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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燃起來了呀

盤說 飯人. 3247 2024-08-17 13:02:35

  卻說厚重的浪頭彎下來,前后十幾道爪痕劃上去,連水花也未能濺起兩朵,“寵渡”上天無路入地無門,被滔天巨浪瞬間吞沒。

  占魁娘娘忙將簪子隔空攪動,——狀如研磨也似,摶水成球,將“寵渡”像魚一樣裹在里面顛來倒去,望遠處笑道:“煩請雕兄幫襯一手?!?p>  金雕大王正有此意,“舉手之勞不足道哉?!泵㈦p臂揮舞,裝了兩袖罡風混入水球之中。

  水無常形。

  風無常勢。

  是故二者無孔不入,有縫即通。

  又水生木,風從木,以致風水相輔相成渾然交融,柔軟如蛇卻鋒銳如鏃,貫耳,撲鼻,鉆口,總沿著全身孔竅探入“寵渡”體內,橫沖直撞一陣亂搗,將五臟六腑捅得千瘡百孔。

  良久,兔寶寶急不可耐地踏起小碎步,“想來夠了吧,娘娘?”

  “必亡矣?!贝┥郊赘胶偷馈?p>  “此怪非常,切勿冒進?!?p>  “多等會兒的確更為妥當?!?p>  “吃一塹長一智,蟹道友倒是學乖了?!闭伎锬锖Υ蛉?,直至自覺時候差不多了,這才收了魚骨分水簪,掐訣喝道:“凝?!?p>  水球應聲凍結,淪為一團冰坨子。娘娘屈指一擰,將冰團四分五裂,復作水氣消散。冰封其中的狼怪剛露出來,即被金雕大王一翅妖風托在半空。

  之前灌入“寵渡”體內的水箭,如今全化成了冰刺。

  有的跟炸油條用的筷子一樣長。

  有的就像分水簪那么短。

  有的則像鐵釬那般粗。

  有的比發(fā)絲還細。

  ……

  冰刺亮晶晶的,多如牛毛,從眼耳口鼻及八萬四千毛孔中透出來,將“寵渡”穿成了一只刺猬,在日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輝,看起來脆不可觸,仿佛挨個噴嚏就會碎開。

  “娘娘好手段。”蟹大王拍手稱快,“我等一鼓作氣教它灰飛煙滅,免得夜長夢多。”

  “蟹老弟暫且忍耐。”

  “為何?”

  “妖化不能以常理度之,小心它暴起發(fā)難。”

  “雕四哥所言極是。”

  “如之奈何?”

  “謀定而后動,看好了再說?!?p>  五王頷首稱善,不敢冒然抵近,先將“寵渡”圍了,各據一方審慎遠觀。及至老妖隔空傳聲,道:“此怪大勢已去。爾等可梟其首以保萬全,將尸體留與老夫另謀他用。”

  老妖算是看明白了,寵渡威望素著,在普羅道眾里地位甚高,即便妖化后也被視作中流砥柱,若被當眾梟首,必能打壓玄門士氣,動搖人族軍心。

  殊不知“寵渡”一息尚存!

  這生機好比種子。

  識海則是沃土。

  而對超出常理的狼怪而言,其中的妖魔之意無疑是絕佳的養(yǎng)料。

  種子肆無忌憚地汲取,生根,發(fā)芽,破土,抽枝,爆青……雖說長勢喜人,叵奈最初那絲許活氣兒實在幽微至極,欲成參天大樹自非一時之功,故此氣象不顯。

  加之老妖自恃修為,另有化血神刀兜底,難免百密一疏,對“寵渡”暗里的變化暫無所察。

  也因此瞞過了其他妖王老怪。

  更瞞過了大妖強者。

  瞞過了場間近乎所有耳目與感知,唯兩人例外。

  常自在心念電轉,“既然天外沒有插手,想必那娃兒不至就此易死。靜觀其變即可……對!稍安勿躁?!?p>  而自在老人口中的那位“大佬”,——虬髯客,倚牛坐看,仍是云淡風輕的模樣,此刻一邊輕撫牛背,一邊喃喃自言,“星星之火,亦可燎原。”

  反是連大道子難得糊涂,正喝著茶哩,波瀾不驚的目光順勢掠過模糊的手背重影投向對面,問:“殘尸而已,前輩拿來作甚大用?”

