狽蕩然無存。
寵渡從頭到腳俱是金輝。
熾盛的光熱交織成飄飄焱流,如羽衣一般裹縛全身,點點滴滴的金色光沫不斷蒸騰,繚繞,飛旋……
仿似一架熊熊燃燒的篝火!
在其眉眼周圍,“∞”狀的暗金條紋以鼻骨為軸,左右對稱排布。
沿著奇經八脈及十二正經,附有碩大的血紅條紋;而在其他脈絡上,則有粗細各異的金絲不時閃爍,明滅間勾勒出輪廓與走向。
風疏雨見狀自思:“看起來很強,卻不知實際如何?!焙雎犐砼灾说溃骸坝幸馑??!庇谑莻仁仔枺骸敖窨善瘸鰩熜謳壮闪??”
連續(xù)笑而不語,一副高深莫測。
其余強者與眾老怪激動之余莫不咧嘴:先前不插手果然是明智之舉,否則就被那小鬼瞞天過海蒙混過去了。
而普羅輿情則早已炸開了鍋。
“那……那是什么姿態(tài)?!”
“先天符意本來面目?”
“這才是天驕之姿。”
“相比之下,桃大胡子他們完全不夠看啊?!?p> “單論架勢是輸了。”
“看著就打不過的樣子?!?p> “老魔!——你是全場最靚的仔!”
“哼,中看未必中用?!?p> “孰強孰弱拼過才曉得。”
“這一切本該是我的?!碧覗鄸嗖唤麑⒇撛谏砗蟮氖秩^緊了緊,切齒言道:“怪不得你有恃無恐,原來有此后手。”
“久候了?!?p> “別令我失望就行,出——”桃栢栢急轉話鋒,“你搖頭作甚?”
“金身一現殺局既成,爾等已無勝算。”
“原來老魔管那姿態(tài)叫‘金身’。”
“倒也貼切?!?p> “唬誰呢?”
“他動都沒動,談何布局?”
“更猖狂了唄?!?p> “道兄若是不信,”寵渡笑了笑,“大可試試。”
“以為爺爺不敢?!”桃栢栢正要發(fā)作,冷不丁身后某位神泉弟子語帶躊躇地言道:“怪哉。有沒有覺得……這會兒貌似比之前……熱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