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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唐風(fēng)之王的面具

第十八節(jié) 恨水折纓

晚唐風(fēng)之王的面具 我字德公 4523 2016-12-13 18:02:44

  沈明被外面的嘈雜聲吵醒了,他忙起身來到屋外。當(dāng)發(fā)現(xiàn)昨夜的雨真的已經(jīng)停了時,他趕緊興奮地跑到了自己大哥屋中,可彭遠(yuǎn)卻早已不在這里。

  這時,有軍士急匆匆從外面跑了進(jìn)來。

  “哎呀,沈司馬,可算找到您了,彭大人叫您趕快上城,賊軍已經(jīng)攻過來了!”

  “什么!”

  而當(dāng)沈明飛奔至南門上時,他卻不由得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此刻,鄆州城已被四面大水團團圍住,底下的城門則一邊滲著水,一邊“咯吱咯吱”響個不停。好在今早彭遠(yuǎn)已帶人用昨晚拉回來的大木又將之加固了一番,所以一時半會兒應(yīng)該還能勉強抵住。

  此時,曹翔正陪在其父身旁眺望敵情。只見老將曹全晸身披魚鱗甲,手持紫金槍,而曹翔也又重新披上了他的白虎戰(zhàn)衣,手中則提著其兄的那桿蟒銀槍。曹翔回頭一瞅,他見剛剛來到城上的沈明卻是兩手空空也沒件趁手的兵器,于是忙將自己的虎背金刀遞了過去。

  “老弟呀,等下便用我這金刀多斬幾顆賊頭下來?!?p>  沈明一聽倒也不猶豫。

  “好嘞,曹大哥只管放心!”

  說著,沈明便接過那金刀扛在了肩頭。

  與此同時,周圍的水勢卻仍是不見有絲毫減退的跡象——大半截的城墻已被泡在水下,而那四面的城門則早已不見了蹤影,只剩下門洞上的幾塊拱券還時隱時現(xiàn)露在外面。

  不多時,遠(yuǎn)處那剛剛還只是一片密密麻麻的小黑點,眼下卻已放大為數(shù)百條的敵舟。就在輕松越過大野澤后,此刻它們正借著強勁的水流如飛般徑直朝鄆州而來。

  那駛在最前面的數(shù)十只快筏正拖著身后的九艘大撞船向前疾行,緊隨其后的無數(shù)大舟上則坐滿了藤牌弓弩手及全副武裝的賊軍士卒。而就在這支浩浩蕩蕩的船隊末尾,一艘足有丈高的挑梁大船卻是格外扎眼。但見那船上旌旗招展、繡帶飄揚,看樣子應(yīng)該就是賊首黃巢的座船不會有錯。

  果然,很快便有人在那大船上搖動起令旗,指揮著前面的小舟向左右散開。隨之九艘大撞船被釋放出去,猶如九頭口銜長刺的巨獸,徑自朝擋在前面的鄆州城墻撞了過去。

  “不好,對方是想撞開咱們的城墻!”彭遠(yuǎn)道。

  “可惡!快!快去取長木來,讓軍士們一定要抵住那些撞船的沖擊!”曹全晸急令道。

  當(dāng)即,除了那正在城下忙著加固墻體的軍士外,剩下的人則在曹翔、彭遠(yuǎn)的帶領(lǐng)下于城上左右依次排開。他們只一個個持木而立,準(zhǔn)備迎擊那九頭巨獸的撞擊。

  “沈明,等下你可一定站穩(wěn)了,千萬別掉到水里去!”彭遠(yuǎn)叮囑道。

  “咳,大哥,你就放心吧,自打那次差點被淹死后,俺不是就已經(jīng)跟著大哥你們學(xué)會游水了嘛!”