  “鍛寶。制傀。煉刻分身?!崩涎騻€哈哈,“萬般皆可。”

  “這幾樣必不是這老妖怪的真正用意。”連續(xù)察言觀色即有判斷,滿臉戲謔地說:“我道前輩怎有閑心來此討茶吃,原來早盤算好了。”

  “你本就煉體,當然不饞它的肉身?!?p>  “就不怕弄巧成拙?”

  “破境?”老妖竟一副求之不得的神色,“小子毋需憂心,我自有辦法降它。”

  “前輩很自信。”

  “彼此彼此。”

  “唔……”連續(xù)指夾茶杯,輕輕地轉來轉去,暗里納罕道:“老妖怪連尸體都勢在必得,看來這位小師弟身上的秘密比預料的多呀。

  “該怎么搶過來呢?

  “以目前實力對上老妖,費盡手段也堪堪保命,自不能硬拼。

  “要不……叫族里的那幾個老家伙把橫眉強行召回來得了?讓他倆隨便斗,本道子坐收漁利就好。”

  且不言這壁廂一老一少各懷鬼胎,那壁廂虬髯客靜候星火燎原;卻說“寵渡”之死一經老妖確認,神照峰上隨即沸反盈天,比年節(jié)時的廟會還熱鬧幾分。

  哪怕歷來謹慎的穿山甲也松動心弦,而況別家?五大妖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猛地拔足上前,竟是爭著搶著要砍“寵渡”腦袋。

  峰頂妖眾見狀歡躍,搖旗的搖旗,舞械的舞械,莫不聲嘶力竭地吶喊。

  “大王威武!——”

  “砍了那怪物?!?p>  “吾族必勝?!?p>  “人族當滅,我輩當興。”

  好像“寵渡”一死,可能左右決此番戰(zhàn)走向乃至勝負的最大變數也隨之被抹去了似的。

  話說群妖正在興頭上,不防躥出小妖往來穿梭,敲鑼打鼓一路宣揚,“令到!——”“上頭有命!”“各位兄弟姐妹聽好嘍!”云云,各處妖窩具體的說法不同,但要旨卻只一個,且毫無差別。

  ——魔怪頭落之際,舉族進擊之時!

  想來也是。

  一則砍頭熱鬧。

  一則“寵渡”不滅,兩邊打到一半又要找地方躲;加之此番傷重瀕死,一旦教狼怪卷土重來,怕就不止狂風過境那么簡單,屆時能否活命就看祖墳冒沒冒煙了。

  許是因此,妖眾情緒不似先前那般激昂;士氣卻暗中積醞,只強不弱,渾似噴涌前的火山巖漿,一旦爆發(fā)開來勢必驚天動地,其實更為可怖。

  相比之下,人堆里則彌漫著一片愁云慘霧。

  “結、結束了?”

  “老魔就這么沒啦?”

  “我不信!”

  “不是說遇強則強的嘛,他怎能就此輕易倒下?”

  “戰(zhàn)至當下豈是‘輕易’二字可表?”

