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行一個月,狼衛(wèi)多多少少都對陳陣有了一些了解,這人的行動遠(yuǎn)遠(yuǎn)多過言語,一旦決定了某件事就很少會改變,雖然不是一味的固執(zhí),但從他此時的語氣可以聽出來,至少在變異犰狳這件事上,他會堅持到底。
周鼎脫下了城衛(wèi)的長襟,準(zhǔn)備以私人身份介入陳陣與豹侍間的戰(zhàn)斗,秦山脫長襟的速度不比周鼎慢,可其余狼衛(wèi)就沒他們那么熟練了,長襟扯到一半,陳陣已經(jīng)抬手制止了他們:“我自己解決?!?p> 狼衛(wèi)都停下了手里的動作,看向周鼎,等他拿主意,周鼎皺著眉,看了一眼變異犰狳,輕輕嘆了口氣,又收起長刀。
齊云曉很著急,她知道在這件事上自己不應(yīng)該多嘴,大概也勸不動陳陣,可他被十多把鋼弩圍在當(dāng)中,無處藏身。
剛要張口,陳陣忽然看向了她,說道:“我做出了承諾,沒有道理可講?!?p> 他一句“有道理”將眾人護(hù)送到這里,這時一句“沒有道理可講”,表明了自己的決心。
聽到這句話,齊云曉也只能微笑著說道:“小心些。”
“小心?”林晉著看了齊云曉一眼,冷笑道:“面對這么多豹侍,還能怎么小心?要怎么做才能算是小心?還自己解決,如果他今天不死,我腦袋……我重金聘請他守衛(wèi)兗城,奉為上賓?!?p> 想到了周鼎的話,為保險起見,他沒有說出“腦袋摘下來給你當(dāng)球踢”這句話,臨時改了,改得有些狼狽。
陳陣緩慢的原地轉(zhuǎn)了一圈,記住那些豹侍的位置,最后再將視線移回變異犰狳傷口上。
它仍在看著他,目光冷漠,像是在嘲笑這個年輕人的不自量力。
抬頭舉步,弦響。
扣動扳機(jī)的正是陳陣正前方那名豹侍,他的目光與陳陣交匯,隱隱感覺到了陳陣眼中的默許與鼓勵,不由自主就扣下了扳機(jī),感覺到弩身的劇烈震動才回過神來,微微一愕。
幾乎是在弦響的同時,弩矢已經(jīng)到了陳陣面前,卻和曾康的“針”一樣,再也無法前進(jìn)半寸,被那只白色的骨手牢牢握住。
力量可以影響速度。弩矢快是因為弩弦有很大的彈力,子彈快是因為火藥有很大的爆炸威力,陳陣的左臂擁有“力”這個能力,可以快到肉眼無法看清,可以完全擋住弩矢的沖擊力。
當(dāng)然,要接住弩矢,除了速度和力量外,還需要精準(zhǔn)和判斷力,精準(zhǔn)來自于長期的鍛煉,不僅僅是靜止不動或慢動,還有在“前世”學(xué)到的一些東西;判斷力也是一樣,他自己不用槍,但沒少和用槍的人打交道,判斷出弩矢射來的方向和大概位置,和判斷子彈的沒有太大區(qū)別。
弩矢同樣是鋼制的,表面有斷斷續(xù)續(xù)、彎彎曲曲的凹槽,方便涂抹和攜帶“殺蟲劑”,也方便陳陣抓握,隨后,他把弩矢扔了回去。
弩矢旋轉(zhuǎn)著飛了回去,速度不比來時慢多少,“嘭”的一聲,矢桿橫著擊中了那名豹侍的胸口,直接打碎骨頭嵌了進(jìn)去,并帶著豹侍的身體撞在后面的樹上。
死一般的寂靜,就連嗡嗡作響的鋼弩掉在地上后也變得沉默起來。
所有人都在回憶著剛才那一瞬間發(fā)生的事,有人震驚于陳陣能夠空手接住弩矢,有人震驚于弩矢被扔回去的威力,有人震驚于一個骨子居然真敢如此隨意的殺死一名豹侍。
骨子在很多地方是人人喊打的惡魔,城衛(wèi)無論在哪里都是受人尊敬的英雄,要動手也得考慮再三、猶豫再三,他為什么殺得那么干脆?
林晉皺起了眉,他不在乎陳陣抓住弩矢靠的是實力還是運氣,也不在意死了一名豹侍,陳陣總不可能把所有弩矢全部抓住。
陳陣確實不可能抓住所有弩矢,所以他動了起來,和以往的靜與慢不同,動作靈活得像只捕兔的山貓,迅捷得像是捉雀的游隼,身體伏低沖向右邊的豹侍。
正前方的弩矢能抓住,可是從側(cè)面、后方射來的沒辦法,而且只有左手能抓,同時來兩支就不行了,因此必須爭取主動,剛才那一下其實很冒險,并不是為了裝酷或顯示自己有多厲害,只是想讓那些豹侍進(jìn)入驚訝的狀態(tài),畢竟他是這個世界上第一個用手去抓弩矢的人,大概也是唯一一個。
都是訓(xùn)練有素的武者,豹侍的驚訝時間很短,卻已經(jīng)足夠讓陳陣沖到那名豹侍的身前、弩前。
“咚!”
