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出嫁
剛剛?cè)胍梗瑓s“噼里啪啦”的下起了大雨?;暨B訣終于從忙碌了一天的書房走出來,他撐著油紙傘,沿著青石路慢慢往內(nèi)院走去。
大雨激起的水花如白珠碎石,四下飛濺,很快沾濕了他的鞋襪及袍服下擺?;暨B訣皺皺眉,不由加快了腳步。
順著院墻夾道走到內(nèi)院,一陣寒風(fēng)刮過,把檐角滴下的雨滴吹進(jìn)他的脖梗。冰涼的雨水讓霍連訣渾身一激靈,他緊走幾步終于回了東廂寢房。
寢房里早早生上了炭盆,迎面撲來的暖氣,讓渾身冰冷濕寒的他足足打個(gè)好幾個(gè)響亮的噴嚏,才漸漸緩過勁來。
“這鬼天氣!”霍連訣一邊嘀咕著,一邊動(dòng)手換下了幾乎濕透的鞋襪,及已被雨水打濕了大半截的外袍。
才換好衣服,忽聽見輕巧的腳步聲,似乎有人在屋外廊下走動(dòng)。霍連訣下意識的抬頭望去,借著昏黃的燭光,瞧見一個(gè)影影綽綽的苗條身影,撐著油紙傘,從窗外一晃而過。
霍連訣一皺眉,想都沒想,直接揚(yáng)聲道:“別躲在外面裝神弄鬼,快些進(jìn)來?!?p> 門簾被人給掀開,一個(gè)身形瘦削的婆子,提著一只黑漆貼銀箔的食盒,從屋外走了進(jìn)來。她裂開嘴,笑道:“大人,肚子餓了吧?今日有新鮮的烤羊腿,五香醬雞,還有熱乎乎的芋頭臘鴨,用來下酒,最是美味不過?!?p> 見到這個(gè)送飯婆子,霍連訣一拍額頭。他忽然想起花憐月已經(jīng)走了,不會(huì)再古靈精怪的在自己眼前招搖,他不禁有一絲悵然。
婆子沒有見著他神色異常,依然絮絮叨叨的道:“還有這道文思豆腐,可是花捕快特意教老身做的??上Ю仙淼牡豆づc小雙姑娘沒法比,就請大人先湊合著嘗嘗看?!?p> “放下吧!”霍連訣聲音淡淡的,不怒自威。婆子立刻禁聲,將食盒里的碗碟一樣樣擺出來后,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霍連訣原本腹中已是饑餓難耐,此刻聞著這撲鼻的飯菜香氣,卻沒了胃口。他給自己撥了半碗粳米飯,澆上幾勺芋頭臘鴨的濃湯,三兩口吃了下去。至于那碗鮮香撲鼻的文思豆腐,他卻連碰都沒有碰一下。
不知不覺間,雨勢漸漸變小,風(fēng)卻越發(fā)刮得緊了。穿行在枝椏間,房檐下的風(fēng)聲猶如就在他耳畔徘徊,像是猛獸的嗚咽,又似萬千冤魂在哭訴。
霍連訣靜默的聽著那凄厲的風(fēng)聲,腦海里卻出現(xiàn)了許多陳年舊事。這一夜,他睡得極不安穩(wěn),半夢半醒之間,似乎總有一個(gè)女人,在他耳邊幽怨低嘆。
霍連訣第二天起來,便有些頭重腳輕,渾身發(fā)虛。強(qiáng)打精神看了大半天的公文,到了下午,終于抵抗不住,徹底的病倒了。
他這一病,倒叫衙門上下好一陣忙乎。又是請醫(yī)抓藥,又是熬粥煎藥。好在他本來就底子不錯(cuò),喝了藥,發(fā)了汗。隔天起床時(shí),就覺得全身松快了許多。
霍連訣披著一件八團(tuán)蝙蝠紋鑲銀鼠皮披風(fēng),在院子里慢慢踱步。雖然已經(jīng)是辰時(shí),天色卻依然陰沉沉的,就像一塊原本明媚的藍(lán)色寶石,被蒙上了一層輕紗。院子里四處可見被雨水打落的枯枝爛葉,它們還來不及被打掃,堆在樹底下只等著慢慢腐朽。
或許大病初愈之人,特別容易悲春思秋?;暨B訣總覺得滿眼皆是蕭條瑟縮之意,讓他的心情莫名低落。
院子外頭卻突兀的響起了喜慶,喧鬧的嗩吶聲。尖銳的聲音瞬間打破這難得的寂靜,他撫著粗糙的樹干,不禁怔怔的道:“這是有人家在嫁娶嗎?”