  “很了不起好吧。”

  “老魔永遠是老魔。”

  “要是教五名妖王騰出手來,形勢于我道門大為不利啊?!?p>  “老魔歷來就硬,會不會砍不——”

  話音被忽然傳來的悶響打斷,兩族人馬循聲抬頭,正見以雕王為首的五位靈妖忙著取“寵渡”項上狼頭,吵吵嚷嚷興味盎然,竟似比搜刮凈妖宗的寶貝還好耍的樣子。

  鐺!鐺鐺!此乃刀劈。

  咄!咄!咄!這是斧斫。

  嗚嗚!嗚嗚!接著拉大鋸。

  咔——咔咔!換成蟹鉗夾了。

  砰砰砰!直接將鐵錘砸腦殼上。

  ……

  怎奈使盡千般解數仍自收效甚微,僅在“寵渡”脖頸上留下一圈不規(guī)則的淺痕,——深不及半毫!妖王們面面相覷,從各自眼底察覺到一抹被刻意壓制的驚駭。

  硬!

  太硬了!

  硬得沒道理!

  硬得毫無人性!

  尤其穿山大王與無腸公子,跟“寵渡”硬拼多時,對其肉身強弱的變化自然感觸最深。穿山甲摩挲著下巴,“先前明明沒這么硬啊。”說著看向旁側,似求證一般地問道:“是吧,蟹道友?”

  “呣……”蟹大王同樣滿臉懵,木然地哼了一聲算是回應。

  “黑風前輩怕也只能干瞪眼啊?!?p>  “何以至此?”

  “我倒是有點想法。”

  “娘娘但講無妨?!?p>  “沒準兒這魔怪自知難逃,”占魁娘娘頓了頓,“為保一線生機,搶在冰封前特意強化了皮甲,以致我等兵器無法從外攻破。”

  “屬此最為合理。”

  “說起來也的確是由內而外才將其冰封的。”

  “蟹九哥再以腐液熔它試試呢?”

  “咳!一時情急竟忘了這茬。”

  “還好幺妹兒省得?!毙反笸跣Σ[瞇贊過,遂將指頭摁住左邊鼻孔,吸氣一擤,即從右孔中噴出一管兒筷尖粗細的水柱,疾似離弦之箭,精準地落在“寵渡”頸子上。

  哧!……

  ——是腐蝕之音。

  眾王聞聲歡喜,喜不上眉梢卻瞠目色變,仿佛眼前飄著的是平生見所未見的大恐怖。

  哪兒來的皮開肉爛?

  那分明是冰刺消融的聲音!

  倒不是蟹王弄巧成拙,誤以腐液替“寵渡”解封;而是從堿液所在的地方泛起紺紅色的煙焱,彈指間便灼干了堿液,熔斷了冰刺,隨即升騰,氤氳開來。

  初時不過裊裊,轉瞬卻已滾滾。

  前一刻僅限脖頸上有,晃眼多處并起,從“寵渡”眼耳口鼻、四肢百骸乃至每一個毛孔中都滲出濃烈的妖焱來。

  其勢之猛!

  其速之快!

  從察覺異樣到競相抽身,不過電光石火,眾王掛著滿背冷汗退至遠處,眉頭緊鎖地看著“寵渡”被妖焱包裹,心底里莫不生出某種不祥之感。

  “什么局面?”

  “這怪物還沒死?!”

  “雕兄快拿個主意啊,遲恐生變。”

  “以火焚之。”雕王切齒言道。

  “可黑風前——”

  “如何管得那許多?”金雕大王揮手打斷穿山甲的話,“若有不妥,前輩自會出手攔阻。”

  “所謂此一時彼一時,我等貴為王者,更該審時度勢,見機而作?!?p>  “當是此理?!?p>  “那就別廢話了?!?p>  “且讓妹妹打頭陣。”

  大抵天生急脾氣,兔女郎當先吐出一蓬火苗于掌間飄著。其余四王緊隨其后,各取丹田嬰火,捻指彈射,分別打在“寵渡”五臟部位。

  兔妖以赤焰灼心。

  金雕以青火焚其肝。

  穿山甲以黃火燒其脾。

  鐵螃蟹則以金火炙其肺。

  紅尾綠鯉魚以黑火烤其腎。

  “噫!”虬髯客撫掌笑嘆,“燃起來了。終于燃起來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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