在弩弦彈響的時候,陳陣已經(jīng)躍起,躍過了鋼弩,躍到了豹侍的頭頂,在落地之前,他反身一刀刺進(jìn)了豹侍的后頸,落地后左手抓住豹侍的尸體往天上拋去,吸引視線,俯身拾起鋼弩砸向左側(cè)的豹侍,自己則沖向了右邊那名,動作一氣呵成,沒有絲毫停頓。
周鼎又嘆了口氣,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林晉,知道這個梁子結(jié)下,陳陣今后很可能會麻煩不斷,不知還有沒有希望過上簡單的生活,
齊云曉的眼睛睜得不比林晉小,只不過二人的心情迥然不同,這是她第二次看到陳陣的戰(zhàn)斗——盤偉那場太短不算——上一次看到的是他出刀如風(fēng),這一次看到的是他迅疾如風(fēng)。
疾風(fēng)般的身影在樹林里輾轉(zhuǎn)騰挪,偶爾隱沒在樹木之間,又從另外一邊冒出來,有時突然靜止,又突然動起來,鋼弩根本無法瞄準(zhǔn)。
很快,五名豹侍倒在了地上。
“住……住手!”林晉大叫起來,幸好瘦風(fēng)湖是天然屏障,附近沒有大型變異生物,否則這一嗓子就能招來災(zāi)禍。
他已經(jīng)被劉儀率領(lǐng)的這群豹侍護(hù)在當(dāng)中,所有人都拿起了武器,警惕的尋找著那個忽隱忽現(xiàn)的身影。
殺戮并沒有因為林晉的喊叫而停止,弩矢射完,獵殺變異犰狳的豹侍們只好拿起近戰(zhàn)武器,緊張的在原地打轉(zhuǎn),可是那個很詭異的年輕人總是會從很詭異的地方冒出來,一擊即退,足夠機(jī)警、幸運的豹侍能擋下那一刀,倒霉的就要挨上一下。
很快,第七、第八名豹侍倒下了。
“住手!”林晉再次大叫,撕心裂肺,他們到梁城是有原因的,豹侍不應(yīng)該折損在這個地方。
“我為什么要聽你的?”林子終于里響起了陳陣的聲音,幾秒后,另一個方向的豹侍悶哼了一聲。
陳陣的聲音飄忽不定:“覺得打的過就動手,看到打不過就叫住手,為什么規(guī)矩都由你來定?圍著你轉(zhuǎn)的是豹侍,不是這個世界。”
林晉張了張嘴,一時間想不出反駁的話來,只好朝豹侍們喊到:“都退!退回來!全部退回來!”
說完他看向周鼎,又沉聲說道:“周副隊長,他是和你們狼衛(wèi)一起來的,難道你想讓他把豹侍都?xì)⑺涝谶@里?”
周鼎還有個梁城狼衛(wèi)外衛(wèi)總副隊長的身份,身份比這支小隊的隊長高出不少,在這種時候,林晉自然要撿較高的職稱說。
“哦,突然又和我們有關(guān)了?林公子果然是貴人多忘事,兩分鐘前說的那些這么快就忘了?!敝芏従徴f道:“他連林公子的面子都不給,自然也不會聽我的,你、我、大蟲子在他眼里大概沒什么區(qū)別,那只變異犰狳要是愿意替你求情他可能會聽,可他現(xiàn)在正在為它報仇,它就算能開口也只會啐你一臉口水,不過……林公子也別太擔(dān)心,你仔細(xì)看,死的只是射傷變異犰狳的那三個,其余的都是受傷。”
林晉還真沒往這個方向去想,定睛一看,果然除了那三名豹侍外,其他的都還在地上痛呼、翻滾,一個沒死,臉上不由得出現(xiàn)了茫然的表情,一個骨子為了給變異生物報仇而殺死豹侍?世上為什么會有這么荒唐的事?
“想不明白?林公子最好去檢查一下,別是失憶癥才好?!饼R云曉補刀:“先前可是你自己把他當(dāng)成珍獸的,。”
秦山添油加醋:“周鼎可是勸過你了,你偏不聽,那些豹侍的死傷都得算在你頭上?!?p> 反正都發(fā)展到這一步了,他也不怕得罪林晉,這些話主要是說給豹侍聽的,目的是減輕他們對陳陣的記恨,就算不管用也能惡心林晉一把。
狼衛(wèi)中,秦山和齊云曉的關(guān)系最鐵,把她當(dāng)小妹一樣看待,聲名狼籍的林晉打她的主意,他表面平靜,其實早想把這家伙胖揍一頓了。
…………
聽到林晉招呼,還沒倒下的那七名豹侍退了回來,其中四人身上帶傷,只是不太嚴(yán)重,另外還有幾個傷勢較重的豹侍正往這邊爬,不過那三名射中變異犰狳豹侍已經(jīng)死得透了,一個被折彎的弩矢穿胸而過,一個被短刀刺穿了脖頸,一個被鋼弩欄腰砸斷。
陳陣沒有再攻擊豹侍,直到所有活豹侍都回到林晉那邊離開,他才從一棵樹后出來,走向變異犰狳。
不知是在什么時候,變異犰狳已經(jīng)閉上了雙眼,像是在熟睡,但四肢仍在無意識的蹬動,雜亂而粗重的呼吸聲也表明它正在經(jīng)歷巨大的痛苦。
小犰狳從母獸的肚子下面鉆了出來,它剛才看到了陳陣的戰(zhàn)斗,此時抬頭看著那只森白的左手,知道那只手很特別,和它一樣特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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