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曹全晸急向北派出了探馬,希望能在那邊打探到有關(guān)楊廣平他們的消息。然而,當?shù)诙焯今R返回時,曹州城內(nèi)卻是陷入了一片悲哀。
“大……大人,不好了!”來人上氣不接下氣道,“濮……濮州城已然陷落!”
“什么!”曹全晸忙上前道:“那楊大人又如何了?”
對方卻已是泣不成聲。
“楊大人……楊大人火焚濮州不成,已于前夜投城自盡了!”
“??!”
只聽曹全晸一聲驚呼,隨后連退幾步,一屁股重重地跌坐在椅上。
沈明則趕緊沖過去一把拎起來人道:“那城中百姓又如何了?”
“城中百姓多遭涂炭,縱有僥幸逃脫者,卻也已是不知所蹤……”
“什么!”
一群人頓時驚愣在了原地。
濮州城陷之夜……
“報——都統(tǒng)大喜!都統(tǒng)大喜!”
有賊兵飛報進黃巢帳中。
“哦,快說,喜從何來?”
“啟稟大都統(tǒng),那濮州守將楊廣平已派人送來書信,愿向大都統(tǒng)獻城歸降!”
“哦?”
黃巢忙朝左右瞅了瞅。
“速傳來人進帳。”
“是?!?p> 很快,那使者便手捧一紫檀木匣進入了帳中。
“見過大都統(tǒng)?!?p> 黃巢看了看帳下來人。
“楊廣平可是派你前來獻降的?”
“不錯,正是。”
“如此降書何在?”
但見來人并未打開那木匣,而是從自己懷中掏出一道白絹。黃巢忙讓人將之取過,在稍稍瞅了幾眼后就又將之遞給了一旁的趙璋。
“哈,楊大人這信寫得倒還算是謙恭,只可惜……”
黃巢的臉上露出一絲輕蔑的笑容。
“只可惜還是被我看出了破綻!”
眾人一愣。
“哦,但不知大都統(tǒng)何出此言?”來人眉頭一皺道。
黃巢則又在那里笑了笑。
“好了,你也不用再裝下去了,那楊廣平此番派你前來分明是有意詐降!”
對方一聽。
“哦,卻不知大都統(tǒng)從何看出我家大人是詐降?”
黃巢忙扭頭朝旁邊的趙璋瞅了瞅,而趙璋便只將那手中白絹一甩。
“還是讓在下來點破你吧!”趙璋把手一背道,“既是那楊廣平說他愿獻城歸降,如此我來問你,他卻為何不親自來獻降書?再者說,若他只是因敵不過我軍,大不了走人便是,又何至于竟要投降,難道他就一點也不念與那曹全晸的昔日舊情?我看這其中必然有詐,說不定又是那曹全晸設下的什么陰謀詭計!”
左右聽完忙也跟著點了點頭,畢竟這一路上逃跑的將軍他們見得不少,可主動投降的卻是沒有幾個。
然而,來人聽后卻只在那里輕輕一笑。
“怎么,你笑什么?是不是被我給說中了!”
對方忽止住了笑容。
“我家楊大人就料到各位不會輕易相信,所以才會讓在下把這個也一起帶來,相信大都統(tǒng)看后定然不會再懷疑我家大人歸降誠意?!?p> 說著,那人忙捧著手中木匣又向前走了兩步,隨后畢恭畢敬地跪了下來。他小心翼翼地將那紫檀匣蓋輕輕掀開,兩邊之人也是趕忙伸長了脖子向內(nèi)張望,他們倒要看看對方從剛才進帳起就一直捧于懷中的匣子內(nèi)究竟裝了什么寶貝。
“我說,你看清那里面裝的是什么了嗎?”
“看不太真切,不過我怎么瞅著那里面好像是個黑乎乎的東西,那能是什么寶貝呀?”
“說的就是呀?!?p> 有人在邊上小聲嘟囔著。
而當黃巢的那名親隨來到跟前將匣子接過去的一瞬間,其也是不禁被那匣中之物嚇得當即兩腿一軟。旁邊使者忙一把拉住了對方的胳膊。
“你可千萬給我捧住了!要是敢摔了,當心我讓你也腦袋搬家!”
那人只趕緊往下咽了咽吐沫,隨后顫顫巍巍捧著那木匣來到了黃巢近前。起先黃巢也沒太在意,認為那匣子里裝的無非就是些金銀珠寶、瑪瑙翡翠什么的。莫說如此,便是成串的夜明珠、整段的紅珊瑚,早在廣州時他便已司空見慣,而量那楊廣平不過區(qū)區(qū)一刺史,又還能搜刮來什么稀世珍寶。可這會兒見自己親隨的表情,黃巢卻也是不由得奇怪起來。
“按理說小五兒也已跟著我見過不少世面了,那究竟能是什么寶貝竟讓他成了這副樣子?”
