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醒來,疼痛已然遠去。
我笑了,突然生出一種劫后余生的慨嘆。
之前雖然這個身體被診斷什么“衰亡之象”,但是于我確實沒有什么感覺,即使是之前被刺過一刀,只是一瞬間的疼痛,我就魂魄離體了,可是這次卻是魂魄被困在身體里,好似天罰一樣,生生疼了很久很久痛到虛脫才暈過去的,這不得不說是我這既有的人生中頭一份疼痛,真真實實,真真切切體驗到了的不可掙脫的疼痛。
也不知道受過這樣的天罰之后,宇文邕能不能原諒我之前的欺騙。
我抬眼望去,淚眼婆娑的小桃候在我床邊抽噎,其他的都是我殿里的宮女太監(jiān)。
沒有宇文邕。
在我一再推開他以后,他果然就不再靠近了嗎?
經歷了這么多欺騙,如果是我,也是不愿意原諒的吧。
我安靜的喝著小桃遞過來的藥,濃濃的中藥湯真的很苦,我卻一滴不剩的咽下去。
我愿意相信,承受過口舌上的苦楚,就可以解救心里的痛苦。
可惜,每一天的每一碗藥湯我都一滴不剩的喝完,宇文邕卻再也沒有出現(xiàn)。
我突然想起中學時候的一篇古文,講的是一個色衰愛弛的故事,他愛你時,你吃了一半的蜜桃是你呈給君王的愛意,他不愛你時,原來那顆蜜桃變成了你藐視君王的證據(jù)。
如今我是不是在做著像彌子瑕一樣的傻事:我生病了,在以前可以得到他的無限疼惜,如今的我,在他看來也許只是快意的報應不爽。
又是很長很長的時間過去,始終不見宇文邕來。我想起之前看過的后宮戲,我現(xiàn)在算是在冷宮了是嗎?雖然還是有小桃在身邊一如既往的照顧我,可是沒有宇文邕的皇宮我留下來做什么?只是需要一個來自突厥的王后,又何必非要是我?
于是我硬著頭皮去拜見我最不喜歡應對的太后。
“母后,之前因為父汗和王叔的到訪以至于為國祈福未能完成,此番父汗已經返回突厥,兒臣想繼續(xù)完成之前的祈愿,以免對神明不敬?!蔽沂┒Y表明心跡。雖然略顯假惺惺,但是這是我現(xiàn)今所能想到的唯一離宮借口。
太后慈愛的看著我,微笑著拒絕了我:“皇后你的心意是很好的,可是現(xiàn)在這段時間皇后你不適合出宮,現(xiàn)在朝廷局勢緊張,現(xiàn)在你在宮里待著不出什么差錯才是對皇兒最好的助力。”
我出宮就是給皇帝陛下添亂么?
“兒臣出宮正是為母后為陛下祈福,為我大周國求國運平順,兒臣此次心意誠摯,是斷不會出什么差錯的。婆羅提大師,母后是信得過的,兒臣也是充滿的敬仰之情,但望此次能得大師幫助,于佛法深意中得一番真諦,還望母后成全!”
“皇后,你的心意哀家了解了,既然你如此堅持祈愿,哀家也不好繼續(xù)阻攔?!?p> 聽太后這么一說,我放心了,看來出宮這事沒問題了。
只見太后一轉,看著身邊曾被我訓斥過的老嬤嬤道:“這樣,李嬤嬤,你即刻安排人去承天寺傳哀家懿旨,務必誠意邀請婆羅提大師來皇宮為皇后講經授法。”
李嬤嬤恭敬的領命下去,走到我對面時,笑意莫名的看了我一眼,隨即施禮離開。
我無了個奈了,心里哀嚎:誰要在皇宮里念經!尊敬的太后娘娘啊,讓我出宮吧!