  但眼下他們的形勢可不像沈明那么樂觀,而那長著尖刺獠牙徑自從對面沖過來的九頭巨獸也已是近在咫尺。

  “哐!哐!哐……”

  隨著一陣陣猛烈的撞擊,不少軍士也是剛用手中長木與之接觸上,便就立刻被撞飛了出去。可即便就是這樣,身后卻仍是又有人趕緊前赴后繼地補了上來。而也多虧了眾軍士的這般舍生忘死,他們腳下的那道屏障也才終于沒被這些巨獸給一口吞掉。

  雖說如此,可那城墻卻也并非毫發(fā)無損。除了不少地方已開始滲水外,其中的五艘撞船還是將船首的尖刺深深嵌入了墻中,只像被釘在其上一般,任憑城上軍士怎么去推也都無濟于事。

  “大人,快看,后面的賊兵已經(jīng)殺上來了!”

  望著那接踵而至的賊軍,曹全晸只得下令軍士都先不要再管那些撞船,而是趕緊搭弓上箭??赡菍γ娴馁\兵也早有防備,那些藤牌手只連忙舉盾遮擋。

  一條條敵舟迅速朝五艘撞船尾部靠去,未等停穩(wěn)無數(shù)的賊兵便已蜂擁而上。可就在他們剛穿過船身準(zhǔn)備朝城上沖去時,突然,只聽曹翔一聲令下。

  “擲斧!”

  霎時間,一把把利斧徑自朝對面賊兵飛去。不少人也是當(dāng)即中斧,隨后一頭栽進(jìn)水中??僧吘官\軍人數(shù)眾多,前面的一排也是剛剛倒下,后面的賊兵就又踏著同伴的尸體接著沖了上來。

  眼瞅著這么下去終究不是辦法,于是彭遠(yuǎn)只一邊帶人向前拼命抵擋,一邊則趕緊讓人往那撞船上潑灑煤油。

  “快閃開!快閃開!”

  隨著前面的軍士向回抽身撤步,一支燃著的火箭“嗖”的一聲射入了賊群。那頓時騰起的大火只將船上賊兵燒得吱哇亂叫。

  遠(yuǎn)處正于自己大船上觀戰(zhàn)的黃巢不禁心中一驚。

  “真是豈有此理,想不到這么多的水對方竟還能用火!”

  當(dāng)即,黃巢忙命人再次搖動令旗,兩邊又有百條戰(zhàn)舟立刻沖了上去。

  那些賊船很快便借著水勢來到了鄆州城前,而這一次站在船頭的賊兵則直接將手中撓鉤拋上了城墻。船上其他賊眾忙用力拽動繩索,一條條賊船只朝城頭迅速靠了上去。

  與此同時,戰(zhàn)斗也已蔓延至東、西兩側(cè)城墻。原本曹全晸只將大部分軍士全都集中在了南邊,所以兩側(cè)的防御自也就薄弱許多??赡切┍淮笏疀_散的賊船在來到東、西兩邊后,卻意外地發(fā)現(xiàn)這里的守軍要比南邊少得多,于是他們索性開始從東、西兩側(cè)攻殺起來。有些膽大的賊兵甚至直接將船劃到了城門前,隨后不顧水流的湍急徑自跳入其中游到門洞內(nèi),用手里的刀槍鑿撬起底下的城門。本就已人手嚴(yán)重不足的曹全晸,這下更是雪上加霜,無奈的他最終也只得趕緊抽調(diào)人馬前去堵兩邊的漏洞。

  可偏偏當(dāng)局者迷,那一直躲在遠(yuǎn)處大船上的黃巢卻是另有一套看法。原本他還以為剛才的那些撞船就已能替他把所有的障礙全都掃清,可萬萬沒有想到,這鄆州的城墻竟會比宋州的還要結(jié)實三分。眼瞅著前方戰(zhàn)事陷入僵局,這下也是把黃巢急得只在船上連連跺腳。

  “快,再派人給我接著往上攻,我就不信這鄆州城還真能是鐵打的不成!”

  “是!”

