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憐月這番擲地有聲的說詞,讓殷澈猛翻白眼,她小聲嘟囔道:“臭丫頭,明明是你見到盤兒靚的男人就走不動道了,偏偏還要說的這么大義凜然。莫非你覺得我和你一樣缺心眼!”
“愛信不信!”花憐月羞惱交加,她一翻身,拿后腦勺對著殷澈。
“哎呀!真生氣了?只是說笑嘛!”殷澈打了個大大的哈欠,說話的聲音漸漸變得飄忽起來。她也是困極了,見花憐月久久沒有出聲,她也很快進入了夢想。
花憐月聽見身后穿來細(xì)微的鼾聲,她才翻身過來。殷澈睡得正熟,雙眸緊閉,紅唇微張,大雙新縫制的藍(lán)底白梅被褥只搭在她的胸口,露出半邊圓潤的肩頭與一節(jié)蓮藕般的小臂。
“臭丫頭,睡著了還不老實,也不怕明天早上肩窩子疼?!被☉z月雖然不滿的嘀咕著,還是小心的為殷澈蓋好了被褥,而她自己卻徹底的失眠了。
冬日的夜晚,除了風(fēng)雨聲外再無蟲鳴鳥叫,周遭一片寂靜。隱隱的卻聽見打更的梆子聲,原來不知不覺中已是三更天了。花憐月翻了個身,正好瞧見院子里的樹影透過窗欞映在青石磚地面上,風(fēng)吹過枝椏時的呼嘯聲,清晰可聞。
炭盆里的火已經(jīng)熄了大半,屋內(nèi)的氣溫正在迅速的下降。花憐月打了個寒噤,忙裹緊了身上的被褥。卻依然覺得那股子刺骨奇寒就像是一條吐著紅信的毒蛇,正順著她的脊椎處慢慢往上爬。
盡管裹緊了被褥,她依然覺得自己的身子乃至血液都在一寸一寸的變冷,變得僵硬,變得不受控制。她的身子不可抑制的輕輕顫抖著,她的牙關(guān)互相叩擊著,她抓住被角的雙手也神經(jīng)質(zhì)的痙攣著。
“大雙......”花憐月拼命從喉嚨里擠出的聲音如同蚊納般,細(xì)小的幾乎可以忽略。
“大......雙.......”花憐月再次發(fā)出垂死般的泣血呼喚。依然無果,她的聲音小到連她自己都聽不清楚,何況是正在熟睡中的大雙。
“難道是要死了嗎?”花憐月嘴角不自覺的抽了抽,露出一抹苦笑。
那股鋪天蓋地的刺骨奇寒,由下而上幾乎覆蓋了她的全身,她身子不但被凍的動彈不得,就連腦子里也是漸漸混沌。眼前更是一片眩暈,所有事物開始變得虛幻模糊。
疼,好疼!花憐月覺得全身就像是被無數(shù)根針在同時扎般。陣陣鉆心的疼,讓她想要尖叫,想要哭號,想要咒罵??纱丝痰乃缤瑳]有生命的布娃娃,除了默默流淚,什么都做不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這種疼卻漸漸消失了。她覺得全身暖洋洋的,就像是被三月的陽光籠罩著,舒服極了。
盡管她閉著眼睛,眼前卻出現(xiàn)了許多事物。父親,大哥,二哥他們都在沖她笑,還有漫山遍野開滿了野花的百花谷,以及谷里的那些與她一起長大的小動物們。
很多小時候的事,小時候的人一一在她腦海里浮現(xiàn)。開心的,不開心的。喜歡,不喜歡的,此刻都顯得尤為珍貴。
一個她看不清面貌的女子,站在遠(yuǎn)處張開了雙臂,甜蜜的呼喚道:“月兒,快過來,娘來接你了。”
花憐月激動的不可抑制,身子也跟著劇烈的顫抖起來?!澳铮闶悄飭??”她無聲的呼喚著:“這些年你去哪里了?為什么你都不來看月兒?你不知道月兒很想你嗎?”
就聽那女人溫和的道:“娘知道,娘什么都知道。月兒這些年受了許多許多苦,娘特意來接月兒,去一個沒有痛苦的地方。那里沒有炎寒之毒,沒有背叛,也沒有傷害。”
“娘,娘!月兒跟你去”花憐月嘴角慢慢翹起,她對那女人伸出了手,無聲的呢喃道:“原來這就是死亡,也并不是很可怕......”
一直睡得比較驚醒的大雙,感覺到屋內(nèi)溫度的下降。她忙披衣而起,點亮了桌上的油燈。
窗外的風(fēng)聲一聲緊過一聲,讓人聽著心頭發(fā)寒。
“這鬼天氣!”大雙一邊小聲抱怨,一邊用銅鉗夾了幾塊銀霜炭塞進火盆里。然后鼓起腮幫子使勁吹了幾口,眼見幽暗的火星子重新變成明亮的火舌,她才滿意的勾勾嘴角。
做完這一切,大雙又舉著油燈朝著床榻走去,她想看看花憐月睡得可好,順便給她壓壓被角。
昏黃的燈光灑在花憐月身上,那死灰般的青白面容,讓大雙悚然一驚。她一顆心砰砰亂跳著,仿佛被一根無形的線提了起來。
大雙加快了腳步,飛快的沖到花憐月身邊,伸手探向她的額頭。觸手一片冰涼,就像是摸在冰寒的尸體之上。
一種強烈的恐懼如猛獸般抓緊了大雙的心臟,她做了個深呼吸,讓自己暫時鎮(zhèn)定下來。而后一把掀開花憐月身上的被褥,將自己的面頰貼在了她的胸口處。
那如游絲般僅存的一點熱氣,終于讓大雙緊繃的心稍稍放松了一些。只要還有這絲熱氣在,就能從閻王手里將人搶回來。
大雙壓低了嗓子叫醒了小雙,連同將睡在花憐月身側(cè)的殷澈也驚醒了,她揉著酸澀的眼皮,含糊的問道:“出什么事了?”
大雙根本無暇理會,她伸手從花憐月枕著的豆蔻軟枕下摸出了一只荷包,打開來,里面是一枚桂圓大小,散發(fā)著幽冷異香的黑色藥丸。她毫不猶疑的掰開花憐月的嘴,將這顆藥丸塞了進去。
殷澈吸了吸鼻子,藥丸散發(fā)出來的異香讓她勃然色變,她不可思議的道:“居然是可解百毒的龍涎鳳髓丹,月兒究竟是怎么了?”
“水來了,水來了!”小雙的聲音還帶著幾分含糊,動作卻極為利落,她飛快的送來一盞溫水。殷澈忙幫著大雙將花憐月的身子扶了起來,觸手所及的冰寒與僵硬,讓她也跟著焦慮起來。
好不容易喂花憐月吃下藥丸,大雙又掀開了她身上的被褥,開始用力揉搓她的手腳。小雙則開始準(zhǔn)備熱水毛巾,為她擦拭身子。
她們姐妹根本就不用交談,卻依然配合的極有默契,這樣的合作她們就像是操練過無數(shù)次。
殷澈不知所以,卻也跟著她們?nèi)鐭o頭蒼蠅般忙的團團轉(zhuǎn)。一抬頭,卻看見大雙的面色同樣蒼白的可怕,眼神凄惶無比。
還有小雙,冷汗涔涔黏住了她背心的衣裳。因為心中緊張,她一直緊緊咬著下唇。不知不覺中,居然已是血跡斑斑。
殷澈不由在心中暗暗的祈禱:“月丫頭,你可千萬不要有事呀!你若有事,這兩個雙丫頭日后可不知該如何自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