果然在后宮混久了成了精了!我沮喪萬分,怏怏地從太后宮里出來,正巧碰上來給他娘請安的豆羅突——衛(wèi)王宇文直。
“曼曼!”豆羅突興奮的大叫,一點身為一位有身份、有地位、有臉面的王爺?shù)淖杂X都沒有。
“哦,豆羅突啊?!蔽覜]精打采的答了一句。
“喂!怎么像被人煮了的青菜似的,低頭耷拉腦袋的,哈哈哈!”豆羅突沒心沒肺的笑著。
“你才被煮了呢,你才青菜呢!”我惱了,我看著一身青綠色緞子長袍的豆羅突禁不住反唇相譏“你這么顆小豌豆笑話誰青菜呢!”
“哈哈哈哈,綠豆,青菜,曼曼你太有意思了,一大早看見你真是提神醒腦一整天啊!哈哈哈哈!”
完了,又戳中豆羅突笑點了。
我看著笑彎了腰的小豌豆,無奈地搖搖頭,繞過他。
“唉,你做什么急著走啊,咱們都好久不見了,再聊一會兒吧”,豆羅突見我要走,忙伸手要拉我,我趕忙閃身躲過,我是有正事要辦的人,誰有空陪你顆豌豆在這浪費時間。
“喂,你怎么不理人啊,,曼曼?皇嫂!”豆羅突擋在我前面,委屈兮兮的看著我。我鄙視了一下,然后指著他背后做驚詫狀:“元玉扇!”
豆羅突笑笑:“你騙我,她這會兒才不會進宮呢?”
難得看見豆羅突這么自信滿滿,這么篤定一件事,我倒是被勾起了好奇心:“為什么?為什么這么肯定她這會兒不會在宮里?”
“不管宇文護曾經對別人做多少壞事,但是對玉扇一直都關愛非常,現(xiàn)在宇文護死了,她可難過了,都已經有半月沒出門了,我怎么哄都不行?!碧岬皆裆?,豆羅突情緒低落下來,看得出他還是很在乎元玉扇的。
“宇文護,大冢宰,死了??。。 蔽矣行┱痼@,怎么個情況?
“你不知道?”豆羅突正大雙眼,看怪物一樣的看著我,“這么轟動的大事,你居然不知道,你是住在耗子洞里,埋地三尺嗎?!”
我翻他一個大白眼:“你喜歡住耗子洞就去,想埋多深埋多深!”
“我倒是打算建個地下的王府來著,不過暫時沒選好地方而已?!倍沽_突認真的解釋著。我趕忙打斷他:“說正事,到底怎么回事?宇文護怎么會死的?他不是大權在握,不可撼動的嗎?”
“哼,這天下是我父親打下的天下,哪輪到他旁系的來指手畫腳,更何況殺兄之仇不共戴天,皇兄忍辱負重這么多年,終于為我兩位皇兄報仇了。”難得看到一向沒正經的豆羅突這樣一副詞嚴義正的表情,我有些不適應。
“你是說,宇文邕之前還有兩位皇帝,是被大冢宰害死的?”我艱難的整理豆羅突話里的意思。
“這你也不知道?”這會兒我的形象在豆羅突面前應該是一個外星人。
“那,宇文邕這些年的皇帝當?shù)脩摵芷D難啊!”我喃喃,宇文邕之前居然是傀儡皇帝,身為一個皇帝卻被別人隨意擺布,這種事情任何一個有自我的人都是不能忍受的吧,更何況胸懷大志,意氣風發(fā)的宇文邕。
“曼曼,你沒事吧?”豆羅突有些擔憂的看著我,“你如果有什么事要我?guī)兔Φ谋M管開口,我一定會盡全力幫助你的,不管之前因為什么目的,騙了你,都是我們的不對,但我其實是真的把你當朋友的?;市炙彩怯锌嘀缘模?p> “呃,”我愕然,看著豆羅突言辭切切的真誠模樣,我突然有些不好的預感。
突然一聲威懾力十足的聲音:“豆羅突,你還不進去?”
“是!”豆羅突一個激靈,送我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然后逃也似的沖進了太后宮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