  那鄆州城當(dāng)然不是鐵打的。其實,南邊城內(nèi)一側(cè)早已是滲水不斷,最嚴(yán)重的地方甚至已泉涌不止,眼下便全靠身后的一根根大木在那里幫它苦苦支撐。

  眼瞅著黃巢急得團團轉(zhuǎn),旁邊謀士趙璋則趕緊上前給他提了個醒。

  “大都統(tǒng),依在下之見,那鄆州城怕是也撐不了多久了,如此大都統(tǒng)何不用咱們腳下的這艘大船再撞它一撞?”

  黃巢聞言二眉一挑,當(dāng)即只趕忙帶人換乘了旁邊的一艘小船。在讓軍卒將大鐵鏈綁在了船頭后,黃巢遂急命手下駕著它朝對面的鄆州城沖去。

  原本還正忙著與跟前賊兵拼命廝殺的曹全晸他們,這時卻突然瞅見有個“大塊頭”朝他們這里駛了過來。起初,他們還以為對方只不過是來督戰(zhàn)的,可當(dāng)察覺到事情不對勁時,一切卻都為時已晚。已是束手無策的他們只能眼睜睜瞅著那“大塊頭”朝自己這里筆直地撞來。

  “哐——”

  隨著一聲巨響,南面城墻上頓時被撞出一個大洞,洶涌的大水立刻傾瀉而入。很快,缺口兩側(cè)的城墻便也跟著倒了下來,直至最后整段墻體全部崩塌。城上那些未能及時跑開的軍士只紛紛落入水中,而那灌進(jìn)城的大水則咆哮著立時將它所碰觸到的一切盡數(shù)吞入腹中。

  終于,受到這一震懾的守城軍士也再支撐不住。望著那已在城中肆虐開來的大水,頹勢漸現(xiàn)的他們只不由自主地開始向后倒退起來。

  “堅持?。猿肿?!”

  “所有人都不許后退!”

  可任憑彭、沈二人如何呼喊,卻還是止不住身旁軍士倒退的步伐。最終,無能為力的他們也只能向西且戰(zhàn)且退。曹家父子本還想拼死一搏,可面對那重又士氣高漲起來的賊軍,終究回天乏術(shù)的他們也不得不在人群的裹挾下開始向東慢慢退去。

  突然,身后忽傳來一聲巨響。回頭一瞅,曹全晸他們這才發(fā)現(xiàn)原是東邊的門樓坍塌了。由于此前底下的城門遭到大水不斷浸泡、沖刷,加之又有賊兵潛入水中破壞了門栓,所以那東門也是很快就跟著一起崩裂了。底下被破門而入的大水頓時掏成了空洞,上面卻又有無數(shù)的潰卒蜂擁而過,這下再已不堪重負(fù)的東門樓便也終于垮塌下來,只將還未來得及通過的曹全晸他們徹底阻隔在了南邊。

  “啊!大哥,快看,東邊的門樓塌了,曹大人他們會不會……”

  不用旁人提醒,彭遠(yuǎn)自也瞅見了對面所發(fā)生的一切,只是此刻他卻也只能干著急,怎么也長不出翅膀的他,難道還能飛過去不成?

  “快,沈明,快與我從北邊繞過去救人!”

  “是!”

  而這下曹全晸他們也終于算是止住了潰軍。眼瞅著前無去路、后有追兵,于是眾人索性破釜沉舟,開始跟著曹家父子一起又轉(zhuǎn)身殺了回去。當(dāng)即,兩下里只殺得昏天黑地、血肉模糊。

  就在這時,賊兵中也是有人忽認(rèn)出了那曹家父子。

  “哈哈,老兒曹全晸就在那里,快去抓住他們呀!”

  原來,此次進(jìn)兵前黃巢便已傳下令來,但有能擒得那曹家父子者,不論死活,一律賞賜千金!周圍那些賊兵一聽,一個個也是立刻瞪大了眼,隨即只爭先恐后地朝對方撲了過去。

  “保護(hù)大人!”

  “弟兄們,殺呀!”

