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寬闊的山道上,喊殺聲,怒吼聲,慘叫聲,兵器碰撞聲,此起彼伏。
迷亂的人影在火光中搖曳著,一道道不規(guī)則飛濺而出的血液,飄灑下來,落在生者和死者的身上臉上。
“噗!”
樓逸染血的長劍貫穿了最后一人的喉嚨,奮力拔了出來。
“噗通!”
最后一個火把墜地。
樓逸單膝跪倒在地上,長劍支地,支撐住了身體。
他的全身已經(jīng)被鮮血染紅了,敵人的,自己的,破爛的衣衫下,至少留下了七八道傷口,慘白的肉向外翻卷,鮮血不斷滲出來。
披散著長發(fā),樓逸抬起頭,血流如注的臉上,忽然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
他從衣襟撕下一條布,將顫抖的手掌和劍柄緊緊纏在一起,掙扎著站起身來,向著第三道防線走去。
戰(zhàn)斗是最好的老師,生死搏殺是快速提升境界的不二法門。
樓逸身上的傷口已經(jīng)麻木了,體內(nèi)的氣血不斷被推高,非但沒有虛脫之感,反而氣勢更甚,渾身充滿了爆發(fā)的力量。
心中只有一個字:殺!
第三道防線上,又有十幾個弟子瘋狂地向著樓逸沖去。
“殺!”
“殺!”
……
山坡頂?shù)拇髲d中,王子陽倚靠在寬大的座椅上,閉著雙眼,隱約聽著外面?zhèn)鱽淼目硽⒙?,心中充滿了煩躁,還有隱隱的不安。
怎么搞的,這么久了還沒拿下,岳霸干什么吃的?!
咣當一聲,大門開了,一個弟子提著長劍,驚惶地跑進來,帶著哭腔喊道:“老大,樓逸,樓逸殺了岳霸,已經(jīng)沖到半山坡了!”
“什么?!”
王子陽猛地睜開雙眼,騰地站起身,胳膊和胸口的傷口,傳來撕心裂肺的痛楚。
“老大,是真的,他殺了岳霸,”報信的手下心有余悸道,“那小子簡直瘋了,見人就殺,他的劍下根本不留活口!”
一百多人,竟然還拿不下一個人?
岳霸還被殺了?!
“你確定他是樓逸?”王子陽的腦子有點亂,他實在無法把殺了岳霸的樓逸和自己印象中的樓逸畫上等號。
“老大,錯不了,當初是我和岳老大一起綁的他!”報信的弟子信誓旦旦道。
就在這時,外面的喊殺聲忽然消失了,大廳內(nèi)外一片死寂。
王子陽發(fā)呆片刻,艱難地咽了一口唾沫,大步向外走去,報信的弟子也急忙跟了出去,下意識地躲在老大身后。
“老大來了!”
“老大來了!”
最后一道防線上,把守的弟子看到王子陽的身影,頓時驚喜地大喊起來,撒腿向著王子陽跑去。
黑暗的山道上,又有十幾道人影鉆了出來,狼狽地向著王子陽匯聚而去。
王子陽臉色鐵青,心中暗罵一群廢物,連一個煉體三重的渣渣都收拾不了。
他心里也清楚這幫人的德性,除了岳霸幾個見過血外,大都是欺軟怕硬的家伙,實力也大都在四重五重,一群烏合之眾罷了。
很快,三十多個弟子就匯聚在王子陽的前方,形成一道人墻,一個個臉色蒼白,緊張而又恐懼地看著前方黑魆魆的山道。
一百二十多個手下,至少布置了七八道防線,如今卻只剩下三十多人!
王子陽神情震怒,心卻一直在往下沉,他已經(jīng)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無法挽回的錯誤。
匹夫之怒,尚且血濺五尺,千萬不要低估一顆復仇的心!
山風鼓蕩,送來濃重的血腥氣息,子陽坡一片死寂,只有眾人衣擺飄飛發(fā)出的獵獵聲。
當黑魆魆的山道上,凸顯出一個人影的時候,王子陽等人的心猛地收縮了一下,喉嚨發(fā)緊,緊張得幾乎要窒息了。
那道黑色的人影,走得很慢,腳步有些踉蹌,在泛著血氣的夜色中,他緩緩地頂破了夜幕,映入眾人的眼簾。
披頭散發(fā),身上的衣服已經(jīng)變得破碎的布條,在風中微微晃動著,他手中的長劍融入黑暗之中,只有劍脊上流淌著一道金光。
當樓逸拖著腳步,走入到火光之中時,嘩啦一聲,三十多個子陽峰弟子同時后退一小步,緊張地舉起劍來。
火光的映照下,樓逸的身上,臉上,頭發(fā)上,已經(jīng)完全被鮮血浸透了,破爛的衣衫下,布滿了縱橫交錯的傷口,幾乎體無完膚。
他就像是一個從地獄中爬出來的厲鬼,披散的血發(fā)之間,一雙血紅的眼睛空洞而冷漠,冷漠得令人心悸!
王子陽看著那雙眼睛,不禁打了一個冷戰(zhàn),眼中的驚慌一閃而過。
他干咽了一口唾沫,沉聲道:“樓逸,我承認之前做得有些過分,可我們燒你房子的時候,根本不知道那孩子在里面!”
靜默無聲,樓逸像是死了,又像是活著,挺立如一桿標槍,冷漠的眼神直盯盯瞪著王子陽。
身為赤龍城的少城主,樓逸從小就明白強者為尊的道理,甚至于從六歲那年開始,他便在父親的逼迫下,每年都要親手處決十名死刑犯。
你可以仗勢欺人,你可以巧取豪奪,你甚至可以無情地踐踏一個人的生命乃至尊嚴。
但你一定要知道,什么人該殺,什么人不該殺。
四年來,樓逸可以忍受大家的欺凌,卻絕不會找那些人拼命,也正是這個緣故。
然而今天,他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子陽峰的這幫畜生,尤其是王子陽,該殺!
王子陽看著樓逸眼中的殺氣,心里發(fā)寒,色厲內(nèi)荏道:“樓逸,我這么說可不是怕了你,只是大考在即,不想多生事端罷了!”
凌亂的長發(fā)下,雙眼抹過一絲狠厲,樓逸用沙啞而低沉的聲音道:“我就是來殺你的,擋我者,死!”
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這世間便是如此。
眾人之前被樓逸的瘋狂給嚇著了,早就心生畏懼。
此刻看著厲鬼一般的樓逸,聽著樓逸咬牙切齒的話,都覺得脖子發(fā)冷,仿佛樓逸的劍已經(jīng)架在他們的脖子上。
終于有人在樓逸的逼視下失去了勇氣,狼狽而又解脫地向著山下跑去。
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很快,二十多個弟子逃走了,擋在王子陽前面的,只剩下六個人了。
這六個人都是手下有過人命的,雖然同樣心存畏懼,但一想,如果今天這一注押對了,王子陽肯定少不了他們的好處。
他們身后,王子陽鐵青著臉,看向?qū)γ娴臉且荩鋈婚g獰笑道:“殺了他,我虧待不了你們!”
六人精神大振,惡狠狠地瞪著樓逸,忽然間齊聲怒吼,扔出火把后,向著樓逸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