然而,就在那木匣剛被放到黃巢面前的一瞬間,他卻也是被驚得一下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我的媽呀!這是什么鬼東西!”
黃巢忙跌跌撞撞地向后連退幾步,甚至那中軍大椅也被他當場兜翻在地。原來,匣中所盛并非什么金銀珠寶,而是一顆黑黝黝的人頭!
“這這這……這是何人之頭?”黃巢哆哩哆嗦道。
使者見狀卻只在對面笑了笑。
“怎么,大都統(tǒng)連他都不認識了?”
黃巢忙奓著膽子又朝匣中瞟了一眼,但見那首級是二眉倒豎、虎目圓睜,其也正在那里死死地盯著他。黃巢趕緊向后一閃身,隨即哆嗦著手朝那木匣一指。
“莫非……莫非……”
旁邊趙璋見了忙也繞過桌案朝匣內(nèi)觀瞧。
“莫非這是曹翊的首級?”
帳下諸將聞言頓時一片嘩然,而那使者卻是輕輕點了點頭。
“不錯,這正是那曾經(jīng)威震八方,但最終卻還是沒能敵過大都統(tǒng)神威的曹全晸之子,曹翊的首級!”
“啊!”
黃巢聽后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只見他微合二目慢慢走回到桌案旁,隨即又朝那木匣內(nèi)小心地瞟了瞟。在讓帳下孟楷、蓋洪等人也都過來一一辨認,并最終斷定那就是曹翊之頭無誤后,黃巢這才也總算放下心來。他趕緊讓人將那木匣闔上,隨后椅子扶起、桌案擺正。見黃巢好不容易重新坐了下來,趙璋忙朝其輕輕示意了下。
“大都統(tǒng),那使者可還在底下杵著呢,您看……”
黃巢一聽這才忙也掩飾道:“噢,讓貴使久等了,時才只因不知那首級真?zhèn)危识@才耽擱了許久,還望貴使見諒?!?p> 說著,黃巢趕緊朝邊上一招手。
“來呀,快為貴使看座?!?p> “是?!?p> 有侍從忙為其搬過一把大椅,可對方卻并未坐下,只是繼續(xù)站在那里道:“既是大都統(tǒng)已然驗明了首級真?zhèn)?,想必這會兒也應該不會再懷疑我家楊大人歸降的誠意了吧?”
“噢,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還望貴使回去后轉(zhuǎn)告楊大人,只讓他速速開城出迎,在下即刻便親自帶人前往與之相會,此番我定要重重犒賞你家大人!”
“且慢!”
眾人一愣。
“大都統(tǒng),我家大人尚有一事相托,還望大都統(tǒng)能夠應允?!?p> “哦,但不知楊大人還有何請?”
“噢,其實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家大人希望等下都統(tǒng)您能放過城中的那些百姓,切莫枉開殺戮才是。”
“啊,好說,好說,誰不知本都統(tǒng)一向愛民如子,從不枉殺百姓,這一點還請貴使代為轉(zhuǎn)達,只叫楊大人盡管放心便是?!?p> “好,如此在下便先替我家大人及城中百姓謝過大都統(tǒng)了?!?p> 說著,那人忙向黃巢深施了一禮。
“要是大都統(tǒng)再沒其他什么吩咐了,那在下便就先告辭回去復命了。”
可就在那人剛要轉(zhuǎn)身之際,黃巢卻是忽又從后叫住了他。
“貴使請留步!”
對方一聽忙也止步回身。
“但不知大都統(tǒng)還有何吩咐?”
而也直至此時,黃巢這才總算想起好好打量來人一番??煽粗粗?,黃巢只忽覺此人有一種似曾相識之感,但一時間卻又想不起究竟是在哪里見過。
“大都統(tǒng),大都統(tǒng)?!迸赃呞w璋忙輕聲喚道。
黃巢趕緊回過神來。
“噢,沒什么,只是還請貴使代我向楊大人轉(zhuǎn)達問候之情,來呀,快替我送送貴使?!?p> “是?!?p> 于是乎,就在見到曹翊的首級后,黃巢的態(tài)度也是立刻來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zhuǎn)彎,而他對楊廣平此前的懷疑則也當即煙消云散。
送走來人后黃巢倒也不多耽擱,他急命手下在濮州城外點起火把,隨后便親自率眾來到城前,只等楊廣平向他開城獻降。

我字德公
本節(jié)“濮州城陷之夜……”處起,為當夜追憶之插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