  周圍那些已自知難逃一死的軍士忙也迎頭沖了上去,而曹翔則趕緊護(hù)著已是遍體鱗傷的曹全晸退到了一旁。

  突然,一只撓鉤忽掛上了旁邊的墻頭。就在發(fā)現(xiàn)有只敵筏正朝他們這里慢慢靠過來后,當(dāng)即曹翔靈機一動,隨后縱身一躍跳下了城頭。那筏上的四五個賊兵忽見一只猛虎從城上撲了下來,嚇得他們也是不及招架便就紛紛蹦入了水中。

  “父親,快下來,孩兒帶您離開此地!”

  望著那正在底下拼命拽著手中繩索的曹翔,曹全晸只又回過頭來瞅了瞅那些還在與賊軍殊死拼殺的將士。最終,他對自己身旁的一名親隨老軍吩咐道:

  “快,你也下去幫吾兒一起拽緊那繩索!”

  “是!”

  不及多想,那老軍只趕緊跳下去幫著一起將船筏拉緊。

  “大人,可以下來了!”

  “父親,快!”

  可誰知,曹全晸卻突然揮起手中長槍,隨后將那繃得筆直的繩索一下子挑斷。曹翔他們立刻向后跌坐在筏上。

  “啊!父親……”

  而曹全晸卻只扶在墻邊聲音嘶啞道:“翔兒,快走,快到濟州去,今后便就全靠你們了……”

  無情的大水將曹翔的船筏卷向了遠(yuǎn)處,他甚至都還沒來得及再看清自己父親最后一眼,滔滔淚花便已迷濕了他的雙眼。曹翔癱跪在筏上聲嘶力竭地哭喊著。

  “父親……父親……”

  而那跪在身旁的老軍卻是趕緊一把將他死死地抱住,生怕對方會跳入水中。

  見曹翔他們已然漂遠(yuǎn),曹全晸這才終于又回過身來。就在擋在自己前面的最后一名官兵也倒下去后,賊眾只驚奇地發(fā)現(xiàn),一員正披散著滿頭白發(fā)的老將從對面尸堆中慢慢走了出來。

  “哈哈哈哈……”

  眾人耳邊開始回蕩起凄厲的笑聲。

  “我便是天平節(jié)度使、東面副都統(tǒng)曹全晸!今日老夫就在這里,倒看爾等群鼠哪個能來取我白首!”

  說著,曹全晸只將手中長槍一橫,白眉倒豎、冷目圓睜,嚇得那對面賊兵一時間竟無人敢上前。

  “哈哈哈哈……”

  曹全晸不禁再次放聲大笑,而那剛剛還是窮兇極惡的賊眾,這會兒卻只覺對方的笑聲令自己不寒而栗。

  突然,曹全晸止住了笑聲,隨后一個箭步?jīng)_上去,當(dāng)即刺賊于前。這之后他又抽槍橫掃,只叫左右二賊亦捂頸倒地。周圍群賊見狀嚇得趕緊向后散開,旋即卻又似醒悟過來,于是連忙一起蜂擁而上。那老將曹全晸雖有廉頗之勇,但終究還是上了年歲,漸漸地便也力不能支。

  就在被慢慢逼入一旁的墻角后,曹全晸則一邊喘著粗氣,一邊用手捂著自己腰間正向外涌血的傷口。此時的他披頭散發(fā)、血灌瞳仁,淋漓鮮血早已將其征袍浸透。

  “你……你已經(jīng)無路可退了,還是……還是趕快投降吧!”有賊兵奓著膽子在對面哆哩哆嗦道。

  可誰知曹全晸一聽竟還要上去與之廝殺,嚇得眾賊忙又向后倒退。然而,最終曹全晸也是不得不因腰間的傷口而又停了下來。他自知已是不能再戰(zhàn),遂拼盡最后一絲力氣,只將自己手中那桿也已是傷痕累累的紫金槍往地上猛地一戳。

  “咔!”

  槍頭當(dāng)場斷為了兩截。

  曹全晸將斷槍往地上一扔,隨即道:

  “槍在人在,槍斷人亡!圣上,老臣去矣!”

  言罷,曹全晸只縱身一躍,當(dāng)即投水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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