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眾人心中各自打著小鼓,室內一時安靜了下來。
花憐月正在心中暗暗問候沈老板的十八代祖宗,他卻說話了:“這位一定是新來的花捕快吧!”
花憐月挑眉道:“不錯,不知沈老板有何指教?”
沈老板淡淡一笑,似乎對花憐月語氣中的挑釁一無所覺。他慢悠悠的對花憐月道:“前段時間我去了一趟禹州,回來后才聽賭坊里的伙計說了當日之事?;ú犊炻狅L辨色的功夫,可真是出神入化,在下十分佩服,下次有機會一定要當面討教討教?!?p> 隨即,他又嘆了口氣,意有所指的道:“其實衙門里的伙計缺銀子花,大可與掌柜的說一聲。百把十兩銀子,咱們聚財賭坊還是孝敬得起。花捕快又何必如此大費周章,弄得大家都不好做呢!”
花憐月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的道:“當日之事是我一人所為,本就與衙門無關。不過,本姑娘缺銀子的時候,還是喜歡自己親自動手,就不勞沈老板費心了。至于討教嘛,只要我在梅嶺縣一天,就定當隨時奉陪!”
這事原本是她一時興起所致,可從姓沈的嘴里說出來,味道就有些變了。他話里話外的意思似乎在指責衙門的人仗勢欺人。這口莫名其妙的黑鍋,花憐月還是極為義氣的代霍連訣背了。
沈老板聽到此處,眼里的精光大盛,望向花憐月的眸光越發(fā)充滿了隱晦的興趣。
霍連訣見狀眉頭不由微微一皺,他怎么可能聽不出沈老板話中有話??磥硭呀浢黠@記恨上了花憐月,依他那心胸狹隘,睚眥必報的性子,花憐月日后只怕會有些麻煩。
唉,果真是個不省心的惹事精!
想到這里霍連訣就覺得頭疼,不過他還是端起酒杯微笑著將話題給岔開了。該說的話都說了,沈老板也不再揪著花憐月不放。閑話了幾句后,立刻起身告辭離去。
待他走后,花憐月才好奇的問道:“這個沈老板是和胡家沾親,還是與嚴家?guī)Ч??”若不是上頭有人撐腰,這個沈老板也不會如此明晃晃的不將霍連訣放在眼里。
“沒想到你小小年紀,眼力卻如此毒辣,還真是注定了天生該吃捕快這碗飯!”鄴捕頭呵呵笑道。
花憐月沒有說話,十分心安理得的接受了鄴捕頭的贊揚。她當然不會說出,自己是看見沈老板與嚴玉書在一起,才會聯(lián)想到他的身份,其實和眼光夠不夠毒辣一點關系都沒有。
就聽鄴捕頭繼續(xù)說道:“這姓沈的,全名喚做沈旭,是那胡府老太君的娘家侄孫。據(jù)說因為家道中落,從小是在胡府長大。
這沈旭從小就是個姥姥不親,舅舅不愛的主。早年間沒少干刨絕戶墳,踹寡婦門,禍害年輕姑娘的缺德事。要不是胡老太君千方百計的護著,早就被趕出胡府了。不過這小子長大后,倒是一把賺錢的好手。什么賭坊,當鋪,妓院等胡府不好明面上插手的生意,如今全都歸他管。
這些可都是一本萬利的買賣,他的心又夠黑,這些年也不知害的多少人家破人亡。不過他每年明里暗里也同樣往胡府抬了無數(shù)利錢銀子,如今的他可是胡府的錢袋子,人人都要喊他一聲沈老板!”
花憐月聞言,不由氣憤填膺的道:“看來這姓沈的,根本就是梅嶺縣的一顆毒瘤?!碑斎唬畲蟮亩玖?,還是背后為他撐腰的胡府。
霍連訣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提醒道:“你以后出門一定要帶上大雙小雙,遇事多長個心眼。姓沈的明顯心中這口氣不順,他定然不會就此善罷甘休。”
花憐月不服氣的道:“你身為百姓的父母官,明知他心懷歹念,卻不尋思著為民除害,卻一味的只知道讓我避讓,真是豈有此理!”
霍連訣像看白癡一樣看著她,片刻后,才微側著頭,淡淡道:“都是聰明人,話不用說得太明白,各自心知肚明就好。”
花憐月聞言不由一陣氣悶,她不是不明白霍連訣的有心無力??墒且幌肫鹉巧蛐窈θ藷o數(shù),心里就恨得牙根癢癢,同時也暗自氣惱霍連訣的不作為。
“好了,好了!”見倆人又有要杠上的跡象,鄴捕頭忙好言相勸道:“咱們今日是來尋開心的,何必為了不相干的人,不相干的事壞了心情,不值得!”
“哼!”
倆人幾乎是異口同聲的冷哼一聲,各自將頭轉向了一旁。居中而坐的鄴捕頭扶著頭,無奈的笑道:“你們倆還真是天生的一對歡喜冤家!”
此刻月以西斜,傳說中的花魁葉無雙卻遲遲沒有出現(xiàn)。于是有人開始不耐煩的吆喝道:“葉無雙,葉無雙,葉無雙......”有人帶頭,自然有人呼應。就連花憐月也湊趣般的掀開了珠簾,站在圍欄處振臂高呼:“葉無雙,葉無雙......”
原本躲在各個包間里喝酒玩樂的男人,如同打了雞血般,也紛紛走出來高呼葉無雙的名字。隨著越來越多的人加入,那呼聲簡直是響徹云霄。顯然對于葉無雙的期待,已經讓在場的所有男人熱血沸騰。
整個醉紅樓的氣氛已經渲染到了極致,站在角落里的醉紅樓老板,輕輕一揮手。立刻有早就做好準備的伙計,拿出長桿罩滅了樓里樓外的所有燈籠,只留下舞臺居中那盞垂著如意結的大紅八角宮燈。
宮燈散發(fā)著溫暖的紅色光芒,與那清冷如流水的月光碰撞在一起。半白半紅,正如那水與火的交融。此情此景,立刻讓周遭喧嘩的氣氛,瞬間安靜了下來。
這時,一個穿著白色廣袖長袍的俊美少年,赤著雙足,散著烏發(fā)。手里拿著一只青花碗,一雙竹箸,一邊敲一邊淺聲吟唱著,慢慢走了出來。
他的聲音并不大,可是因為周邊一片寂靜,倒是能讓多數(shù)人聽清他的聲音。他的聲音清冷甘冽,吟的是:“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歸曰歸,歲亦莫止。靡室靡家,玁狁之故。不遑啟居,玁狁之故......”
有人小聲抱怨道:“不是葉無雙來了嗎,出來個男人算什么意思?”
也有喜愛男風的,望著少年那清冷俊俏的面容,心癢難耐的道:“這姿容,還真是,還真是......”還真是什么,那人沒有說出來。只是那癡迷的目光,讓周邊眾人皆是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