他忘記了今日是李府二小姐出嫁的日子,或許該說,他從來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過。
李家嫁女,果然不同凡響。那絡(luò)繹不絕的十里紅妝,幾乎引來了梅嶺縣所有百姓的艷羨圍觀。
打頭的是一座三尺高的紅珊瑚樹,接下來是溫潤晶瑩的玉雕福祿壽三星,尊尊都有尺許高。接下來是各色如意,有赤金嵌寶石如意,有羊脂玉如意,有琺瑯如意,有沉香如意等等......
看到這些五花八門的各色如意,擠在人群中的花憐月不禁冷笑??磥砟俏灰恍臑閮鹤愉伮返睦罘蛉?,還是對自己唯一的女兒心懷愧疚,所以才會(huì)搜尋了這么多的如意。
只是這些如意再名貴,終究只是死物,它們真能確保李若蘭日后能萬事順意,吉祥如意嗎?花憐月不愿意再想下去,她還是希望李若蘭能夠幸福。
身穿大紅色鳳冠霞帔的李若蘭,端坐在繡著蝙蝠與牡丹圖案的八抬大轎中。一陣寒風(fēng)吹起了大紅色的軟緞轎簾,也吹開了遮住她面容的蓋頭一角。
她無意間在人前露出半截絕美面容,及線條優(yōu)美的下頜。在一片炫目的艷紅中,格外雪白晶瑩,也格外的......僵硬。
花憐月終究看著心煩,她嘆口氣,對身旁的大雙,小雙低聲道:“好歹守到她順利出嫁,咱們也算是功成身退,走吧!”
直到出了梅嶺縣,沿著河道走出了許久,花憐月僵硬的眼角眉梢才算漸漸緩過來,腳步也輕快了許多。一直屏氣凝神,不敢肆意說笑的大雙,小雙暗暗舒了一口氣。
三人來到渡口,早有船家在此等候?;☉z月大手筆包下了一艘畫舫,準(zhǔn)備走水路北下,順便看看沿途的風(fēng)景。至于包船的銀兩,自然是出自倒霉的聚財(cái)賭坊。
說來也奇怪,花憐月昨夜在賭坊里連贏了一個(gè)時(shí)辰。大雙,小雙數(shù)銀子數(shù)到手軟,都沒見到那位據(jù)說心黑手辣的沈旭出面??磥碛械娜耸翘焐⒍藳]有緣分,不是你想見就能見。
畫舫有兩層高,船身的木板油潤烏黑,看著就覺得結(jié)實(shí)。只是畫舫外面掛的那些繽紛彩綢是什么鬼?它們總是能成功的讓花憐月聯(lián)想到某些聲色場所。
她面無表情的在船艙里坐了一會(huì),感受著身下的畫舫平穩(wěn)前進(jìn)。只片刻功夫,花憐月就伸了個(gè)懶腰,打了個(gè)哈欠,懶洋洋的道:“困了,我回房間去睡會(huì)?!?p> “哎!”小雙拿著一根不知打哪里尋來的魚竿,興致勃勃的道:“小姐你先睡,我去船頭釣魚。等你醒來,就會(huì)有新鮮熱辣的魚湯喝?!?p> 花憐月嘴角抽了抽,在前行的畫舫上釣魚,不知是面前這位異想天開的小雙姑娘腦殘,還是河里那些即將被釣上來的魚兒腦殘。
花憐月同情的望著小雙,雙手握拳,親切的鼓勵(lì)道:“加油,我看好你呦!”
小雙帶著花憐月的鼓勵(lì),拖著魚竿,興致勃勃的走了。
花憐月打著哈欠來到二樓的房間內(nèi),剛剛合衣躺下,還未來得及閉眼,就聽外面?zhèn)鱽硇‰p興-奮至極的大笑:“姐姐,快拿網(wǎng)兜來,我釣到了一條大魚......”
花憐月“嗖”的一聲坐了起來,她掏掏耳朵,不可置信的道:“還真有比這丫頭還傻的魚......”
晴時(shí)有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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